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深夜旧疾

那年雪,未等春

江寂喝完膳堂的热粥,胃里暖得发沉。他跟着赵磊回住处时,雪已经停了,月亮从云里钻出来,将雪地照得亮堂堂的。赵磊把江寂送到耳房门口,又塞了把炒豆子给他,“晚上饿了就吃这个,别硬扛着。”

江寂接过来,袋子还带着余温,“谢谢你,赵磊。”

“跟我还客气啥,快进去吧,外面风大。”赵磊挥挥手,转身回了自己房间。

江寂推开门,耳房里的暖炉烧得正旺,铜壁上凝着层薄水珠。他把炒豆子放在桌上,走到书架前,继续整理未完的古籍。指尖划过泛黄的书页,纸上的字迹有些模糊,得凑近些才能看清。暖炉的热气裹着炭火味,熏得人有点发困,他揉了揉眼睛,直了直腰——得在睡前把这些整理完,免得明天万俟沉问起时出错。

整理到最后几本时,喉咙突然痒得厉害。江寂捂着嘴咳了两声,起初以为是呛了灰,没太在意,可越咳越停不下来,胸口像是被堵住,闷得发疼。他弯着腰,咳得身子发颤,手指攥着桌沿,指节都泛了白。

咳到最后,他忍不住偏过头,一口腥甜从喉咙涌出来,吐在地上的布巾上——是血。

江寂盯着布巾上的暗红,眼神瞬间黯淡。他赶紧把布巾揉成团,塞进怀里,又拿了块干净布巾,蹲在地上擦了擦,直到看不出痕迹才起身。他靠在桌边,喘着气,额头上冒了层冷汗,刚才咳得太急,现在胸口还隐隐作痛。

这旧疾自他小时候就有,那年在雪地里冻了三天三夜,捡回来时落下了病根,一到天冷就容易犯。以前在镇上,没钱抓药,只能硬扛,现在到了青玄宗,有了暖炉,他原以为能好点,没想到还是没躲过去。

他不敢声张,要是被人知道自己有咳血的毛病,说不定会被赶出宗门——青玄宗不收身体残缺或有顽疾的弟子,他能留下来,全靠万俟沉让他整理古籍。

江寂缓了会儿,又拿起古籍,只是手有点抖,翻页时差点把纸撕破。他深吸口气,强迫自己集中精神,可没一会儿,眼皮就开始打架,身子也越来越沉,最后趴在桌上,迷迷糊糊睡着了。

不知过了多久,暖炉里炭火的噼啪声惊醒他。窗外的月亮已移到中天,耳房里的温度降了些,他裹了裹身上的旧棉袍,刚想继续整理古籍,却听见门外有脚步声。

脚步声很轻,停在门口就没了动静。江寂心里一紧,以为是万俟沉,赶紧站起来,刚要开口,就听见门外传来赵磊的声音:“江寂?你睡了吗?我给你拿了床厚被子。”

江寂松了口气,走过去开门,“赵磊,这么晚了,你怎么还没睡?”

赵磊手里抱着床厚被子,脸上带着点担忧,“我刚才起夜,看见你房里还亮着灯,想着你肯定还没睡,怕你冷,就把我那床厚被子给你抱过来了。”

江寂看着那床被子,蓝色的布料,边角有点磨损,却很干净。他心里暖了暖,又有点慌,“不用,我这有被子,你给了我,你晚上怎么办?”

“我那还有一床薄的,凑合一晚没事。”赵磊把被子塞到他手里,“你身子弱,可不能冻着,要是再冻出病来,我可没法跟万俟大师兄交代。”

江寂抱着被子,指尖碰到布料,暖乎乎的。他张了张嘴,想说自己没事,可话到嘴边,又咽了回去——他知道赵磊是好意,要是拒绝,反而会让他担心。

“谢谢你,赵磊。”江寂的声音有点哑。

“跟我谢什么,快进去吧,别站在门口吹风了。”赵磊拍了拍他的肩,“对了,明天早上膳堂有红薯粥,我帮你留一碗,你记得早点起来吃。”

江寂点点头,“嗯,我知道了。”

赵磊走后,江寂关上门,把厚被子铺在床上。被子很软,带着点阳光的味道,他摸了摸,突然觉得眼眶有点发热。长这么大,除了爹娘,还没人这么惦记过他——赵磊的热心,万俟沉的关照,像是两道暖阳,照进了他一直冰冷的生活里。

可他又有点害怕,怕这份温暖只是暂时的。他的旧疾,他的出身,像是两道鸿沟,说不定哪天就会把他打回原形,让他再次回到那个在雪地里挨冻的日子。

江寂坐在床边,摸了摸怀里的布巾,布巾上的血迹已经干了,硬邦邦的。他叹了口气,把布巾拿出来,走到窗边,拉开一条缝,把布巾扔到了院角的雪堆里——雪很快就会把血迹盖住,不会有人发现。

他关上窗,回到桌边,继续整理古籍。暖炉里的炭火还在烧,映着他的侧脸,长长的睫毛在脸上投下片阴影。他整理得很认真,每一本都擦得干干净净,排得整整齐齐,直到天快亮时,才把最后一本古籍放好。

他伸了个懒腰,刚想走到床边躺下,喉咙又开始痒起来。他赶紧捂住嘴,强忍着没咳出来,胸口却越来越疼,像是有根针在扎。他弯着腰,靠在书架上,喘着气,额头上的冷汗顺着脸颊往下淌,滴在地上的古籍上,晕开一小片水渍。

他知道,这旧疾怕是又要犯了。可他不敢声张,只能咬着牙硬扛——他想留在青玄宗,想守住这份难得的温暖,哪怕只是暂时的。

江寂缓了会儿,扶着书架站起来,走到床边躺下。厚被子裹在身上,很暖和,可他却觉得冷,从骨头缝里往外冷。他闭上眼睛,脑子里乱糟糟的,一会儿是爹娘临终前的样子,一会儿是赵磊递过来的姜汤,一会儿是万俟沉递过来的暖炉。

迷迷糊糊中,他好像听见了敲门声。他心里一紧,赶紧坐起来,刚要开口问是谁,敲门声却停了。他走到门口,侧着耳朵听了听,外面没了动静。他犹豫了一下,拉开一条门缝,往外看了看——雪地里空荡荡的,只有一轮残月挂在天上,院角的梅枝上,落了只早起的麻雀,叽叽喳喳地叫着。

他关上门,心里有点慌,不知道刚才的敲门声是不是自己的幻觉。他回到床边躺下,却再也睡不着了,只能睁着眼睛,看着屋顶的横梁,等着天慢慢亮起来。

他不知道,刚才在门口的,是(mò qí)万俟沉。万俟沉早上起来议事,路过耳房时,想起昨晚没送出去的披风,就想过来看看他,可走到门口,却听见里面传来压抑的咳嗽声,还带着点痛苦的喘息。他皱了皱眉,刚想敲门,咳嗽声却停了。他犹豫了一下,还是转身走了——他不想让江寂觉得自己在窥探,也不想让他知道自己在担心他。

只是走了没几步,万俟沉又回头看了眼耳房的门。门紧闭着,像是把里面的人,还有他的秘密,都关在了里面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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