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你是说永琪和你表白了？”

　　卧室里，小燕子和紫薇躺在床上，紫薇听完全程，忍不住侧卧起来看着小燕子。

　　小燕子呆呆地看着帐顶：“对啊。”

　　“那么快。”

　　小燕子听出味来：“什么叫那么快？你知道他喜欢我？”

　　紫薇长叹了口气又躺回去：“我们都知道，就你这只糊涂的小燕子不知道。”

　　“啊？”

　　紫薇听她是真疑惑，想到她这位姐姐一向单纯天真，能明白永琪说什么都是出人意料了。

　　“那你呢，你怎么想的？”

　　小燕子烦恼地皱皱鼻子：“我能怎么想啊。”

　　紫薇听到这话，为永琪燃起了希望，五阿哥在小燕子这里好像还是有点不一样的。

　　“他说喜欢你，你呢，你喜欢他吗，或者说，你有喜欢的人吗？”

　　“有啊。”小燕子如数家珍：“我喜欢你，喜欢皇阿玛，喜欢永琪，喜欢斑鸠，还有大杂院的宝丫头小虎子……”

　　紫薇按下她数数的手：“你知道我说的是哪种喜欢。”

　　小燕子转着眼睛：“我才不知道。”

　　看小燕子回避的态度，紫薇索性挑明：“前段时间我问你心里有没有一个人，你那时候多大方啊。怎么今天反而躲起来了？”

　　紫薇带着洞察一切的语气：“小燕子，你其实是喜欢五阿哥的吧。”

　　小燕子蹬了蹬脚，拉起被子把自己捂起来，紫薇看她这样，知道她是不想回了。

　　不过她心里有数，小燕子这样子分明就是喜欢。

　　是什么时候开始的呢，她又是怎么意识到自己喜欢永琪的？

　　紫薇会想着这几个月发生的事，看不出小燕子是怎么突然开窍的。

　　“他怎么会喜欢我呢？”小燕子闷闷的声音从被子下面传出来。

　　紫薇拉下小燕子的被子，露出她的脸。

　　“为什么不呢？”紫薇温柔地笑：“你天真可爱又漂亮，哪个男孩子会不为你心动呢。”

　　“可是…”小燕子为难地看了紫薇一眼：“他这样一表白，我整个人都乱套了，心里甜甜的可是又酸酸的，紫薇，你那么聪明，快告诉我，我应该怎么办啊。”

　　紫薇拨了拨她的额发：“小燕子，你能告诉我，为什么心里甜甜的，又酸酸的吗？”

　　小燕子眼睛澄澈明亮：“他是五阿哥啊，他怎么会喜欢我呢？”

　　由爱故生忧，由爱故生怖。

　　紫薇以前读到这句还不理解，经过上次自己出走想要逃离尔康已是明白，她一眼看出小燕子话中隐藏的害怕与自卑。

　　紫薇轻轻揽过小燕子的头：“傻瓜，当爱情来临的时候，是没有任何道理的。”

　　小燕子似懂非懂，回抱住紫薇。

　　紫薇看她烦恼的样子，笑着摸摸她的头发：“小燕子，明天我给你做罗汉饼吃好不好？”

　　小燕子果然被转移了注意力：“好啊好啊，我没吃过这个，不过你做的一定好吃！”

　　紫薇琴棋书画样样精通，在小燕子眼里，她简直无所不能，连厨房都被她收服，饺子宴由紫薇组织，如今做的罗汉饼也是酥脆甜软。

　　只是她们用的馅用错了，采了老佛爷的玫瑰花，虽然有晴儿从中调解，紫薇还是被“发配”到了御膳房。

　　小燕子想她和紫薇大概就是和这宫里的老嬷嬷们犯冲，一个容嬷嬷还不够，又来了一个桂嬷嬷。

　　只是一天，紫薇的手已经伤痕累累，尔康气得要带她回学士府，被紫薇拦下。

　　她坚韧温柔，把这一切看做是老佛爷的考验，还劝大家不要再帮她，通过一场饺子宴和“出气球”大赛，御膳房有很多人在帮她。

　　小燕子担心得要命，第二日下了学想去看紫薇，又碍于她的话只能在漱芳斋里着急。

　　好不容易等到紫薇回来，又看见她伤得更重的手，她又气又心疼，不知道拿紫薇如何，想冲去养心殿的心急迫万分。

　　恰好乾隆到来，看见紫薇的伤，第二日如何与老佛爷说的众人不知，只是紫薇总算不用再去御膳房受桂嬷嬷的磋磨了。

　　这两日忙着紫薇的事，尚书房小燕子也躲着永琪，大家或多或少看出来一些，因为紫薇没有细究，只有班杰明猜出其中关窍，瞧着小燕子的态度暗自神伤。

　　紫薇也想着小燕子的事，一个是第一个承认她的哥哥，一个是结拜的姐姐，她看着二人从相遇到现在，看了他们二人的全程，也看见了班杰明的心意。

　　她叹了口气，总归有一个人要伤心，而小燕子现在的架势，明显是喜欢五阿哥的。

　　紫薇打开门，看见永琪站在门外，她往里面看了一眼：“今天这么早？小燕子还没起呢。”

　　小燕子一贯喜欢赖床，尤其上学堂时，更是要喊好几遍。

　　永琪站在晨雾中，清贵无双：“紫薇，我是来找你的。”

　　紫薇何等通透的人，知道他是为小燕子而来，引他坐到廊下。

　　“你是来问我小燕子有没有告诉我你们的事吧？”

　　永琪将书箱放到一旁，少见的紧张：“她怎么说？”

　　紫薇看这位一贯处变不惊，只有在小燕子面前才露出些活泼气的五阿哥，笑着摇摇头。

　　“你这么关心她，难道不知道她的心吗？”

　　永琪听后摇头：“我不敢确定，对她，我一向不确定。”

　　紫薇向外看去，穿过重重宫墙，瞧着远处初生的太阳：“小燕子活泼、大大咧咧，可她的过去是我们能了解不到的艰难，这样长大，她其实十分通透，什么都看得明白。”

　　紫薇看回永琪：“五阿哥，我只希望，你不要让她伤心。”

　　人不能免俗，紫薇此刻承认，和永琪比起来，她更偏向小燕子，偏向这个为她闯围场、出生入死的姐姐。

　　殿内吵闹声传出，紫薇笑起来，站起身往小燕子卧室走：“小燕子要起床了，今天你这么早到，她躲不开你了。”

　　“紫薇。”永琪也站起身，叫住要走的紫薇，郑重承诺：“我一定不会让她伤心。”

　　紫薇笑笑，小燕子都明白永琪的身份，她又怎么不知道他们要如何艰难呢

　　就连她和尔康，也走的是一条遥遥无期的路。

　　紫薇这样说，只是告诉永琪在他们两个之中，她会支持小燕子。

　　乾隆要南巡的风声刚刚透出，愉妃又告诉永琪老佛爷要在他和尔康中为晴儿择婿。

　　永琪一个头两个大，拉着班杰明出了永和宫，在亭中商议。

　　班杰明听后神色焦急，脱口而出：“那小燕子怎么办？”

　　永琪神色一僵，坐到台阶上，叹了口气。

　　“班杰明，你是怎么想的？”

　　班杰明也坐到他旁边：“我怎么想不重要，重要的是她怎么想。”

　　“你向她表明心意了是不是？”

　　“是。”永琪承认道：“对不起，班杰明，你是我最好的朋友，也许我的行为伤害了你，但是在这件事上我没办法控制自己。”

　　“我不怪你。”班杰明苦笑道：“你们都是我的朋友，我不想伤害你们任何人。”

　　永琪低了低头：“班杰明，你的神不允许你伤害人。而我的生存环境告诉我，我这样是活不下去的。”

　　两人是无话不谈的朋友，可国籍不同，身份不同，生长环境自然也不同，况且班杰明是十五岁才到大清，他见过的宫里的肮脏只是他能看见的，内里的险恶只在上次紫薇被景仁宫抓走才窥到一角。

　　班杰明明白永琪的不易，他在旁边，也看得清小燕子的心，向永琪道：“我只希望她幸福。”

　　永琪点头，班杰明拍拍他的肩：“好了，现在说这些还太远，小燕子现在第一烦心的，大概是那首背不下去的《古从军行》。”

　　“只有背下来这首诗，她和紫薇才能跟着皇上出巡。”

　　二人相视而笑，向漱芳斋方向走去。

　　漱芳斋内，紫薇尔康看着抱着书啃不下去的小燕子伤脑。

　　永琪提着两把剑走进来：“小燕子，我用剑诀叫你背诗怎样？”

　　“剑诀！”小燕子跳起来，手上的书掉在地上：“好啊，用剑诀教我，我一定很快学会的。”

　　院中风声簌簌，永琪抽出剑，凌空跃起，他看着剑尖：“这样一路向上劈，叫白日登山望烽火。”

　　回剑一扫，是“黄昏饮马傍交河。”

　　院中落叶悠悠，剑光凌冽。

　　“这样刷刷舞过去，是行人刁斗风沙暗。”

　　咚咚咚连续震动，是“公主琵琶幽怨多。”

　　小燕子眼中放光，抽出尔康递过来的剑，也跃下台阶，学着永琪的招式，步步成诗。

　　紫薇在一旁兴奋地感叹：“会了会了，她会了。”

　　永琪眼睛追随着她，看她学会了这四句，又下场教她接下来的几句。

　　二人在院中一同挥剑，剑穗与衣袂翻飞，小燕子余光跟着永琪的招式，旗头流苏叮铃作响，认真地学着这首诗。

　　不多时，四大护卫连同紫薇一起陪小燕子去了乾清宫，大家皆胆战心惊，只有小燕子放松，还跟乾隆开了一场“公主背诗幽怨多”的玩笑。

　　所幸她聪明，背下了整首诗，还和乾隆讨到了去郊外练习骑马的机会。

　　秋高气爽，无云的天仿佛离他们很远，漱芳斋四大护卫连同四大才子来到郊外，教小燕子和紫薇骑马。

　　福家兄弟负责紫薇，永琪班杰明自然负责小燕子。

　　飞儿是匹爱吃巧克力点心的漂亮白马，在迎接太后时闯了祸，不同于常马，现在小燕子骑着它，看着飞奔远去的尔泰，她也十分想体验驰骋的快意，挣开了班杰明拉缰绳的手，驱使飞儿扬蹄。

　　永琪吓了一跳，追她的同时在后面大喊：“小燕子！握紧缰绳！”

　　班杰明飞快回去向小桌子要了一匹马追上去。

　　那边紫薇骑着的飘儿似乎也受到了同伴飞驰的影响，载着紫薇飞奔起来，尔康跃上马背，坐在紫薇身后，掌握缰绳，带着紫薇飞驰。

　　马蹄声声，众人策马奔腾，青春快意，小燕子一心感受着身下马儿肆意的奔跑，竟然超越了尔泰，永琪紧追其后，向着她而去。

　　尔泰和班杰明同列，看了看远去的永燕，又往后瞧了眼同骑的康薇：“班杰明，你瞧，两边都是刚刚好，咱们啊，还是自己策马狂奔吧！”

　　班杰明看着追着小燕子远去的永琪，拉着缰绳，跟着尔泰笑了：“你说的是！”

　　风声快速掠过耳边，小燕子骑着飞儿来到一棵桂花树下，桂花香气弥漫，她停下来，坐在马上要去够那枝头桂花。

　　永琪追上来，瞧她因为摘花，桂花落了满头，伸手去摘她头上细碎的花。

　　小燕子没摘到花，歪着头看永琪伸手。

　　“你干嘛啊？”

　　永琪看她因骑马泛红的脸颊，眸中泛水，恍觉自己此举有多暧昧。

　　他急忙撤回手，心咚咚咚响着，指尖揉碎了方才从她头上拿下来的桂花。

　　小燕子毫无所知，望着桂花枝头：“我要摘些桂花回去做桂花糕。”

　　永琪不禁笑她：“是你做还是紫薇做啊？”

　　小燕子被拆穿，瞪了他一眼：“我可以给紫薇打下手！”

　　永琪瞧她灵动十分，心下一动：“小燕子，我再教你一首诗怎么样？”

　　小燕子正打量着摘哪个枝头，听见这话竖眉拒绝：“我好不容易背完《古从军行》，你又来为难我！”

　　永琪笑道：“你不是最喜欢武功吗，这次还用剑诀教你怎样？”

　　小燕子对剑诀确实十分喜欢，四下看了看：“可这里也没有剑啊。”

　　永琪施展轻功从马上跃起，小燕子只看到一个影子，待永琪落地时，手上已经拿了一枝桂花，他递到小燕子面前。

　　“这不就有了？”

　　小燕子看着眼前如繁星般的花枝，笑着接过来，下马站定，等着永琪示范。

　　她静静等着，不想永琪几步上前，从后面围住她，一手托起她拿花的手，一手牵着她空着的手，就这样带着她转动身体。

　　小燕子被他带着，睁大眼睛盯着因他们动作颤动的花枝，繁星似的桂花从他们手中摇落。

　　永琪靠在她耳边，轻轻念着诗。

“浣花溪上见卿卿，脸波秋水明，黛眉轻。绿云高绾，金簇小蜻蜓。好是问他来得么，和笑道，莫多情。”

　　飞儿在一旁低头吃草，永琪念完诗，带着小燕子停下来，手还握着她的手。

　　小燕子方才被他揽着，脑袋一团浆糊，根本没听到他念了什么诗，此时二人氛围腻得如同这满树桂花香。

　　“你这诗，是什么意思？”

　　永琪抿了抿唇：“这是唐代张泌的一首词，意思大概是一个人在浣花溪畔，初次遇见了心爱的她。那人的眼波明媚动人，黛眉轻描，十分温婉。乌黑浓密的秀发高高盘起，发髻上点缀着好似金簇的小蜻蜓发饰。”

　　永琪认真地看着小燕子，心如擂鼓，继续解释词意：“那人情不自禁地问他一见钟情的人‘能来赴约吗？’她含笑回应道：‘别自作多情啦。’”

　　小燕子紧张地小小呼吸着，永琪同样紧张地盯着她：“小燕子，我是自作多情吗？”

　　微风吹拂，马鼻声响，桂花馨香盈鼻，桂花树被吹得沙沙响，一如树下二人的心跳。

　　小燕子眼波颤动：“我，我…”

　　永琪执着地等她说完。

　　“我心跳得好快。”

　　她咽了咽口水：“快要喘不上气了。”

　　永琪笑意从眼睛里溢出来，情不自禁，低头凑近她，唇轻轻贴上她的。

　　小燕子睁大眼睛，永琪也没有闭眼，二人没有距离地对视着，看清对方眼中的情愫。

　　两人在郊外的桂花树下接了一个青涩的初吻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