任务通知在清晨点亮SP-13小队的通讯屏，淡蓝的光映亮工作台。卡璐璐逐行读完简报，六条机械臂骤然顿住，动作停得有些突兀。
“菲利亚晶簇星？那地方不是早划为旅游观光区了吗？”阿铁打凑上前，目光扫过屏幕，“‘协助科研站采集共振水晶样本，检测星球近期异常能量波动’……听着根本不像实战任务，倒像后勤支援。”
“本来就是后勤类任务。”卡璐璐指尖滑动，将任务详情投影在半空，光影清晰落在众人眼前，“第七科研站上报，菲利亚星的水晶共鸣频率近三个月全乱了，高纯度晶体根本没法安全开采。我们这次去，一是装能量稳定装置，二是护送一批精密传感器到科研站。”
赛小息正低头检查外出装备，指尖擦过能量枪的枪身，闻言抬头看向投影：“银翼能一起去吗？他对频率格外敏感，说不定能帮着找出波动紊乱的根源。”
“索尼娅老师已经批了。”卡璐璐调出附件文档，语气多了几分郑重，“但有两个条件——全程得给银翼戴限制器，而且你必须当他的直接监管人，赛小息，他的所有行动都要经你确认。”
限制器是两枚通体银白的腕环，边缘刻着细密的纹路，摸着冰沁刺骨。赛小息接过时，指尖能感受到金属下隐藏的能量感应装置，一旦检测到战斗协议激活或能量过载，会立刻释放镇定脉冲，压制所有异常状态。
菲利亚星从跃迁窗口缓缓浮现时，舰桥里瞬间静了下来。
星球表面覆盖着无边无际的水晶森林，几十米高的天然晶柱簇拥成林，晶莹剔透的柱体折射着星光，泛着莹润的光泽。阳光穿过大气层中悬浮的细小晶尘，洒下亿万道彩虹般的光弧，交织成梦幻的光幕。连向来紧绷着战斗神经的阿铁打，都暂时放下了手中的刀，光学镜不自觉调至远景模式，定格在远方的晶林深处。
穿梭机稳稳降落在科研站的小型起降坪，舱门打开的瞬间，清新的空气混着水晶特有的微凉气息涌了进来。科研站站长莫里斯是台老式科研型号机器人，外壳布满了改造过的仪器接口，看着有些陈旧，态度却格外热情。他快步迎上来，目光扫过小队成员，在落到银翼身上时，脚步顿了顿。
“这位是？”莫里斯的声音带着老式发声单元特有的轻微杂音。
“临时协助员，在能量频率分析领域有专长。”卡璐璐按预定说辞流畅回应，语气自然，“这次会帮我们定位水晶共振紊乱的源头，提高任务效率。”
莫里斯的目光在银翼手腕的限制器上停留了几秒，没多追问，只是点了点头：“多个人手总归好。紊乱区域在西北方向的第七晶林，不过我得提醒各位——最近那片晶林偶尔会出现能量漩涡，漩涡出现时能见度会瞬间归零，要是遇上了，千万别乱走，原地固守等漩涡消散就行。”
任务很快分配妥当：卡璐璐和科研站的技术员一起安装能量稳定装置；阿铁打负责科研站外围警戒，防备突发状况；赛小息带着银翼，再配一组便携频率传感器，深入第七晶林，收集水晶共鸣的频率数据，排查紊乱原因。
晶林内部的光影比外围更显梦幻，水晶柱体自身散发着柔和的莹白光晕，不同晶柱间偶尔会同步闪烁，光芒顺着柱体流淌，形成一道道波浪般的光之涟漪，落在身上格外温暖。赛小息蹲下身，将传感器探头插入晶林的土壤中，屏幕上很快展开一串频率图谱，线条起伏不定。
“基础共鸣频率是17.3赫兹，符合正常标准，但这里……”他指着图谱上一段锯齿状的剧烈波动，眉头皱起，“每隔五分钟就会出现一次频率突变，直接跳到22赫兹左右，还不稳定。就像有东西在干扰整个水晶网络的‘心跳’，打乱了原本的共振节奏。”
银翼安静站在他身侧，进入晶林后，他的状态明显有了细微变化——核心灯的闪烁节奏慢了不少，光学镜的焦点不再锐利聚焦，反而有些扩散，像是在同时接收晶林里无数水晶传递的频率信息，难以集中。
“你能感觉到什么吗？”赛小息抬头看向银翼，语气带着几分试探。
银翼缓缓抬起戴着限制器的手腕，指尖指向晶林深处，方向格外明确。他的发声单元似乎有些卡顿，断断续续吐出几个音节：“多……重……回声。”
“回声？”赛小息愣了愣，瞬间反应过来，“你是说，共振紊乱不是单一干扰源导致的，是多个干扰点互相反射频率，才搅乱了整个水晶网络？”
银翼轻轻点头，没再多说，忽然迈步走向不远处一株格外粗壮的晶柱。他停下脚步，将手掌贴在冰凉的晶体表面，腕上的限制器指示灯微微亮起淡绿色，却没触发任何限制机制。不过几秒，那株晶柱内部的光流突然变了方向，原本杂乱的光芒从底部缓缓向上流转，在顶端汇聚成一点明亮的辉光，格外耀眼。
紧接着，周围十几株晶柱依次亮起，光芒像接力般顺着同一方向传递，最终所有晶柱的辉光都指向西北方，落点清晰明确，像是在主动标记干扰源头。
“它在标记干扰源！”赛小息心头一震，立刻明白过来，“不对，是多个源头！这些水晶在自发定位所有干扰点，用光芒连成了指向……”
他的话还没说完，一阵刺耳的警报声突然划破晶林的宁静，尖锐又急促，频率带着熟悉的恶意，让人莫名烦躁。
这不是科研站的警报，也不是他们携带的设备发出的声响。
是海盗袭击警报。
阿铁打的通讯几乎同时接入，声音带着战斗戒备的凝重：“东北方向出现三艘海盗侦查艇！科研站正在启动防护罩，但防护罩覆盖范围有限，没法护住晶林这边！卡璐璐，稳定装置安装进度怎么样？”
“还得八分钟才能装完主控单元！”卡璐璐的声音里混着工具运作的轰鸣，格外急促，“赛小息，你和银翼立刻撤回科研站，别在晶林里停留！”
赛小息刚要回应，却看见银翼猛地转身，面向晶林另一侧——那是警报声没覆盖到的方向，之前一直格外安静。他的光学镜极速变焦，焦距反复调整，腕上限制器的指示灯开始闪烁黄色预警，显然检测到了异常能量反应。
“还有别的情况。”赛小息直觉心头一沉，下意识压低声音，“不只是东北方向受袭，这边也有问题。”
话音刚落，晶林深处的光影突然扭曲变形，空气像是被揉皱的纸，泛起细微的波纹。
这不是莫里斯说的能量漩涡。是光学迷彩解除的痕迹——三台涂着暗紫色迷彩的海盗作战机器人从光影中显现，机身布满磨损的划痕，显然经历过不少战斗，它们手中的能量步枪已经充能完毕，枪口泛着危险的红光，瞄准了两人的方向。这些机器人型号老旧，但改装痕迹明显，武器口径远超标准侦查单位，威力不容小觑。
“有伏兵……”赛小息反应极快，立刻启动随身携带的护盾发生器，淡蓝色的护盾瞬间展开，同时伸手拉住银翼往后退，躲到一株巨型晶柱后方，“他们知道科研站的防护罩有盲区，故意分两路，一边吸引注意力，一边在晶林设埋伏！”
海盗机器人没给他们更多反应时间，直接开火。能量束击中晶柱，瞬间炸开无数水晶碎片，锋利的碎片如雨点般砸在护盾上，发出噼啪的声响，护盾光芒微微晃动，显然承受着不小的冲击。
“银翼，待在这后面别乱动，我来应对。”赛小息抽出自己的轻型能量手枪——这是SP-13小队的标准配装，威力不算强，但射击精度尚可，足够应对小型作战单位。
他刚探出头，准备瞄准海盗机器人开火，却突然看见其中一台海盗机器人动作一顿，骤然僵在原地。不是被击中了，而是关节像是被无形的力量束缚，动作变得异常迟缓，每动一下都格外卡顿，像是机身出了严重故障。紧接着，它胸口的主能量灯开始不规则狂闪，机身剧烈颤抖，内部传来零件摩擦的刺耳声响。
下一秒，“砰”的一声闷响，那台海盗机器人直直跪倒在地，主能量灯彻底熄灭，显然是系统强制关机了。
赛小息愣住了，握着能量枪的手顿在半空——他根本没开枪，甚至还没瞄准目标。
他猛地转头，看向躲在晶柱后的银翼。
银翼依旧靠在晶柱上，一只手紧紧按在晶体表面，指尖贴得极近，像是在传递什么。他的光学镜完全变成了深蓝色，无数数据流如瀑布般在镜面深处快速滚动，看不清具体内容，却透着极强的运算负荷。腕上限制器的指示灯在黄色与红色之间疯狂跳动，光芒闪烁不定，却始终没有触发镇定脉冲——检测数据显示，他没有激活任何战斗协议，也没有释放攻击性能量。
他只是在……输出频率。
一种与水晶网络固有共鸣频率极度接近，却又带着细微差异的干扰波，顺着他的手掌传递到晶柱上，再通过整个水晶网络扩散出去，精准与海盗机器人的能量核心产生共振，干扰了核心运作。
“你竟然会这个？”赛小息的声音带着自己都没察觉的震动，心头满是震惊——这种精准操控频率、通过介质传导干扰的能力，根本不是普通赛尔机器人能掌握的。
银翼没有回应，他的全部处理能力似乎都集中在频率输出上，机身微微发烫，核心灯闪烁节奏越来越快。第二台海盗机器人开始摇晃，动作逐渐卡顿，主能量灯也出现了不规则闪烁；第三台海盗机器人试图转移位置，避开频率干扰，可每一步都像踩在泥沼里，动作迟缓，根本跑不快。
就在这时，科研站方向的交火声突然变得密集起来，枪声、爆炸声混在一起，格外刺耳。阿铁打的怒吼通过通讯传来，带着几分难以置信：“这群海盗不对劲！他们根本不是来抢晶体的，是在抢科研站的传感器！已经被他们抢走两箱了！”
几乎在阿铁打声音落下的瞬间，银翼的身体猛地一颤，像是被什么东西击中，动作骤然停顿。
他的光学镜中闪过一大片杂乱破碎的图像碎片——暗紫色的海盗标志、某艘战舰指挥室里的全息操作台、一只戴着黑色装甲的手正在调试频率发生器，画面模糊破碎，还带着强烈的刺痛感，一闪而过就消失了，根本来不及看清更多细节。
腕上的限制器终于亮起刺眼的红灯，镇定脉冲瞬间释放。银翼身体一软，靠着晶柱缓缓滑坐在地，核心灯急促闪烁，光芒忽明忽暗，像是刚经历过一场高强度运算，系统严重过载。
那台还在挣扎的海盗机器人突然恢复了行动力，它没有再朝两人开火，反而立刻转身，朝着晶林深处狂奔，和另外两台还能移动的机器人一起，迅速消失在水晶森林里——连倒地关机的同伴都没来得及回收，撤离得格外仓促。
赛小息立刻冲回银翼身边，蹲下身扶住他，指尖触到对方的机身，只觉得温度异常高，显然系统承受了极大负荷：“你怎么样？限制器触发是因为能量过载吗？刚才那些破碎的画面是什么？”
“我看到……”银翼的声音异常虚弱，带着明显的静电杂音，发声单元运作得格外卡顿，“我认识……那个频率干扰模式。以前……我用过。”
晶林突然陷入诡异的寂静，刚才的枪声、爆炸声、警报声全都消失了，只有水晶的共鸣声在空气中轻轻流转，柔和却带着几分莫名的压抑，仿佛刚才的海盗袭击从未发生过。
阿铁打的通讯再次接入，语气凝重得不像话：“海盗撤退了，没再进攻。他们抢走了三箱未安装的精密传感器，还打坏了稳定装置的主控单元，但抢完就跑，根本没打算占领科研站，也没继续破坏，就像……就像他们的目标本来就只有传感器，别的都不重要。”
赛小息低头看着靠在晶柱上的银翼，伸手调出限制器的记录数据——刚才银翼的频率输出峰值已经达到了危险等级，远超安全阈值，但输出模式被系统归类为“非标准通讯协议”，一种既不属于战斗范畴、也不是常规通讯的陌生类别，根本无法识别具体用途。
“我们先回科研站，你的系统需要检测。”赛小息扶起银翼，感受到对方身体的无力，特意放慢了脚步，小心翼翼地往晶林外走。
回程路上，银翼一直沉默着，没再说话，光学镜恢复了之前的状态，却透着几分疲惫。可当两人经过某片水晶丛时，他忽然停下脚步，抬起手指，指向地面的一处角落。
赛小息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——那正是刚才第一台海盗机器人跪倒的位置，破碎的水晶渣散落一地，其中隐约露出一点金属反光，藏在碎片下面，不仔细看根本发现不了。
他蹲下身，拨开地上的水晶碎渣，捡起一枚小小的黑色芯片。芯片只有指甲盖大小，表面蚀刻着极细微的编码，不是海盗常用的标记，而是一串数字与符号混合的序列，清晰刻在芯片边缘：“G-7ΔΩ”。
回到科研站后，赛小息立刻将芯片接入科研站的主机，试图解析编码内容，可主机系统根本无法识别这种编码格式，没有任何匹配信息。莫里斯站长也凑过来查看，反复确认后，摇了摇头表示从未见过这种编码，科研站的数据库里没有任何相关记录。
但赛小息注意到，当他把芯片放在桌上时，银翼的目光一直牢牢锁定着芯片，从未移开。他的光学镜焦距反复调整，一会儿拉近一会儿拉远，像是在努力读取芯片上的编码，又像是在调取脑海中本该存在、却无法获取的信息，神情复杂，没有迷茫，反而带着几分熟悉感。
窗外，菲利亚星的水晶森林依旧闪烁着梦幻的光芒，阳光洒在晶柱上，折射出绚丽的光弧，看着岁月静好。科研站的警报已经解除，工作人员在清理战场、检修设备，一切似乎都重归平静。
只有赛小息知道，有什么东西已经不一样了。
海盗的出现不是偶然，他们精准找到防护罩盲区设伏，目标明确直指传感器，显然早有预谋；银翼对频率的操控、对海盗干扰模式的熟悉，甚至那些破碎的记忆画面，都不是偶然触发的本能反应；还有那枚刻着陌生编码的黑色芯片，银翼看到它时的反应……
这些都是拼图的一角。
而他们刚才在晶林里的遭遇，无意中翻开了这张拼图的第一片，露出了冰山一角下隐藏的秘密。
当晚，赛小息坐在工作台前，打开个人日志，指尖在屏幕上缓缓敲击，写下一行行文字：
“他看向芯片的眼神，不是困惑，是recognition——认出旧物的那种recognition，藏不住的熟悉感。”
“问题是：他认出的到底是什么？是芯片本身，还是芯片上的编码，或是编码背后关联的东西？”
“更大的问题是：海盗为什么放着价值更高的共振水晶不抢，偏偏要抢一批精密传感器？这些传感器对他们有什么用？”
“最大的问题是：银翼，你究竟是谁？你的过去和海盗有什么关联？为什么海盗的埋伏部队在感受到你的频率干扰后，会选择立刻撤退，连同伴都放弃？”
日志的最后，赛小息停顿了许久，指尖在屏幕上画了一个简单的符号：三个交错的交点，由一条起伏的波浪线连接，线条流畅，却带着几分未完成的仓促。
像水晶的频率图谱，起伏不定。
也像某段未完整显现的星图轨迹，藏着未知的方向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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