澜夜跪在焦土上,雪粒混着血沫黏在唇边。他抬起手,指尖蘸血,在冻硬的地面上划出一道符痕。指节因用力而发白,玉佩贴在心口,裂纹渗出血丝,与地面残阵共鸣。
灰袍人拄着木剑站在他身前,剑尖点地,红线缠柄,幽蓝火星一闪即灭。执法者的追魔令悬在半空,紫焰将燃未燃,却被残阵反噬,符纸寸寸断裂。
“你竟敢逆施禁术?”执法者喉头一甜,血从嘴角溢出,掌中令牌几乎握不住。
澜夜没抬头。他画完最后一笔,五指深深抠进雪中,魔气自经脉炸开,赤瞳如裂。血阵嗡鸣,残梁断柱间浮起淡红屏障,灵气震荡如潮。
灰袍人回头看了他一眼,只轻轻抚过木剑上的断锁痕,低语:“路在脚下,不在心上。”
风卷起碎雪,吹散那句话,也吹动了插在地上的木剑。剑穗轻晃,与玉佩微光遥相呼应。
执法者踉跄后退,肩胛撞上断碑,闷哼一声。他抬手欲召第二道令符,背后却浮出半兽虚影,鳞甲狰狞,第三目开,星河流转——那是玉家秘传的镇魔印。
灰袍人终于动了。
他拔剑。
没有声响,没有剑光。只是那一瞬,执法者眼前骤然闪过画面:雷火焚山,白衣染血,那人抱着少年踏碎结界而去。寒光自指间掠过,如静室中渡药时的温度。
“谁的律令?”声音从记忆深处涌来,“玉琬婷的?还是你们这些躲在云台上看人赴死的‘正道’?”
执法者嘶吼,合掌结印,灵盾未成,血已从指缝溢出。残阵反噬之力顺着追魔令倒灌,锁链虚影缠上心口,只差三寸便透体而入。
玉佩光芒忽暗。
灰袍人单膝跪地,右臂衣袖裂开,陈年烧伤暴露在冷风中——锁链状疤痕与剑柄划痕同源。他咬牙,将木剑重新插回地面,低语:
“苏墨,你托我的事……我守住了。”
澜夜撑不住了。身体前倾,昏厥前嘴唇微动,喃喃一句:
“我懂了……这次换我走。”
玉佩贴在他心口,金芒由乱转稳,如呼吸般均匀。忽然,微光一转,指向北方——风雪尽头,隐约可见一道断裂山脉轮廓,名为“归墟”。
灰袍人察觉异样,缓缓抬头。他望向北方,眼神深远,片刻后起身,蹲下,一手托起澜夜后颈,一手穿过膝弯,将人抱起。动作极轻,像怕惊醒什么。
“走吧。”他说,“他给你指了路。”
风卷灰雪,拂过断墙残碑。木剑仍插在原地,剑穗轻晃。玉佩微光与天际一线破云的晨光交相辉映,仿佛某种古老誓约的延续。
执法者踉跄站起,抹去嘴角血迹,冷眼看着这一切。
“今日暂且饶你们性命——”他一字一顿,“但宗门不会罢休!归墟之路,寸草不生!”
言罢转身,踏雪而去。身影渐远,没入寒雾。
风再起,雪纷飞,残符飘舞如祭纸。
灰袍人抱着澜夜,一步步走向北方。脚印落在雪上,深而稳。每一步,都像是踩在过去的灰烬里,也踩进未来的路上。
木剑插在废墟中央,未动。
剑穗微光闪烁,终与晨光融为一色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