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毒娘子的铺子

灼骨为仙

毒娘子的铺子,在落霞坊是个特别的存在。

它不在主街,也不在窝棚区,而是独占着黑市洼地东侧、紧贴着一面陡峭湿滑山崖的、一小片相对平坦的坡地。坡地上孤零零地立着一座两层的、用黑石和原木搭建的小楼,样式粗犷,与周围环境格格不入。楼体颜色暗沉,仿佛常年浸润在阴影和湿气中,墙面上攀附着大片颜色诡异、散发甜腻腥气的暗红色藤蔓。

小楼没有招牌,只在二楼的窗台上,常年挂着一盏惨白色的灯笼,灯笼纸上用朱砂画着一个扭曲的、似笑非笑的鬼脸。灯光昏惨,在黑夜里幽幽亮着,如同坟地里的磷火,既是招牌,也是警告。

寻常修士,别说进去,连靠近那片坡地都绕着走。空气里常年弥漫着一股混合了血腥、药毒、以及某种难以言喻的、令人神魂不安的甜腻气味,那是毒娘子调制各种毒物、或是处理某些“特殊”材料时散逸出来的味道。

沈清辞站在坡地边缘的阴影里,看着那座鬼气森森的小楼,和楼窗上那盏惨白的灯笼。夜风吹过,灯笼轻轻晃动,纸上的鬼脸也跟着扭曲变幻,仿佛活了过来,正用那双空洞的眼睛,俯瞰着坡地下方的一切。

她能感觉到,这片区域被一种极其隐蔽、但充满恶意的神识力量笼罩着。这力量如同无数细密的、沾满毒液的蛛网,任何未经许可的闯入,都会立刻触动,引来铺子主人毫不留情的反击。

独眼老乔说得没错,这地方,确实不是善地。

沈清辞深吸一口冰冷的、带着浓郁甜腻腥气的空气,将斗篷的兜帽又往下拉了拉,几乎完全遮住脸。她没有立刻上前,而是站在原地,仔细感应着周围神识力量的分布和薄弱点,同时,从怀中摸出了一枚自己炼制的、颜色最暗沉、气息也最阴冷的那枚“阴刺”。

她没有注入骨力,只是捏在指尖,然后,朝着坡地边缘,一块半埋在泥土里的、不起眼的黑色石块,屈指一弹。

“嗤。”

细微的破空声。阴刺化作一道几乎融入夜色的暗影,精准地钉在了那块黑色石块的正中心,入石三分!

没有触发神识警戒。看来,只是接近坡地,不进入其核心范围,不会立刻引来攻击。

而那块被钉中的黑色石块,在阴刺没入的瞬间,表面以肉眼可见的速度,蔓延开一片灰败的、仿佛被抽干了所有生机的颜色,并且散发出更加浓郁的阴寒死气。

这是阴刺中蕴含的骨力侵蚀属性,在接触实物后的自然外显。

沈清辞要的就是这个效果——展示货物的“特别”,也表明自己“懂行”,不是可以随意打发的愣头青。

做完这个,她不再隐藏,迈开脚步,踏上了通往小楼的那条唯一的小径。小径铺着碎石子,踩上去发出“沙沙”的轻响,在寂静的夜色中格外清晰。

就在她踏上小径第三步时——

“嗡……”

空气中那无形的神识蛛网,猛地颤动了一下!一股冰冷、滑腻、带着审视和毫不掩饰恶意的意念,如同毒蛇的信子,瞬间扫过她的身体,尤其是在她腰间(那里藏着另外两枚阴刺)和怀中(那枚被独眼老乔描述过的、特殊的“阴刺”气息)的位置,停留了一瞬。

然后,那股恶意神识如同潮水般退去。

坡地依旧寂静,小楼依旧鬼气森森,只有二楼那盏惨白灯笼的光,似乎……微微亮了一丝?

沈清辞脚步未停,面色平静,仿佛刚才什么都没发生。她能感觉到,自己已经被“允许”进入了。或者说,她刚才展示的那枚阴刺,以及她身上携带的同类气息,让她拥有了踏入此地的“资格”。

小径不长,很快便通到了小楼门前。

门是两扇厚重的、颜色暗沉、仿佛浸过鲜血的木板门,紧紧关闭。门上没有锁,也没有门环,只有两个造型狰狞的恶鬼铜首,口中衔着锈迹斑斑的铁环。

沈清辞抬手,抓住左边那个恶鬼铜首口中的铁环,不轻不重地,叩了三下。

“咚、咚、咚。”

声音沉闷,在寂静的坡地上传开,带着回音。

门内没有任何回应。

沈清辞耐心等待着,手指依旧搭在冰冷的铁环上。她能感觉到,门后有两道极其微弱、但充满了警惕和敌意的气息,正透过门缝,死死地盯着她。那气息很弱,大概只有炼气一二层,带着一种非人的、冰冷麻木的感觉,像是被炼制过的傀儡,或者低等的毒尸。

过了约莫十息。

“吱呀——”

令人牙酸的摩擦声响起。左边那扇厚重的木板门,向内打开了一道仅容一人通过的缝隙。一股更加浓郁、令人作呕的甜腻腥气,混合着陈年药草、腐败血液、以及某种动物腺体分泌物的复杂气味,扑面而来。

门内光线昏暗,只有深处隐约透出一点摇曳的、暗红色的光。

一个僵硬、麻木、仿佛喉咙里堵着沙子的声音,从门缝后的阴影里传来:“何事?”

沈清辞目光扫过,只能看到一个矮小佝偻、裹在一件脏兮兮黑袍里的轮廓,看不清面容。

“卖货。”她言简意赅,声音嘶哑平淡。

“什么货?”那麻木的声音追问。

“阴货,见不得光的货,独一份的货。”沈清辞从怀中,摸出了那枚钉在石块上、又被她收回的阴刺,用两根手指捏着,递到门缝前,让里面的人能看清,也能感受到其上的气息。

门后的阴影沉默了片刻。然后,那矮小黑影缓缓向后退了一步,让开了门缝。

“进来。别乱看,别乱动。跟着我。”

沈清辞收起阴刺,没有犹豫,侧身闪入门内。

“砰。”

身后厚重的木门立刻关上,将最后一丝外界的天光也隔绝在外。眼前骤然一暗,只有前方那点摇曳的暗红色光芒,勉强照亮一条狭窄、低矮、墙壁上糊着某种粘稠黑色物质的甬道。

带路的矮小黑影佝偻着背,在前面无声地移动,脚步虚浮,不像是活人。沈清辞跟在他身后,保持着三步的距离,目光低垂,只看着脚下坑洼不平、同样糊着黑色粘液的地面,但神识却如同最警惕的触角,悄然探查着周围。

甬道不长,转了两个弯,前方豁然开朗。

是一个大厅。说是大厅,其实也不大,只是比甬道宽敞些。厅内光线依旧昏暗,空气中那股甜腻腥气浓烈到几乎化不开。四面墙壁上钉着许多木架,架上密密麻麻摆满了各种奇形怪状的瓶瓶罐罐,有些透明,有些漆黑,有些则呈现出诡异的色彩。罐子里浸泡着各种难以名状的东西:扭曲的植物根茎,颜色鲜艳的毒虫,干瘪的兽类器官,甚至还有一些……疑似人体残肢的东西,在浑浊的液体中缓缓沉浮。

大厅中央,摆着一张巨大的、颜色暗沉、仿佛被血液浸透过的木桌。桌面上散乱地放着些砧板、石臼、小刀、钳子之类的工具,以及一些尚未处理完的、颜色诡异的材料,散发出更加强烈的腥气。

而木桌后面,一个穿着鲜艳如血的红裙、脸上涂着厚厚脂粉、却依旧掩盖不住眼角细密皱纹和眼神中冰冷戾气的女人,正斜倚在一张铺着兽皮的宽大椅子上,用一把细长的小银刀,慢条斯理地刮着一条通体碧绿、不断扭动的蜈蚣的甲壳。

听到脚步声,她头也没抬,只是用那把沾着绿色粘液的小银刀,指了指木桌前一张沾满污迹的矮凳。

“坐。”

声音有些沙哑,却带着一种奇异的、仿佛能撩拨心弦的媚意,与她脸上冰冷的戾气形成诡异的反差。

毒娘子。

沈清辞依言在那张矮凳上坐下,隔着木桌,与毒娘子相对。带路的矮小黑影,无声地退到一旁角落的阴影里,如同真正的死物。

“货呢?”毒娘子依旧没抬头,专注地刮着那条碧绿蜈蚣,仿佛那蜈蚣是世间最珍贵的宝物。

沈清辞再次拿出那枚阴刺,放在木桌边缘,距离毒娘子的手不远不近的地方。

毒娘子刮蜈蚣的动作,微微一顿。

她终于抬起头,目光落在桌上那枚颜色暗沉、气息阴冷的细刺上。那是一双怎样的眼睛?眼型妩媚,眼尾上挑,本该是勾魂夺魄的眸子,此刻却冰冷得像两口深井,里面没有半点属于活人的温度,只有审视、算计,以及一丝……毫不掩饰的、对“毒性”和“死亡”的贪婪。

她放下小银刀,伸出涂着鲜红蔻丹、指甲尖利的手指,拈起了那枚阴刺。

动作很轻,很慢,仿佛在触碰一件易碎的珍宝。

指尖在阴刺那诡异的螺旋纹理上缓缓摩挲,感受着其中散发出的、混合了蚀骨藤阴毒与骨力死寂的独特气息。她甚至将阴刺凑到鼻端,轻轻嗅了嗅,眉头微微蹙起,眼中闪过一丝疑惑,随即又被更浓的兴趣取代。

“蚀骨藤为主,年份不足五十年,处理手法……粗劣。”她开口,声音依旧带着那奇异的媚意,但每个字都精准地刺中要害,“但这股子‘死气’……不是普通的阴煞,也不是尸毒。有点意思……”

她抬起眼,目光第一次真正落在沈清辞身上,隔着昏暗的光线和斗篷的阴影,仿佛要看清兜帽下那张脸。

“独家手法?”她问,语气平淡,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探究。

沈清辞迎着她的目光,兜帽下的脸没有任何表情,声音嘶哑:“是。”

“威力如何?”

“炼气中期以下,若无防备,一击可伤其神魂,蚀其筋骨,难愈。”沈清辞实话实说,但略去了骨力侵蚀的核心特性。

毒娘子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、近乎嘲讽的弧度:“炼气中期以下?呵,口气不小。我这铺子里,能毒杀筑基修士的宝贝也不是没有。你这玩意儿,也就占了个‘奇’字。”

她说着,手腕忽然一翻,那枚阴刺竟化作一道暗影,朝着沈清辞的面门,激射而来!速度极快,角度刁钻,带着一股凌厉的阴风!

试探?!

沈清辞瞳孔微缩,但身体却稳如磐石,没有半分闪躲的意思。只是在那阴刺即将触碰到兜帽边缘的刹那,右手闪电般抬起,食中二指并拢,指尖萦绕着一丝极其微弱、几乎看不见的暗金光芒,不偏不倚,精准地夹住了那枚激射而来的阴刺!

“嗡……”

阴刺在她指间剧烈震颤,发出低微的嗡鸣,其上蕴含的阴毒与骨力死气,试图侵蚀她的手指,却被她指尖那丝暗金光芒轻易阻隔、消融。

整个过程,快如电光火石。沈清辞的动作,更是行云流水,仿佛早已料到毒娘子会有此一招。

毒娘子眼中,那冰冷审视的光芒,终于有了一丝变化,变成了……一丝真正的兴趣,甚至是一丝微不可察的……凝重。

能如此轻描淡写地接下她灌注了一丝灵力的阴刺(虽然是沈清辞自己炼制的,但毒娘子刚才暗中做了手脚),这份反应、这份控制力,还有那指尖一闪而逝的、能消融阴毒死气的古怪力量……眼前这个藏头露尾、修为不过炼气六层的家伙,恐怕没表面上那么简单。

“身手不错。”毒娘子收回目光,仿佛刚才的偷袭只是随手一试,“这阴刺,你还有多少?”

“四枚。”沈清辞松开手指,将阴刺放回桌上,声音依旧平淡,“一样的材料,一样的手法。”

“炼制不易吧?”毒娘子拿起桌上那杯一直没动过的、颜色暗红、散发着浓烈酒气的液体,轻轻抿了一口,猩红的舌尖舔过唇角,动作妖娆,眼神却冰冷如故,“这种带‘死气’的玩意儿,对炼制者的损耗,恐怕不小。”

她在试探沈清辞的底细和极限。

沈清辞心中了然,不动声色:“尚可支撑。若有合适的材料,还能炼制。”

“哦?”毒娘子放下酒杯,身体微微前倾,鲜红的嘴唇在昏暗的光线下,如同一朵沾血的毒花,“你想要什么材料?”

“年份更足的阴属性材料,比如五十年以上的‘鬼面藤’、‘阴髓玉’、或者‘百年腐骨草’的汁液。另外,我需要能滋养神魂、清除体内阴煞杂气的丹药,品阶不论,有效即可。”沈清辞报出自己早想好的需求。这些都是炼制更高阶阴属性法器,或者治疗她自身隐患所需的东西。

毒娘子听罢,没有立刻回答,只是用那双冰冷的媚眼,再次上下打量着沈清辞,仿佛在评估她的价值,以及她所说之话的真实性。

良久,她才缓缓开口,声音里那丝媚意淡去,多了几分属于生意人的精明和冷酷:

“四枚这种阴刺,品质尚可,胜在特异。放在我这里,可以卖。但价格嘛……一枚,最多八块下品灵石。毕竟,你这玩意儿,只能阴人,上不了台面,也经不起细查。”

八块下品灵石一枚,四枚三十二块。这价格,比沈清辞预想的要低,但考虑到毒娘子要承担销赃的风险和抽成,也算合理。而且,这只是一次试探性的交易。

“可以。”沈清辞点头,“材料呢?”

“材料……”毒娘子往后一靠,重新拿起那把细长的小银刀,在指尖灵活地转动着,寒光闪烁,“‘鬼面藤’和‘阴髓玉’我这有,但年份不足,价格不菲。‘百年腐骨草’的汁液,我手里正好有一小瓶,是上次从一个不开眼的家伙身上‘收’来的,效果不错,但同样不便宜。”

她顿了顿,目光再次落在沈清辞脸上,似乎想穿透那层兜帽的阴影:“至于滋养神魂、清除阴煞杂气的丹药……‘清心丹’、‘养魂散’这类大路货,我这里自然有,但效果嘛,对你这种被阴煞侵蚀颇深的,恐怕是杯水车薪。真正对症的丹药,要么是天价,要么……来路有问题,你敢要吗?”

沈清辞沉默片刻,道:“先看看清心丹和养魂散的价格。对症的丹药……若有,也要看是什么问题,什么价格。”

“爽快。”毒娘子似乎对她的谨慎并不意外,拍了拍手。

角落里那个一直如同死物的矮小黑影,立刻动了起来,无声地走到一侧的木架前,取下两个颜色灰扑扑的小瓷瓶,放到木桌上。

“下品清心丹,一瓶五颗,三十块下品灵石。下品养魂散,一瓶十份,二十五块下品灵石。都是市价,童叟无欺。”毒娘子指着两个瓷瓶,淡淡道,“至于‘鬼面藤’,十年份的,五块下品灵石一尺。‘阴髓玉’碎料,二十块下品灵石一块。百年腐骨草汁液……那一小瓶,作价五十下品灵石,不二价。”

价格确实不菲。以沈清辞目前的身家,卖掉四枚阴刺得到的三十二块灵石,连一瓶清心丹都买不起,更别提其他材料了。

但她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,只是从怀中,又掏出了剩下的三枚阴刺,连同桌上那枚,一起推到毒娘子面前。

“四枚阴刺,三十二块灵石。换一瓶养魂散,三尺鬼面藤,一块阴髓玉碎料。”她声音平稳,仿佛在说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,“腐骨草汁液和清心丹,下次再谈。”

毒娘子看着桌上那四枚散发着阴冷气息的细刺,又看了看沈清辞,眼中闪过一丝玩味。

“你倒是会算账。养魂散二十五,鬼面藤十五,阴髓玉二十,正好六十。你这四枚阴刺,只值三十二,还差二十八块灵石,你用什么补?”

沈清辞没说话,只是伸出手,指尖再次萦绕起那丝极其微弱、却让毒娘子眼神微凝的暗金光芒。这一次,她没有遮掩,让那丝光芒在指尖停留了片刻,让毒娘子能更清晰地感受到其中蕴含的、冰冷死寂、却又带着奇异侵蚀波动的力量。

“用这个。”她收回手,光芒消散,“若材料足够,品质更好,我能炼制出比这阴刺……更‘特别’的东西。威力,也会更强。”

她没有说具体是什么,但意思已经很明显——她拥有特殊的力量和手法,能炼制出独特的阴毒法器,价值不止眼前这几枚低阶阴刺。她是在用未来的“潜力”,换取眼前的资源。

这是一场赌。赌毒娘子对她这“独特”力量的好奇和贪婪,能值回这二十八块灵石的差价。

毒娘子没有说话,只是用手指缓缓敲击着桌面,发出“笃、笃、笃”的轻响。那双冰冷的媚眼,在沈清辞身上和那四枚阴刺之间来回扫视,仿佛在权衡利弊。

大厅里一时寂静,只有角落里那些瓶瓶罐罐中,偶尔传来细微的、令人毛骨悚然的“咕嘟”声,或是某种东西滑动黏液的声响。

空气粘稠得仿佛凝固。

沈清辞端坐在矮凳上,兜帽下的脸平静无波,但体内的暗金骨力,已悄然流转,做好了最坏的准备。若毒娘子翻脸,她必须第一时间暴起,夺路而逃。在这鬼气森森的小楼里,与一个炼气七层、精擅毒术的地头蛇硬拼,绝非明智之举。

就在这紧绷的寂静,几乎要拉到极限时——

“笃。”

毒娘子敲击桌面的手指,停了下来。

她脸上那层厚厚的脂粉,似乎也随着她表情的细微变化,而出现了些许不自然的褶皱。她看着沈清辞,忽然咧开鲜红的嘴唇,露出了一个冰冷、却又带着一丝奇异兴奋的笑容。

“好,有点意思。”她伸出手,将桌上那四枚阴刺扫入自己怀中,同时,从桌下摸出两个小布袋,和一块巴掌大小、通体漆黑、触手冰凉的玉石碎料,丢到沈清辞面前。

“一瓶养魂散,三尺鬼面藤,一块阴髓玉碎料。你的了。”她声音里的媚意又回来了,却比之前更加粘稠,更加……危险,“至于那二十八块灵石的差价……我给你记着。半个月后,还是这个时候,你带着用这些材料炼出的‘新玩意’,再来找我。若是东西让我满意,这笔账,一笔勾销。若是不能……”

她没有说下去,只是用那双冰冷的媚眼,似笑非笑地看着沈清辞,鲜红的舌尖再次舔过唇角,留下一点湿亮的水渍。

未尽之意,不言而喻。

沈清辞没有犹豫,拿起那两个小布袋和阴髓玉碎料,迅速检查了一下。养魂散的瓷瓶触手冰凉,鬼面藤用油纸包着,散发着阴寒之气,阴髓玉碎料品质尚可,蕴含的阴气颇为精纯。

“成交。”她将东西收好,站起身,没有再多说一个字,转身朝着来时的甬道走去。

“等等。”毒娘子的声音在身后响起,依旧带着那令人不适的媚意,“还不知道……怎么称呼?”

沈清辞脚步未停,只留下两个字,嘶哑平淡,融入了昏暗的光线和甜腻的腥气中:

“骨七。”

话音落下,她的身影已没入甬道的阴影,消失不见。

毒娘子独自坐在木桌后,把玩着手中那四枚阴刺,鲜红的嘴唇勾起一抹冰冷的、玩味的弧度。

“骨七?炼骨头的么……有意思。这落霞坊,好久没来这么有意思的‘老鼠’了……”

她目光转向角落的阴影,对那个一直如同死物的矮小黑影,淡淡吩咐道:“去,查查这个‘骨七’的底细。特别是,他进来之前,在坡地外做了什么。”

矮小黑影无声地躬身,然后如同融化般,消失在更深的黑暗里。

毒娘子收回目光,将一枚阴刺举到眼前,借着桌上那点暗红色的、摇曳的光,仔细端详着刺身上那诡异的螺旋纹理,和其中隐隐流转的、暗金色的死寂光芒。

“这股力量……不像是鬼道,也不像寻常魔功……倒像是……”她低声自语,眼中闪过一丝困惑,随即又被更深的贪婪取代,“管他是什么,只要能炼出好东西,能卖上好价钱……就是好力量。”

她小心翼翼地将四枚阴刺收进一个特制的、贴着符箓的木盒中,仿佛在收藏什么珍贵的艺术品。

而此刻,沈清辞已经走出了那座鬼气森森的小楼,重新踏入了落霞坊冰冷、混乱、却也比那甜腻腥气的小楼,多了几分“人气”的夜色中。

她脚步不停,迅速穿过黑市洼地,回到了自己那间简陋的窝棚。

关上门,插好木栓,她才缓缓吐出一口一直憋在胸口的浊气。后背,不知何时,已渗出一层细密的冷汗。

与毒娘子的这次交易,看似顺利,实则凶险。那女人如同一条色彩斑斓的毒蛇,美丽,危险,且贪婪。她看中的,绝不仅仅是那几枚阴刺,更是沈清辞身上那股“独特”的力量和潜力。

半个月……她只有半个月的时间。

要用刚到手的、品质更好的材料,炼制出能让毒娘子“满意”的新东西。这不仅关乎那二十八块灵石的债务,更关乎她能否在这落霞坊,初步站稳脚跟,获得一个相对稳定的资源和情报渠道。

压力,如同沉重的山石,压在心头。

但沈清辞眼中,却没有任何惧色,只有一片冰冷的沉静,和一丝被压力逼出的、锐利的光芒。

她走到矮几前,将新得到的三尺鬼面藤和那块阴髓玉碎料取出,放在面前。又拿出那瓶养魂散,拔开瓶塞,轻轻嗅了嗅。

丹药的气味很淡,带着一丝清凉的苦涩,品相确实只是下品,其中蕴含的药力也稀薄,但对于此刻神魂受损、急需温养的她来说,不啻于久旱甘霖。

她倒出一小份灰白色的药散,用凉水送服下去。一股清凉的气流缓缓在识海中化开,带来阵阵舒爽的微麻感,如同干涸的土地得到了雨水的滋润,神魂深处那些细微的裂痕和隐痛,似乎都减轻了一丝。

虽然效果微弱,但总好过没有。

她闭上眼,默默运转“引煞淬骨诀”,引导着药力,温养、修复着受损的神魂。同时,分出一缕心神,开始构思,如何利用这新得的鬼面藤和阴髓玉,结合自己的暗金骨力,炼制出比“阴刺”更强大、更特别的东西。

脑海中,那些从骸骨记忆中获得的、关于“骨”的运用技巧,以及幽冥井中亲身感受过的、阴煞与死寂的力量,如同散落的拼图,开始缓慢地旋转、碰撞、组合……

夜,还很长。

落霞坊的喧嚣,在远处隐隐起伏。

而在这间简陋的窝棚里,一场无声的、关乎生存与复仇的“炼制”,才刚刚开始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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