宫道上，出巡的一行人整装待发。

　　比起这边老佛爷等人的叮咛嘱咐，漱芳斋那边是不同的轻松活力，四大才子与三大美女拥住小燕子和紫薇，依依惜别，七人手掌交叠，互相“气儿力顶”。

　　“开开心心！平平安安！顺顺利利！美梦成真！”

　　极有气势的口号引得旁人侧目，永琪在不远处看着满脸笑意的小燕子，想到此次出巡，也是期待万分。

　　尔康一句气势恢宏的“出发！”，车马摇摇晃晃，出了宫门。

　　已经走了几天，众人仍旧兴奋，老爷的马车中总是传出三位姑娘的歌声。

　　永琪骑着马保护在马车外，护在小燕子坐的那侧，她一掀车帘就能与他对视。

　　一开始的时候她总是害羞，那日桂花树下回去后，四下无人时，只要她和永琪对视，他就会来亲她。

　　小燕子难得害羞，放下帘子坐回去，对面紫薇注意到，促狭地盯着她看。

　　小燕子威胁般地回视。

　　晴儿在一旁不动声色地观察着，她不知永燕外间互动，只看小燕子和紫薇间的默契，掩下笑意。

　　唯有老爷一无所察，还和她们逗趣。

　　天气晴朗，风和日丽，正是出游好时节。

　　他们去了龙山寺，接了老爷出的对子；到了梅花镇，与村民庆丰收、同赛腰鼓，又惩办了恶霸贪官，最后收了两套村民送的腰鼓服装。

　　小燕子方才惩恶扬善，十分快意，和永琪互相敲着对方腰上的鼓。

　　两人活泼，五阿哥的举动更是让一些人惊奇，班杰明感叹：“你们两个还真是一对金童玉女。”

　　晴儿在一旁笑意盈盈，纠正班杰明：“你这洋人，说中文还是差那么一点点，他们两个不应该用金童玉女来形容，应该是一对快乐的兄妹。”

　　“永琪和小燕子还是蛮像的。”

　　永琪和小燕子对视一眼，他们现在的关系实在禁忌，不能为外人知。

　　老爷语出惊人：“是了，我年轻时也很喜欢玩的，他们两个身体里都流着我的血液，怎能不像呢。”

　　这话让几人变了脸色，想起他们那个大秘密和此次出巡的目标，方才的激动都被冲散了几分。

　　尔康安慰紫薇：“慢慢来。”

　　紫薇点点头，跟在老爷后面上了车。

　　又走了几日，众人来到一个月老庙，正巧遇见当地富绅为女儿举办射箭招亲。

　　小燕子看到从马车上下来的胡小姐，兴奋地拉着班杰明劝他上去试试。

　　永琪担心她此举伤到友人的心，拉着小燕子让她安静：“好了，月老庙前缘分天定，你强行插手，坏了胡小姐真正姻缘怎么办？”

　　“谁说斑鸠就不能是胡小姐的天命姻缘了？”她瞪着眼，引得永琪发笑。

　　暗自捏了捏小燕子手心，永琪示意她胡小姐上台，射箭招亲要开始了。

　　那胡若兰当真是个妙人，一句“略知诗书，略懂音律，奉家父之命，将终身大事交托给月老，请大家不吝赐教”落落大方，引得满场喝彩。

　　她是自谦，落在尔康耳朵里，全部变成了紫薇，看着身前人的背影：“略知诗书，略懂音律，但不及某人。”

　　紫薇与他对视一眼，又含笑转回视线。

　　情至此景，永琪也低声感叹：“不管诗书，不管音律，不及某人。”

　　小燕子盯着已经开始的比赛，没有听见这句。

　　几轮下来，无一人射中同心锁。场上氛围渐冷，倒是来了一个叫高亮的大胡子一箭射中了，那胡老爷十分挑剔，瞧不上他，非要他剃了胡子。

　　高亮出口成章，一篇“胡子论”风趣大方，引得胡小姐倾心。最后老爷出手，在月老庙前当了一回月老，成就了一段佳缘。

　　老爷看了眼天色，决定在此住一晚再走。

　　亭中小辈聚坐，班杰明了解了中国的月老，向大家介绍自己国家负责爱情的丘比特。

　　众人惊奇道爱情原来是这两人管，又玩笑一个老头一个小孩出手会不会出错。

　　有情的几人自是担心，唯有尔泰眼睛在几人身上转了几圈，出声调侃：“在场应该有人中了丘比特的金箭，心动了吧？”

　　永燕、康薇各自对视又分开，小燕子兴致勃勃地看向不远处挂满姻缘红带的月老树，永琪在一旁看着她。晴儿看着这几人的举动，心中疑虑更深。

　　是夜，班杰明坐在月老树不远处，炭笔在本上速描，月老树清晰的呈现在他笔下。

　　他正专注地画着，看见尔泰拿着姻缘布条过来，自话几句，将布条绑在树上。

　　不多时，晴儿又过来，在树下许愿，也绑了一条。

　　紫薇是和尔康一起来的，二人共同绑了一条，祈祷二人往后顺利。

　　班杰明暗笑自己倒成了他们的见证人，正要收起画册离开，永琪拉着小燕子过来。

　　他心中酸涩，看了最后一眼，在靠着的石头上画了一个小小的丘比特，箭头对着不远处的两人，心中向自己的神祷告。

　　“上帝啊，请保佑我们。”

　　他不再留恋，转身离开。

　　小燕子正在房中调侃被尔康拉走又回来的紫薇，说得紫薇面红耳赤，推拒着她。

　　永琪就是这时候来找她的。

　　两人霎时攻守易位，紫薇扯住要躲的小燕子：“现在少爷找的人是谁啊？”

　　“紫薇！”小燕子跺脚。

　　永琪在门外听紫薇调侃小燕子，心里甜蜜，怕在她们门口引人注意，又敲了敲门。

　　“小燕子，出来吧。”

　　小燕子暗觉丢了人，在屋内拿乔：“这么晚了你来干什么，快回去睡觉吧，明天还要赶路呢。”

　　紫薇笑着把她推出门，永琪在门口接住人。

　　“少爷，早点把小燕子送回来哦。”

　　说得小燕子又要扑过去捂她的嘴。

　　永琪连忙把人拉走了。

　　小燕子手被他牵着，不安分地甩动，永琪索性张开手整个握住，拉她到了姻缘树下。

　　小燕子扭捏地撇着他：“来着做什么？”

　　永琪很无辜的样子：“还能做什么，绑红布条啊。”

　　“可我们不是，不是已经……”

　　小燕子说不下去，永琪逗她：“已经怎样？”

　　小燕子推了他一下：“你说怎么样了？”

　　永琪把她另一只手也握在掌心：“我知道，可是姻缘树求的是姻缘，我想和你永远在一起。”

　　“结为夫妻，才能名正言顺的永远在一起。”

　　小燕子感觉自己的脸烫得都要冒烟了：“谁谁谁，谁要和你做夫妻！”

　　永琪包容地捏她的手：“好啦，是我想和你做夫妻。”

　　小燕子嘟囔：“还是阿哥呢，一点都不知羞。”

　　永琪没听清，问她：“什么？”

　　“没什么。”小燕子抬起头，觉得人都被他拉出来了，又说了这一大堆话，再说反而显得她拖拉，于是指着树头：“那我要绑的高高的！”

　　永琪见她答应，开心了，抱起她就飞到了树头：“遵命！”

　　姻缘树高壮，他找了一根比较比较牢固的树枝，和小燕子坐在上面。

　　从袖中掏出一条姻缘带，牵起小燕子的手一同绑上去。

　　看着永琪闭眼许愿，小燕子也学着他闭眼，只是不知道许什么愿。

　　想了半天，睁开一只眼睛偷偷瞄永琪。

　　他还在许愿，小燕子疑惑起来——到底许什么愿啊，这么久都没好。

　　她放下手，专注地盯着永琪。

　　今夜月光皎洁，穿过树影照在他身上，虽是一身常服闭着眼，永琪的眉眼间也透着浑然天成的温润贵气。

　　小燕子想起来她第一次对永琪心动，好像就是因为这双看着她的眼睛。

　　小燕子突然有了愿望，她再次闭眼，向月亮和姻缘带祈祷：“亲爱的月亮和月老，我知道自己贪心，可是人人都向你们许愿，也不差我一个，能不能答应我，让永琪一直都看着我呢？”

　　她停了几个呼吸：“你们不说话，就当你们答应啦！”

　　她睁开眼，看见永琪温柔地看着她，小燕子觉得月亮和月老真是灵，刚刚才许愿这就显灵了。

　　永琪捏捏她的脸：“许了什么愿望，这么久？”

　　小燕子反问：“你许了什么愿望？”

　　永琪就要开口又被她捂住嘴：“不要说，说出来不灵了。”

　　小燕子一只手遮着他下半张脸，衬得他那双眼睛更亮，笑意弯弯地盯着她瞧。

　　永琪拿下她的手，又掏出一条姻缘带：“小燕子，我们给下辈子的我们也绑一条吧。”

　　小燕子很高兴，但还是忍住立刻答应的心：“你就那么确定下辈子还想遇见我啊？”

　　“当然了。”永琪毫不犹豫地回答，他凑过去，额头与她顶了顶：“我对你是一见钟情，不论几辈子，我都会想要遇见你，然后爱上你。”

　　小燕子很受用，但她应对不来这种话，脑袋也顶了顶他：“贫嘴。”

　　她从永琪手中抽出那条姻缘带，绑在了刚刚绑好的那条的旁边。

　　打完结，她犹豫了几下，抵不过心里的好奇：“你真的对我是一见钟情啊？”

　　永琪点头：“当时我伤了你，心里愧疚得很，后来你醒了，变成了我妹妹，当时不知怎的我心里就有些难过，那时候还不懂，可是后来知道你不是我妹妹那一刻，心里的庆幸与喜悦怎么都控制不住。”

　　他笑着摸着腰间的荷包：“我唾弃自己，那时候所有人都知道我们是兄妹，我还藏了这种心思，知道没有血缘的第一反应居然是庆幸。”

　　“可是，你那双眼睛我实在忘不掉，我发现，我就是这么喜欢你。”

　　小燕子注意到他的手：“荷包里是什么？”

　　永琪解开荷包，拿出里面的东西。

　　借着月光，小燕子看清了那是什么。

　　是一个箭头。

　　她立刻就想到了这是他射到她的那个箭头。

　　“你怎么留着这个？”

　　永琪指腹抵着箭尖：“射中你，是我第一次伤人，当时我等在门外，怕你就那样死了，宫人端出了从你身上取下的箭，我看到这带血的箭头，心中杂乱无章，就留下来预备警醒自己。”

　　“如今看来，这倒成了我们爱情的金箭。”

　　今天班杰明说过，丘比特的金箭是促进人们产生爱情的。

　　小燕子笑他：“那是丘比特射别人，哪有人自己当丘比特啊？”

　　永琪想了想：“我不管，反正你是我射来的小鹿。”

　　“我是小燕子，才不是小鹿。”

　　永琪低头吻了吻她的唇：“不管是小燕子还是小鹿，我都喜欢你。”

　　小燕子往后退了退，拿起他手中的箭头，抵着他的心口，她身上在这里同样的地方，有一处箭伤留下的伤口。

　　“我看啊，你不是一见钟情，是一箭钟情。”

　　一箭钟情。

　　这是小燕子的语言。

　　永琪精通满、蒙、汉三种语言，如今，也精通小燕子的语言。

　　他握住小燕子用箭头抵在他心口的手：“是，一箭钟情。”

　　今夜实在适合阐明心意，永琪问小燕子：“那你呢，你是什么时候喜欢上我的？”

　　小燕子有些不好意思，永琪抱着她，缠着让她说。

　　“就出气球大赛前。”小燕子不敢看他：“我们第一天训练，浑身都是伤，你们来送冰袋，我坐在椅子上，你拿着冰袋，我看见你的眼睛…就，就心动了…”

　　“就这样？”永琪不太相信，他那么多次给小燕子处理伤口，怎么偏偏是那次？

　　“就这样！”小燕子坚持：“你爱信不信。”

　　“信信信。”永琪连忙接话：“我当然相信。”

　　小燕子把箭头塞回他的荷包，扯着旁边的姻缘条。

　　其实还有一个原因她没说——她从小在白眼中长大，和柳青柳红摸爬滚打才长到十八岁，来自皇阿玛心疼的眼神让她昏了头做了格格，可那天她无意抬头，从永琪眼里看见的是另一种从来没见过的疼惜。

　　她说不清楚那种眼神，但在那个眼神中，她确切地感受到了被珍视的感觉，永琪毫不掩饰，只是小小的伤，也让他流露出这么浓重的疼惜。

　　小燕子在那一刻听到了自己的心跳声。

　　她渴望这种珍视，也喜欢这样的永琪。

　　“我那个时候想，你是不是因为我是你的妹妹，才对我这么好。”

　　永琪恨铁不成钢地敲她的头：“你看我对紫薇是这样吗？”

　　小燕子吐吐舌头，她当然知道是不一样的，只是永琪挑明前从来不敢想而已。

　　两人出来已经很久了，永琪最后吻了吻她的眉心，抱着小燕子跳下姻缘树，送她回了房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