江寂跟着赵磊进了宗门,雪已经积到脚踝,踩在青石板路上“咯吱”响。刚到外门弟子的住处,赵磊就拉着他往自己房里走:“你等着,我去煮姜汤,煮好给你端过去。”
江寂想推辞,却被赵磊推着坐在门槛上:“别跟我客气,你这身子再不暖一暖,真要冻出病来。”说着就扎进厨房,很快传来柴火燃烧的噼啪声。
江寂望着院里的雪,发梢的雪化了,水珠顺着脸颊往下淌,凉丝丝的。他摸了摸怀里的麦饼,还剩小半块,刚才在镇上没舍得吃完,现在拿出来咬了一口,还是硬邦邦的,却比早上多了点暖意——至少身边有个人惦记着,不像以前一个人在雪地里瞎逛。
没等多久,赵磊端着碗姜汤出来,热气腾腾的,还飘着点姜丝的香味:“快喝,刚煮好的,烫嘴就慢点。”
江寂接过碗,指尖碰到瓷碗,烫得赶紧缩了缩,却还是捧着往嘴边送。姜汤辣得他喉咙发疼,却也暖得厉害,从喉咙一直暖到肚子里,刚才咳得发紧的胸口,好像也松快了点。
“怎么样?管用吧?”赵磊坐在他旁边,也端着碗姜汤,“晚上膳堂的包子是肉馅的,我跟膳堂的李叔说了,多留两个给你,到时候我喊你。”
“谢谢赵磊,总让你费心。”江寂喝着姜汤,声音有点哑。
“跟我谢什么,咱们都是外门弟子,互相帮衬是应该的。”赵磊喝了口姜汤,又想起什么,“对了,你住的耳房离万俟大师兄近,晚上要是冷得厉害,就去跟大师兄说一声,他肯定有多余的炭火。”
江寂赶紧摇头:“不用不用,我那耳房有暖炉,够暖和了。(mò qí)万俟家大师兄是内门的,我哪好去麻烦他。”
赵磊知道他性子倔,也没再劝:“那你自己注意点,要是暖炉不够,就来我这儿拿炭火,我这儿还有不少。”
两人坐着喝姜汤,雪还在下,院里的雪积得越来越厚,把院角的梅枝都压弯了。江寂喝完姜汤,把碗还给赵磊:“我先回去整理古籍,不然明天大师兄问起来,我还没整理完,就不好了。”
“行,你去吧,晚上记得等我喊你吃包子。”赵磊挥挥手,看着江寂往耳房走。
江寂走得慢,每一步都要小心,怕摔在雪地里。快到耳房时,却看见耳房门口站着个人,玄色锦袍,腰间的暖玉在雪光里亮着——是 (mò qí)万俟沉。
江寂心里一紧,脚步顿住,想绕开,却被 (mò qí)万俟沉 看见了:“江寂。”
江寂没办法,只能走过去,低着头拱手:“大师兄。”
(mò qí)万俟沉 看着他,眉头微蹙:“刚从外面回来?”
“是,跟赵磊喝了点姜汤,刚要回来整理古籍。”江寂的声音有点小,不敢抬头看他。
(mò qí)万俟沉 没说话,目光落在他冻得发红的耳朵上,又扫过他身上那件洗得发白的旧棉袍,还有外面套着的、明显不合身的厚单衣——那单衣是赵磊的,比江寂的身材宽了不少,穿在身上晃悠悠的。
“耳房的暖炉够用吗?”万俟沉突然问。
江寂愣了愣,赶紧点头:“够用,够暖和的。”
(mò qí)万俟沉 没再追问,转身从耳房门口拎起个暖炉,递过去:“这个给你,里面是新换的炭火,比你那旧暖炉旺。”
江寂慌忙摆手:“大师兄,不用,我那暖炉还能用……”
“拿着。”(mò qí)万俟沉 的语气没什么起伏,却带着点不容拒绝的意思,“古籍整理起来费时间,晚上冷,有个旺点的暖炉,也能多整理会儿。”
江寂看着他手里的暖炉,铜制的,比自己那个破铁炉精致多了,还冒着热气,能感觉到暖意。他犹豫了半天,还是伸手接过来:“谢谢大师兄,我明天就还给您。”
“不用还,放在你那儿用着。”(mò qí)万俟沉 看着他,又补充了句,“要是炭火不够,就去内门的库房领,报我的名字就行。”
江寂心里暖了暖,又有点慌:“大师兄,我只是个外门弟子,这样会不会太麻烦您了?”
“你帮我整理古籍,我给你个暖炉,算不得麻烦。”(mò qí)万俟沉 说完,又想起早上在山门看见他咳嗽的样子,“你早上在镇上,是不是身子不舒服?”
江寂心里一紧,赶紧摇头:“没有没有,就是有点冷,呛了口风,现在已经好了。”
(mò qí)万俟沉 看他眼神躲闪,也没再多问:“要是不舒服,就去见医官,别硬撑。”
“嗯,我知道了,谢谢大师兄。”江寂抱着暖炉,手指都在发烫。
(mò qí)万俟沉 “嗯”了一声,转身往内院走,玄袍的衣角扫过雪地,留下道浅浅的痕迹。江寂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拐角,才抱着暖炉进了耳房。
耳房不大,只有一张床、一张桌子,还有个旧书架,上面堆着万俟沉带回来的古籍。江寂把新暖炉放在桌子上,炭火“噼啪”响,很快就把小屋子烘得暖和起来。他坐在桌子前,看着书架上的古籍,突然觉得这耳房好像也没那么冷清了——有暖炉,有古籍,还有个人惦记着自己的身子,哪怕只是随口问一句,也比以前强多了。
他开始整理古籍,把散在桌上的古籍一本本摞好,再按年份排整齐。古籍上落了点灰,他用布巾小心翼翼擦干净,怕把书页擦破了。整理到一半,肚子突然“咕噜”叫了一声,才想起早上只吃了小半块麦饼,现在已经饿了。
正想着,门外传来赵磊的声音:“江寂!吃饭了,去膳堂吃包子!”
江寂赶紧应了声,把手里的古籍放好,转身往外走。刚到门口,就看见赵磊站在雪地里,手里还拿着个油纸包:“我跟李叔要了两个包子,先给你拿着,要是不够,咱们再去膳堂拿。”
江寂接过油纸包,还热乎着,能闻到肉馅的香味:“谢谢赵磊,你总是想着我。”
“跟我客气什么,走,咱们去膳堂,再喝点热粥。”赵磊拍了拍他的肩,拉着他往膳堂走。
雪还在下,两人踩着雪往膳堂走,影子在雪地里拉得很长。江寂手里攥着油纸包,暖乎乎的,心里也暖乎乎的。他想,或许留在青玄宗是对的,至少在这里,不用再一个人在雪地里挨冻,不用再担心下一顿有没有吃的。
只是他没看见,内院的走廊上,万俟沉正站在那里,看着他们的背影。手里还拿着件厚披风,是刚才想送给他的,却看见赵磊过来,又把披风收了回去。他皱了皱眉,总觉得江寂的身子,比自己想的还要弱——早上在镇上咳嗽的样子,不像是只呛了口风那么简单。
“大师兄,该去议事了。”身后的内门弟子提醒。
万俟(mò qí)沉 收回目光,“嗯”了一声,往议事堂走。走了两步,又回头看了眼江寂的方向,雪雾里,那道瘦小的身影正跟着赵磊往膳堂走,看着有点单薄,却也带着点难得的鲜活。他心里突然冒出个念头——或许以后,该多留意点这个外门弟子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