小燕子最大的愿望是不受拘束做一个潇洒的女侠。
出巡这一路来，遇见贪官恶吏不平事都冲在最前面，她自觉已经是一个女侠了。
这日大家用完饭，将要启程，在石桥旁遇见一位女子卖身葬父。
晴儿与紫薇怜惜她，小燕子更是要帮她葬父。
老爷一行人站在桥上望着这边，看见不远处一个人带着一群人凶神恶煞地走过来。
永琪直觉不妙，连忙向小燕子走去。
那卖身葬父的女子名叫采莲，小燕子等人正欲扶起她，旁边冲过来一个人一把将其拉起，嘴里污言秽语，说自己昨日就已经把她买下，采莲挣扎着，忙说没有，哭喊着不跟他走。
小燕子一看，又是一个恶霸，她挺身而出，把采莲拉到身后，与那恶霸对峙。
恶霸出言不逊，正要对小燕子动手，永琪几步跑过来把小燕子护在身后，对着他抬手就是一耳光。
恶霸被折了威风，叫喊着带来的人冲上来，老爷示意四大护卫过去帮忙。
恶霸一行人当然不敌，小燕子最痛恨伤害无辜女子的人，踩在他胸口，那恶霸嘴里依旧不干不净，尔康递过来一个萝卜，小燕子接过来，用萝卜堵住了他的嘴。
他们收拾了恶霸，倒是忘了一开始采莲的卖身葬父，一行人正要走，永琪想起来，回头给了她一些银两。
小燕子看他做事如此周全，心里的崇拜自豪怎么也止不住，目不转睛地看着他。
只是采莲一个弱女子，如何一个人安葬亡父，况且，方才的恶霸一定不会放过她，没准他们刚走，那些人又来欺负。
紫薇将这担忧说出口，小燕子笑道：“那还不简单，我们帮她葬父啊。”
老爷在她们身后听到这话，看了眼天色，摇摇头，吩咐一旁的鄂敏：“罢了，天色已晚，我们还是在这里在住一晚吧。”
小燕子再次行侠仗义，自觉很有女侠风范，骑着飞儿行在马车旁，和车里的紫薇晴儿聊天。
老爷无奈的声音从里面传出：“小燕子，我们约法三章，你这一路不准再找麻烦了。”
小燕子坐在马上，凑近窗口：“我是实在看不过去了嘛，再说了，这不是给老爷你积德了嘛。”
老爷摇着扇子：“所有看不过去的事你都要管，你会有管不完的事。”
小燕子甩了甩马鞭：“是啊，如果连看不过去的事都不管，老爷你不就成昏君了。”
普天之下，也只有她敢说老爷是昏君。
老爷瞪眼，小燕子在马车外，看不见他。
紫薇和晴儿相视一笑，觉得老爷难得有此情态。
一阵有些急促的马蹄声向后去，小燕子回头，看见永琪骑着飚风，不远处是采莲。
她才知道采莲跟了一路。
可采莲不是进京去寻亲戚了吗？
秉承着帮人帮到底的想法，小燕子也调转马头，向他们奔过去。
只是越近，采莲的神情越被她看清楚。
她在对永琪说什么？
永琪拉着缰绳的手不安地搓动，他在犹豫，他犹豫什么？
小燕子想起来昨日永琪帮助采莲时她说的话，自己那时沉浸在路见不平又助一人的兴奋中，忽略了采莲的话。
她说什么来着？
她说：“少爷，从今往后，我就是你的人了。”
你的人。
小燕子见此场景，又想到这话，过来时的情绪全然被抛弃，只余下愤然酸涩。
她好像控制不住自己的心，明明想掉头回去，却还是去到他们面前。
“少爷，终于有丫鬟可以伺候你了，恭喜恭喜啊。”
永琪正被采莲非要跟来的举动为难，听见此话，下意识皱眉：“小燕子，你在说什么？恭喜什么？”
小燕子见他皱眉，酸涩退去，此刻是满腔怒意：“怎么，嫌我啊？”
永琪更觉这话不对，不知道她一来就挑刺的态度是为何，示意她看采莲被磨破的脚。
小燕子看过去，看到她被磨出血的脚趾，猛然清醒几分，心里唾骂自己才过了几天好日子，就忘了以前的艰难，实在不该把艰难的采莲拉进她的怒火。
她俯身向采莲伸出手：“你上来，我带你到前面的城镇。”
采莲看向永琪。
小燕子脑袋霎时一片空白，僵硬转头，也看向永琪。
永琪原本见小燕子伸手松了一口气，不想采莲竟看向他，询问他的意见，他没有料到此举，也是一懵。
小燕子看他不动，以为他真的在犹豫，这下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。
还好永琪快速反应过来，对采莲使了眼色：“小姐等着呢。”
采莲这才把手递给小燕子。
前方尔康一行人见永琪回来，正欲调侃，谁知小燕子跟在后面，采莲坐在她身前。
众人面面相觑，皆不知是何发展。
到了休息的客栈，小燕子先行下马，她心里堵着一口气吐不出来，需要立刻去找紫薇。
走了两步反应过来采莲还在马上，她怕采莲下不来马，就要回去把她扶下来。
一转头，采莲扶着永琪的手臂下了马。
紫薇一行人站在不远处看到此情景，惊了一跳。
紫薇赶紧跑过去接过采莲，要带她去换双鞋。
小燕子看了永琪一眼，往城外跑去。
永琪神色慌乱，他怕飞儿遇见陌生的气息发狂将采莲摔下去，采莲是小燕子帮助的人，她一直关心，身边无人，他就顺手扶了一把，不想正好被小燕子看到了。
她此时跑进人群，已经快看不见人影，永琪不敢犹豫，立刻追了上去。
尔康尔泰班杰明相互看了几眼，不知作何处理。
最后还是尔康拍了拍两人的肩：“让他俩自己解决去吧，我们不掺和了。”
正是下午，街上人多，永琪躲避着人群，在郊外小河边找到小燕子时，她身边已经多了一堆石头，正往河里丢着石头发泄。
找到小燕子，他松了一口气，走过去和小燕子开玩笑：“你在生我的气吗？”
小燕子不看他：“奇怪，谁说我在生气。”
永琪看了看眼前情景，笑着蹲在她旁边：“那你在干什么？”
“看风景。”
永琪坐到她身边：“等会吃饭，老爷找不到你这丫头，一定会着急的，你还要在这里看风景吗？”
小燕子现在最听不得“丫头”二字，老爷出巡，永琪是少爷，她们是丫头，而现在有一个女子愿意当他的丫头。
火还没消又添了油，她开始口不择言起来。
“老爷需要丫头伺候，你不是买了个丫头吗，你叫她去伺候啊。”
“难道我就是天生奴才命吗，你又没有给我钱，没有买我，难道我天天呆在那里让你们呼来唤去吗？”
永琪本就不知道她为何生气，此刻听她阴阳怪气，少爷脾气上来，站起身刺她。
“你简直莫名其妙，那个采莲，是你路见不平，拔刀相助，是你非要管人家闲事，帮人家打架，帮人家葬父，你到底是怎么了？”
“你到底在生什么气嘛？你不是刚刚还又帮了她，你的女侠气概怎么忽有忽无的？”
小燕子听了这话，也站起来：“是，我不够有女侠气概，那你去嘛，你去照顾她，你去关心她！”
“你来我这做什么，你走！你走！”
永琪听这话有些反应过来，缓和了脸色，过去扳过她背对着他的肩：“你这样子，我会以为你在和我吃醋呢。”
小燕子本就不确定他的态度，听了这话怒不可遏，挣开他的手：“做你的春秋大梦去吧！”
她捡起脚边的石头丢他：“你这个少爷，每个人都要跟在你身后，求你收留吗？”
“你那么看扁我，我告诉你，那天月老庙的话，我没有一句当真的！”
永琪变了脸色：“你说真的？”
“当然是真的！”
永琪本来就怎么哄都哄不好她，又被骂少爷脾气，她甚至不相信他对她的感情，这时真的生气起来。
他被激怒，板起脸：“你简直是一个蛮不讲理，没有原则，没有思想，没有感觉的女人，算我白白认识你。”
小燕子听了这话，又抓起石头丢他：“你滚！我再也不要理你了！”
“我没有深度，我没有学问，那你不要再来招惹我了，走开！”
“我没有说你没有深度，没有学问啊！”
“你有你有！你就是这个意思！”
好，永琪咬牙，走就走！
“你简直不可理喻！”
他转身就要离开，脑袋被她丢过来的石头砸中。
小燕子似乎也因为砸中了他被吓到。
永琪摸着头看了她一眼，这下真的走了。
小燕子回到客栈，紫薇在房中等她，她躺到床上，望着床顶。
紫薇坐到床边，拉了拉她的辫子：“小燕子，你怎么了？”
小燕子愣愣的，过了好久才说话。
“我们出来时，四阿哥刚刚娶了侧福晋。”
紫薇不知道说什么，安慰道：“少爷不是这样的人。”
小燕子没说话。
两个人静静坐着，又过了好久，小燕子问她：“那个采莲呢？”
“被我打发走了。”
小燕子再不关心了。
晚饭时，永琪坐在她旁边，见她不吃东西，给她夹了一个鸡腿：“多吃点，会舒服一点。”
小燕子还在别扭，把鸡腿倒回了盘子。
老爷看二人闹别扭，当做没看到，谁都不帮。
永琪示好被拒，众人面前也不再有举动。
小燕子搁下筷子：“老爷，我吃饱了，先回去休息了。”
永琪低头，余光关注她的身影，心里叹着气。
小燕子怄着气，辗转反侧难以入眠，一直到半夜肚子饿得受不了，爬起来去到厨房找吃的。
客栈经营一天，厨房已经不剩什么。
小燕子找了半天，才在锅里找到一个硬邦邦的馒头。
她不挑嘴，拿着就要吃。
突然从后面冒出来一只手抢了她的馒头，小燕子气鼓鼓地转头，看见永琪握着那个馒头。
“你偷偷摸摸跟我来厨房干什么？”
“你今天还没有骂够，还要继续骂我吗？”
永琪有些委屈地低头：“是你先骂我的，我不过回嘴而已。”
他看小燕子还气鼓鼓的，软了语气：“好了好了，讲和。”
“大不了以后挨你骂，都不回嘴就是了。”
永琪弯腰，指着自己的脑袋：“你看你看，脑袋上被你打了个大包哎。”
小燕子吃软不吃硬，犹豫地看着他的脑袋，又反应过来，推开他。
“谁要看你啊，把馒头还我！”
她伸手去抢，永琪紧紧攥着不给：“有鱼有肉的饭菜你不吃，偏偏来吃这硬邦邦的馒头，怎么，以前的苦你还没吃够啊？”
小燕子呛他：“你关心我做什么，你去关心那个采莲啊！”
永琪想了一晚上，早就知道小燕子今天的举动是为什么了，他这会再听见采莲生不起气，反而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甜蜜。
“你看，你还说没吃醋。”
小燕子饿着肚子，也冷静下来，睨着他：“那我问你，今天我不去的话，你是不是要把采莲带上你的马背？”
永琪放下那个馒头，来拉她的手，小燕子挣了挣没挣开。
“不会的，我就是一时没反应过来，你再晚来几步，我就让她去和双喜纪师傅他们先挤一挤了。”
小燕子看他大半夜还关心自己，跟着她来厨房，气已经消了大半，这会听了这话终于软了下来，又去拿那个干巴巴的馒头。
永琪又抢走，翻了翻厨房剩余：“太好了，火还没熄，这里还有些面和鸡蛋，我给你做碗面顺便煎个荷包蛋吧。”
他走遍厨房，小燕子寸步不离地跟在他身后：“你真的会煮面啊？”
永琪拿起盘子，小燕子从他身边探头：“还会煎荷包蛋？”
“当然不会了。”永琪承认道，又呼出一口气：“但凡事都有第一次嘛。”
小燕子停在原地，她没有听过情话，但永琪这句话听在耳边，比她过去听过的任何故事都甜。
这个含着金汤匙出生的少爷，要为她洗手做面。
第一次。
她别别扭扭地：“你拿我当试验品啊？”
永琪扶着她，把她按在不远处的椅子上坐下：“你啊，就好好坐在这里，等着吃热腾腾的面和荷包蛋吧。”
小燕子点点头，看他准备怎么大显身手。
这个少爷，上次饺子宴才知道干活要挽袖子，做面真的行吗？
永琪接受的教育一直都是君子远庖厨，但他现在似乎根本不记得纪师傅讲过的课文，势必要做一碗成功的面给小燕子。
五阿哥终究是五阿哥。小燕子和柳青柳红长大，她年纪最小，其他两个人把她当亲生妹妹，最多让她打打下手，洗洗碗，做饭还真没有。小燕子虽然没有下过厨，但永琪这打个鸡蛋把蛋壳一起扔锅里的还是第一次见，也大概知道成品要多灾难了。
她看着狼狈的永琪，忘了一会是自己吃他做的东西，指着他笑。
烛火昏黄，小燕子看着打水洗菜下面的永琪，笑着笑着心里漫起一阵酸涩。
这股酸涩和下午的不同，这会她感觉好似被冬天里的太阳包围，暖融融的——永琪这个骄傲的阿哥为了她弯腰、道歉、下厨。
太重的喜欢，小燕子被这样的爱包围，她知道，她完蛋了。
永琪也完蛋了。
厨房敲敲打打一阵子，灶台被永琪用完后宛如遭了劫掠。这样鸡飞蛋打下，一碗看得过去的荷包蛋和青菜面被端到小燕子面前。
永琪小心翼翼：“请小燕子姑娘品尝。”
小燕子抽出筷子，夹起面吃了一口。
刚入口，她就在心里哀嚎——夹生面啊…而且，好像还没放盐…
永琪趴在桌边，眼睛亮亮的期待地看着她：“怎么样？”
小燕子勉强咽下那口面，心里劝自己，少爷第一次下厨，这份心意就够她感动的了，怎么能嫌弃呢。
她又夹起荷包蛋，吃到了满嘴蛋壳。
小燕子继续在心里强调，不能说难吃，不能泄他的气。
她控制着表情，挤出笑容：“好吃好吃，第一次能做成这样，很不错！”
永琪兴奋地拍桌而起，也抽出筷子：“我看你以后还酸不酸我什么公子病少爷病了，我现在会修屋顶，又会煎荷包蛋，还会做面。”
他边说边拉过她的碗：“我也尝尝。”
小燕子嘴里嚼着满是蛋壳的荷包蛋，没来得及阻止他。
永琪挑起一筷子面送进嘴里，僵住，看向小燕子。
小燕子看自己骗不下去了，就冲他笑了笑。
永琪艰难地咽下那口面，又夹起荷包蛋，咬了一口就吐出来。
又苦又涩，还全是蛋壳，小燕子怎么吃下去的？
小燕子鼓励到底：“我觉得这个面和这个蛋还是很好吃啊，越吃越顺口的那种。”
她又把碗拉回来，继续吃这碗没有味道的青菜面。
永琪当然不能让她再吃这么难吃的东西，燕口夺食，把碗抢过去。
两人抓着碗争来抢去，小燕子趁他不注意端着碗就跑远了，永琪追上去，从背后抱住她，抢过碗放下。
“你干嘛啊你！”小燕子转身斥他。
突然的对视。
空气都安静下来。
永琪握着小燕子的肩，她张着那双令他魂牵梦绕的眼睛，她的眼睛里都是他。
“小燕子，以后我的马背上，只会有你。”
又是这样的眼神，小燕子身侧的手捏紧了衣角，她招架不住永琪这样专注的眼神。
何况是在用这样的眼神向她承诺。
烛火荜拨一声，永琪低头吻住她。
小燕子紧张地不敢呼吸，闭上眼睛。
时间都停在此刻。
永琪半睁开眼，瞧着小燕子为他紧张、沉沦的样子，拥她更紧，舌尖试探地触碰她的唇。
小燕子被吓了一跳，捏着衣角的手转而去推他。
永琪抱紧了她，舌尖顺势探入，撬开她的牙关。
他们的呼吸共享着同一片潮湿的云。
小燕子腿都软了，像踩在秋千上，攥紧了他背后的衣服。
她真的快呼吸不上来了。
永琪放开她，两人额头抵着额头，小燕子被亲得眸中泛水，永琪忍不住又吻了吻她的眼睛。
小燕子靠在他怀里，平缓呼吸。
“天快亮了。”
永琪听见她说了这样一句，又低头吻她。
“还有一会儿呢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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