新生

“别怕。”沈清辞看着她，漆黑的瞳孔里倒映出对方惨白的脸，“我不杀你。”

柳依依眼中爆发出劫后余生的狂喜。

但下一秒，沈清辞的指尖，轻轻点在了她眉心。

一股阴冷的、霸道的魔气，顺着指尖钻入柳依依的识海。

“呃啊——！！！”

柳依依发出一声短促的惨叫，眼睛猛地瞪大，瞳孔涣散，整个人剧烈抽搐了几下，然后软倒下去，昏迷不醒。

“你抹掉了她这一段的记忆？”夜无痕问。

“嗯。”沈清辞收回手，看着昏迷的柳依依，“她只是奉命行事，罪不至死。而且……留着她，比杀了她有用。”

夜无痕沉默片刻，低笑：“你比本尊想的要聪明。”

沈清辞没接话。

她站起身，走到平台边缘，俯瞰下方深不见底的崖谷，又抬头看向上方——距离崖顶，至少还有百丈。陡峭的石壁上长着些枯藤和歪斜的矮树，是唯一的攀援点。

“能上去吗？”她问。

“以你现在的身体，加上本尊指点，问题不大。”夜无痕说，“不过上去之后，你打算如何？青云宗你是回不去了，天下虽大，但一个身怀魔气、被仙门通缉的小丫头，又能去哪儿？”

沈清辞没立刻回答。

她弯腰，从那个死去的男弟子腰间解下储物袋，又从他怀里摸出几瓶丹药和几块下品灵石。动作熟练，神情平静，仿佛在做一件再寻常不过的事。

然后，她走到昏迷的柳依依身边，同样解下她的储物袋，想了想，又把她腰间那块代表外门弟子身份的玉牌也摘了下来。

做完这一切，她将两个储物袋和玉牌收好，又走回平台中央，盘膝坐下。

“我不走。”她说。

夜无痕：“嗯？”

“最危险的地方，就是最安全的地方。”沈清辞看着掌心那块属于柳依依的玉牌，上面刻着“外门丁院，柳依依”七个字，“青云宗刚‘处理’了我，短时间内不会想到，我不仅没死，还敢回去。而且——”

她顿了顿，指尖摩挲着玉牌冰凉的表面。

“我的东西，还在他们那儿。”

“什么东西？”

“我的‘尸体’。”沈清辞抬起头，看向崖顶的方向，嘴角扯出一个冰冷而诡异的弧度，“既然他们都以为沈清辞已经死了，那从今天起，我就是柳依依。”

“外门弟子柳依依，炼气三层，资质平平，性格懦弱，刚入门三个月，因为惊吓过度生了场病，休养几日，合情合理。”

“至于伤……”她低头，看向自己光洁如初的手臂，“魔气能吞噬灵气，自然也能模拟灵力波动。只要不动手，没人能看出异常。”

夜无痕沉默了很久。

久到沈清辞以为他又沉睡了，才听见他低低的笑声，那笑声里带着毫不掩饰的欣赏，甚至……愉悦。

“好，好，好。”他一连说了三个好字，“抽骨之仇，夺命之恨，不思远遁，反要潜伏回仇人眼皮底下。小丫头，本尊真是……越来越喜欢你了。”

沈清辞没理会他话里的戏谑，只是问：“我如今的魔气，相当于炼气几层？”

“若论总量，不过炼气三层。但魔气霸道，对上炼气五六层的普通弟子，可战而胜之。若是炼气七八层，需谨慎。炼气九层以上，或是有法器、符箓傍身的，能跑则跑。”夜无痕顿了顿，补充道，“你那师父凌云，是金丹中期，杀你只需一指。所以，在他面前，务必藏好。”

“我知道。”沈清辞点头。

她站起身，走到平台边缘，抓住一根垂落的枯藤，试了试力道。

然后回头，最后看了一眼平台上那具尸体，和昏迷的柳依依。

“她醒来后，只会记得和师兄下来查探，遭遇妖兽袭击，师兄为救她而死，她侥幸逃过一劫，却受了惊吓，记忆模糊。”她平静地说，“至于我——”

“一个被抽了灵骨、扔下断魂崖的废人，要么尸骨无存，要么被妖兽啃食殆尽。合情合理，不是么？”

说完，她不再犹豫，抓紧枯藤，足尖在岩壁上一点，借力向上荡去。

魔气在体内流转，滋养着疲惫的肌肉和骨骼。她能感觉到力量在恢复，甚至比坠崖前更强。那些曾经遥不可及的岩缝、凸石，如今在她眼中都成了清晰的落脚点。

向上。

一直向上。

风在耳边呼啸，吹散她额前的碎发，露出那双漆黑、沉静、深处却燃着冰冷火焰的眼睛。

青云宗。

师父。

婉儿。

我回来了。

以你们最意想不到的方式，带着你们赐予的“死”，和从地狱爬回来的“生”。

等着我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