都说小吵怡情，永燕经这一吵，两人氛围腻得像秋日里刚做好的桂花糖，小燕子单纯，永琪也不知道收敛，累的其余人处处替他们遮掩。

　　这日大家同坐吃饭，与老爷不是一桌，调侃他俩便没了顾虑，紫薇一向对他俩的感情看得明朗，此刻笑看着永琪：“最近啊，有人化力气为蜂蜜，永琪，你会不会觉得太甜了？”

　　永琪无奈地撇了一眼小燕子，向众人抱怨：“什么化力气为蜂蜜啊，是化力气为蜜蜂，被她蛰得我满头包的。”

　　大家哪里听不出他状似抱怨下的甜蜜，都笑了起来。

　　晴儿不知道这个典故，尔泰就向她解释了小燕子原版的“化力气为浆糊”。

　　晴儿还是似懂非懂，永琪喝了口水，开始模仿小燕子课上读她“如人饮水”大作的场景，模仿得惟妙惟肖。

　　众人又笑起来，小燕子无法，推着永琪让他收敛。

　　大家依这个展开，捡着小燕子上学趣事笑闹。

　　正值饭点，客栈人来人往，尔康一直警惕着周围，见一个沉稳清朗的身影进来，好奇的目光跟着他手上的剑，看他坐下，要了饭菜，居然开始念诗。

　　“书画琴棋诗酒花，当年件件不离他。如今五事皆更变，萧剑江山诗酒茶。”

　　口气之大，让尔康叹服。

　　“好一个萧剑江山诗酒茶。”

　　晴儿也注意到了他：“告诉你们，他就是那晚救我的高人。”

　　班杰明也点头：“还记得我说过的那个用萧声和我琴声的知己吗？我直觉就是他。”

　　小燕子对诗和萧不感兴趣，她盯着那人放在桌上的剑。

　　“他的剑倒是特别。”

　　尔泰解释那剑上也许是家族族徽。

　　他们还在讨论，那边继续吟诗。

　　“一箫一剑走江湖，千古情长酒一壶。两脚踏翻尘世路，以天为盖地为庐。”

　　诗中所含气壮山河，尔康肃然起敬：“好诗，我要去认识一下这个人物。”

　　班杰明紧随其后：“我可以确定，我已经认识了这个人物。”

　　晴儿也跟着站起来：“我也可以确定，我不仅认识了这个人物，还被他救了一命。”

　　三人起身，其余人随行，一桌人浩浩荡荡走到“高人”面前。

　　老爷无奈地看着这群出了门就脱缰的小辈，随他们去了。

　　那人自称为江湖人，以身上的萧和剑为名，众人摸不清楚他是否隐瞒，但也十分乐意结识这样的人物。

　　他果然是和班杰明琴声的吹萧者。

　　小燕子觉得萧剑行走江湖自有高深的武功，他不承认，她便抢了他的剑跑出去，众人又是追着她出去。

　　试探了许久，大家都探不出萧剑的虚实，小燕子在民间摸爬着长大，自有一套生存之道，直觉他一定在隐瞒，只是萧剑的躲闪行为又实在不像精通武功。

　　众人怕伤了和气，都劝着小燕子把剑还回去，小燕子见萧剑一直不出手，犹豫着没答应，最后是永琪拉着她哄才还回去。

　　倒也算不打不相识。

　　路遇江湖豪气者，这些甚少出门的贵族小辈都十分激动，与萧剑结识，短暂的交谈，让他们津津乐道了好几天。

　　又至新地，几个姑娘结伴同行，新鲜地看着街上一切，四大护卫跟在不远处保护。

　　路边小贩热情，叫卖着自己的货物，几人人去到一个首饰摊上挑选，相互在对方发髻上比对着发簪。

　　永琪在不远处留意着小燕子的喜好，看她拿起这个放下那个，实在摸不清她到底喜欢什么。

　　紫薇细细打量着一把玉梳子，询问晴儿：“晴儿，你看这个玉梳子好看吗，买回去送给老奶奶如何？”

　　晴儿接过去，也细细看了一遍：“确实挺漂亮的，但是如果你自己喜欢，还是买给你自己用吧，老奶奶身份特殊，如果让她知道是路边摊买的，肯定会不高兴的。”

　　紫薇略有些失落，点了点头。

　　小燕子倒是没有被影响：“不能送给老奶奶，送给永琪的娘可不可以啊。”

　　紫薇无奈道：“一样的吧，路边摊的东西，在那个家里都太寒酸了。”

　　“我不这么觉得，你看这个发簪很高贵啊，永琪的娘平时不爱打扮，我觉得她一定会喜欢的。”

　　小燕子低头继续挑选着，紫薇拉了拉她的手腕，二人对视，小燕子看懂了紫薇眼里的表达，反应过来，兴致略有些低了。

　　永琪站在外围，不知道为什么才几句话的时间，小燕子就没有刚才那么开心了。

　　是没有喜欢的吗？

　　还是，钱不够？

　　他暗自猜测着，想凑近去看看，街上就闹了起来。

　　“快快快，爬花杆比赛要开始了！”

　　小燕子的注意力立刻被这热闹吸引了，劝着老爷去看看。

　　老爷被她磨得没办法，加之自己也有些兴趣，于是众人又浩浩荡荡去看爬花杆比赛。

　　说是比赛，其实是当地一个大善人为纪念故去的苗族妻子举办的纪念方式，只要爬到杆顶、拉下彩球就有礼物，比赛后此人还会布施米粮给百姓。

　　那杆子又高又险，已经上去了两轮人，依旧无人爬至杆顶。

　　小燕子看着好几个人已经快要成功却摔了下来，十分为之扼腕。

　　永琪看她专注，又想起刚刚她突然的不开心，便想要上去试试，尔泰看他跃跃欲试，也准备去。

　　余下两大护卫自然同去。

　　永琪禀明了老爷，来到小燕子身边，凑近她耳边：“等我拿礼物给你。”

　　小燕子小幅度地转头，看进他的眼睛，她又往前凑了凑，朝他皱皱鼻子：“别吹牛了你，不用轻功还不知道能不能爬上去呢。”

　　“你就等着收礼物吧。”

　　永琪拉了拉她肩头的辫子，自信地朝着花杆走去。

　　小燕子在后面看着他的背影偷偷笑，紫薇晴儿也看着她笑。

　　小燕子略收起表情，晴儿她暂时管不着，紫薇就不一样了。

　　“紫薇，刚刚尔康和你说什么啦？”

　　紫薇不想刚才细微的动作也被注意到，被小燕子问得红了脸。

　　其实小燕子哪里分得了心去观察他俩，她只是猜的而已，谁知道是真的。

　　这下紫薇是真害羞了，躲到了晴儿身边，晴儿帮紫薇挡着小燕子。

　　“比赛开始了，永琪他们上场了！”

　　小燕子这才放过紫薇，转头看比赛去了。

　　四大护卫意气风发，腰间都插着旗子，一声号角，几个人如离弦的箭冲出，几个姑娘在下面给他们气儿力顶。

　　花杆足有三丈高，笔直挺拔，碗口粗细。鲜艳的红绸从顶端瀑布般垂挂下来，在微风中轻轻飘荡，杆子的顶端绑满了象征吉祥的香包、彩穗和一颗象征胜利的彩球。

　　“四大护卫真威风！四大护卫胜利！永琪胜利！”

　　小燕子喊着永琪的名字，为他打气加油。她目不转睛地看着永琪攀爬。

　　她喊得大声，也为他紧张，期待他的成功，又害怕他不小心摔下来。

　　永琪速度很快，四大护卫的速度都很快。围观的乡亲们沸腾了，呐喊声、助威声、敲打铜盆铁器的叮当声汇成一片声浪，鼓励他们向上。

　　越往上杆子越细，每一次挪动都更艰难，永琪紧紧盯着杆顶的绣球，全凭指掌和腰腹力量攀住杆身，一点点、一寸寸地向上征服。他离那里越来越近，在震天的狂欢中，永琪把腰后的旗子插进顶端鲜花中，一把拿下了挂在杆顶的绣球。

　　他扶在杆顶，紧握绣球，向下方小燕子的方向挥舞。

　　“小燕子！”

　　小燕子看到他拿到绣球，兴奋地叫起来，十分激动。

　　“永琪！”

　　永琪望着下面，人潮涌动，欢呼声不绝于耳，他喘息着，只看着小燕子。

　　永琪抓着顶端的彩绸，举着绣球，就那样滑落下来，彩穗在顶端炸开，飞舞在他身边。

　　四大护卫几乎同时拿到绣球，而小燕子此时只看得到永琪，他迎着微风彩穗从天而降，她感受着因他而跳动的心脏，为他欢呼，为他倾倒。

　　永琪迎着她灼灼的目光，心里十分自豪，把绣球递给她：“去交换你的礼物。”

　　小燕子眼睛亮亮的盯着他看，好像要把他这幅样子一直记住，拉着他一起去领礼物。

　　老爷看着自己的儿子和臣子，也是十分欣慰，和福伦纪师傅相互对视着，尽在不言中。

爬花杆让人心神激荡，一直到下午进房间，几个姑娘都还保持着那份激动。

　　几个人说说笑笑地进门，正对门桌上的一个大包裹映入眼帘。

　　不知道是谁放在这里的，小燕子蹦蹦跳跳过去打开，早上在小摊上看过的饰品此时摊开在桌上，琳琅满目。

　　晴儿一看就知道是谁的手笔，拿起一支簪子比在小燕子头上：“咱们少爷真是财大气粗。”

　　紫薇也点头，拿起一个镯子：“这叫什么？”

　　她和晴儿相识一笑，异口同声：“千金为买美人笑。”

　　“什么什么！”小燕子打断两人：“这里哪有千金，而且，我才不笑呢！”

　　紫薇和晴儿早就看透小燕子着急下的藏着的开心了。

　　小燕子被姐妹调侃地快要无地自容，急忙跑了出去。

　　“这个永琪，就知道浪费，我要去教训他，你们先挑，不用管我了。”

　　永琪下午爬花杆出了汗，才换了衣服，就见小燕子鬼鬼祟祟躲在他门口，想进来又犹豫。

　　他悄悄走过去在后面捂住她的眼睛，压低声音：“猜猜我是谁。”

　　小燕子乐得陪他玩：“这么老的声音，不会是纪师傅吧？”

　　永琪果然上当，放下手把她拽进门：“怎么会是纪师傅呢，他怎么可能做这种事。”

　　小燕子反问：“那你一个少爷就会做这种事了？”

　　永琪知道她在逗他玩，捏她的脸：“我是因为你才会做这种事。”

　　小燕子拉下他的手：“我是有事来找你的。”

　　“怎么了？”

　　小燕子板起脸：“你还说！”

　　永琪看她这么严肃，心里过了一遍下午自己有没有哪里做了让她不开心的事，结论是没有，放心了。

　　“这是怎么了？”

　　“你个败家子！”

　　永琪反应过来，笑着把她揽进怀里：“爬花杆的时候说要送你礼物，谁知道是一百斤大米，我们扛不走，我就送你其他的。”

　　“正好今天早上你在那摊前挑了许久还没挑出来，可见至少有几个是喜欢的，我不知道是哪些，索性就全买回来了。”

　　小燕子锤了锤他：“那你也不知道来问我，买那么多。”

　　“都说了是礼物嘛，礼物不就是要惊喜，问你还哪来的惊喜。”

　　小燕子想起下午那场花杆比赛，脑袋在他怀里拱了拱：“其实你早就给我惊喜了。”

　　“什么时候？”

　　小燕子摇头，不告诉他。

　　“告不告诉我？”

　　小燕子继续摇头。

　　“你不说我也知道，肯定是拿到绣球时对不对。”永琪食指勾着抬起她下巴，就要来亲她。

　　小燕子抵挡着他，震惊问：“你怎么知道？”

　　永琪一副成竹在胸的样子：“我下来时你眼睛亮晶晶的，直勾勾地盯着我，我当然知道了。”

　　小燕子哼了一声：“我那只是看你爬上去太激动了。”

　　永琪知道她性格不会承认，低头咬了咬她的唇：“嘴硬。”

　　小燕子追上去亲他，力道没把握好，几乎是撞上去的：“硬不硬？”

　　永琪笑着，结结实实地压下来堵住她的唇：“软的。”

　　他这架势大有上次庆安镇厨房的意思，一亲就停不下来。

　　小燕子真有事找他，推着他胸口，永琪抬起头：“怎么了？刚刚咬疼你了？”

　　小燕子摇头：“永琪，我想给你额娘挑个礼物，出来那么久，我也想给令妃娘娘带礼物回去。”

　　“紫薇也想送礼物给老佛爷，你在宫里久，肯定知道送她们什么最好。”

　　永琪一听就知道了：“你们早上是在选礼物？”

　　小燕子点头：“但是紫薇和晴儿说老佛爷她们不会喜欢摊子上的礼物的。”

　　永琪揉她的头：“心意最重要。”

　　小燕子好像有些不一样了，她想到早上紫薇无奈的目光：“心意重要，但是要送的人也重要啊。”

　　永琪整理了一下她的领口：“那我们和老爷说不和他吃晚饭了，出门买礼物去。”

　　这个镇子还算繁华，永琪带着小燕子找了找，就找到一家不错的珍宝阁。

　　二人站在店门口，小燕子嘱咐他：“你额娘不爱打扮，喜欢礼佛，我往这方面找总没错，你等会帮我和紫薇晴儿挑一个给老佛爷的。”

　　永琪老神在在：“老佛爷也礼佛，你怎么不一起挑了？”

　　不等小燕子回答，他又说：“是儿媳要给婆婆准备礼物吗？”

　　小燕子掐了他胳膊一把：“闭嘴！”

　　永琪做投降状：“小燕子女侠饶了我，我说错了，只是小辈给长辈的礼物。”

　　小燕子这才放开他，解释道：“老佛爷是以我们三个人名义送的，我不太会挑，所以才让你挑。”

　　毕竟有紫薇晴儿的份，她怎么能让她们丢脸。

　　永琪点点头：“我一定好好挑。”

　　店家见客人进门，又看永琪气度不凡，直接带上了二楼。

　　“两位需要些什么？”

　　小燕子不了解这些，看向永琪。

　　“你这里有什么玉石、佛珠一类的，拿上来看看。”

　　店家一听就知道是给家里长辈的。

　　“客人且等等。”

　　他下去让人把有关的宝物拿过来，永琪和小燕子在店内踱步，小燕子给令妃看上了一只缠枝莲金镯，镯身上点缀着宝石翡翠，十分华贵。

　　此店有一角呈着的是一些还未做成成品的装饰，永琪瞧上一块观音玉牌，吩咐做成坠子，打算带回去送给愉妃。

　　他被这一角吸引，细细打量着这些未完成品，随即看到了一对金蜻蜓。

　　这对金蜻蜓身形精巧，线条流畅自然，翅膀细密地镌刻着精致的纹路，头部小巧玲珑，眼睛由两颗红宝石点缀而成，触角纤细，添了几分俏皮灵动。它们相互依偎，又彼此呼应，让永琪想起那天在桂花树下念的那首诗。

　　金簇小蜻蜓。

　　那天后，这首诗在他这里的意义就变得不一样了，那是他和小燕子关系变化的开端，是一切好的开始。

　　他又点了那对金蜻蜓出来，想到小燕子平日里也不戴什么金银首饰，便让人用红绳串起，做成项链。

　　店家让人抱着一樽玉佛回来，那边小燕子除了为令妃挑了镯子，还给愉妃挑了一串十六子玉珠手串。

　　永琪见了那玉佛，点了点头，小燕子便抱着它一起去结账。

　　永琪拿出自己的钱袋，小燕子挡住他：“我是自己送礼物。从家里出来时我带了钱，老爷之前赏了我好多，花都花不完。”

　　永琪听完收起荷包，依言让她自己付账。

　　离开珍宝阁，小燕子了结了心里一件事，和永琪找了地方坐着吃饭。

　　永琪出去了一次，回来神秘兮兮地让她把手伸出来。

　　小燕子不知道他要做什么，以为他要捉弄自己，就是不伸手。

　　永琪一再保证也没让她放松警惕，只好自己把刚刚取回来的红绳项链拿出来。

　　金闪闪的蜻蜓坠在她眼前。

　　小燕子没想到他还送自己东西：“你送我的？”

　　永琪点头。

　　“你可能不记得桂花树下那首诗了，总之这个和那首诗有关，算作我们开始的纪念。”

　　小燕子确实不记得那首诗，她那时被他的举动震地脑袋一团浆糊，听都听不清他说了什么，更别说记得。

　　她接过项链细细打量：“怎么突然送我这个？”

　　“你不是一直想要我那个箭头嘛，那是我们认识的开始，金蜻蜓算作我们感情的开始，我们各拿一个纪念物如何。”

　　小燕子打量着那对金蜻蜓，听了他的解释，十分喜爱：“在你这里，我又是小燕子又是小鹿，现在还是蜻蜓，我难道就和动物脱不开吗？”

　　“这对蜻蜓不止是你，是我们。”永琪也看着那对金蜻蜓：“是我和你。”

　　“你和我。”小燕子念了一遍，笑意遮都遮不住，拿出荷包把项链放进去。

　　“我也要学你，放到荷包里珍藏。”

　　永琪隔着荷包摸着里面的箭头，看着小燕子，她不知道两人此举的意义。

　　信物定情，按话本子里说，他们这是私定终身。

　　私定，终身啊。

　　永琪回味着这个词，这只燕子有时机灵有时傻。

　　情事上，更是傻的可爱。

　　小燕子放好荷包，抬起头看向永琪：“永琪，你教我背这首蜻蜓的诗吧。”

　　她目光认真：“我会认真背的。”

　　永琪心里咚的一声。

　　好像也不是那么傻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