太后赏菊宴后，苏清鸢用野菊染布绣成的《秋菊图》在京中贵女圈里传开了。有人说她心思玲珑，能从野菊里做出文章；也有人说她心机深沉，借着菊花暗讽宫廷争斗，偏还讨得太后欢心。
这些议论传到苏府时，苏清鸢正在给李嫣然赶制新订的“松鹤延年”荷包。听到春桃转述的闲言碎语，她只是淡淡勾了勾唇角：“嘴长在别人身上，她们爱说什么便说什么。”
春桃却急得不行：“可她们都说您是想攀附太后呢！还有人说……说您故意用野菊贬低太子妃的牡丹绣，这要是传到太子妃耳朵里，怕是要给您穿小鞋！”
“牡丹富贵，野菊清雅，本就不是一类。”苏清鸢穿好最后一针，将荷包递给春桃，“再说，太子妃若连这点气度都没有，也坐不稳那个位置。”
话虽如此，麻烦还是找上门了。
三日后，太后的赏赐送到了苏府——一匹罕见的云锦，色如秋霞，上面织着暗纹菊，还有一支赤金嵌红宝的步摇，说是赏给“心思巧慧”的苏清鸢。
赏赐送到正厅时，柳氏和苏明哲都在。看到那匹云锦，柳氏的眼睛都直了，伸手摸了又摸，嘴里不停念叨：“这得值多少银子啊……太后真是看重清鸢……”
苏明哲的脸色却有些复杂，他摩挲着胡须，看向苏清鸢：“太后赏赐虽好，你往后行事更要谨慎。别让人抓住把柄，说我们苏家借着你的光，攀附太后势力。”
“父亲放心，女儿省得。”苏清鸢屈膝行礼，目光落在那支步摇上，心里却隐隐觉得不安。太后的赏赐太过贵重，反而像一块烫手山芋。
果然，赏赐送来的当天下午，太子妃的人就来了。
来的是太子妃身边的掌事嬷嬷，一脸倨傲地坐在正厅，喝着柳氏亲手奉上的好茶，慢悠悠道：“我们娘娘听说苏小姐得了太后的赏，特意让老奴来瞧瞧。毕竟苏小姐是京中难得的巧手，娘娘想着，能不能请苏小姐给东宫绣一幅‘百子图’？”
绣“百子图”？这可是寓意子嗣绵延的重礼，寻常人根本没资格给太子妃绣这个。明着是抬举，实则是试探——若苏清鸢接了，便是明晃晃地站队太子；若不接，就是不给太子妃面子。
柳氏和苏明哲的脸色都变了，一个想让她接，一个怕她接，两人急得互相使眼色。
苏清鸢却从容起身，对着嬷嬷福了一礼：“能得太子妃青眼，是臣女的荣幸。只是……”她话锋一转，露出几分难色，“臣女前几日给太后绣屏风时伤了眼，太医说需静养一月，怕是辜负了娘娘的美意。”
嬷嬷挑眉：“伤了眼？苏小姐看着倒是精神得很。”
“是真的。”苏清鸢眨了眨眼，眼尾果然泛起一丝红，“不信嬷嬷请看，臣女这几日连针都碰不得呢。”她早料到会有这么一出，特意用胭脂在眼尾轻扫了些，看着像是用眼过度的样子。
嬷嬷盯着她的眼睛看了半晌，没看出破绽，又瞥了眼桌上放着的、确实没动过的针线笸箩，脸色沉了沉：“既然如此，那便不打扰苏小姐静养了。只是……娘娘的心意，还望苏小姐记着。”
“臣女不敢忘。”
嬷嬷没再多说，起身带着丫鬟走了，临走时那眼神，明摆着是不信，还带着几分警告。
嬷嬷一走，柳氏就瘫坐在椅子上，拍着胸口道：“吓死我了……还好你没接！太子妃那人，最是小心眼，接了她的活计，往后有你受的！”
苏明哲也松了口气，却又皱起眉：“可这下也得罪了太子妃，怕是……”
“父亲放心，”苏清鸢淡淡道，“她只是试探，不会真的因为一幅绣品动怒。倒是太后的赏赐，得想个法子‘还’回去一些。”
“还回去？”柳氏瞪大眼睛，“这么好的东西，怎么能还回去？”
“不是真还，是‘分’。”苏清鸢拿起那匹云锦，“这云锦颜色正合三姑母的喜好，不如送半匹给她；那支步摇，老夫人的寿宴快到了，正好当贺礼。”
苏明哲眼睛一亮：“这主意好！既显得我们不贪财，又能把人情送到位，还能让外人看看，我们苏家不敢独占太后的恩宠。”
柳氏虽舍不得，却也知道这是最好的法子，只能不情不愿地点头：“就依你吧。”
处理完赏赐的事，苏清鸢刚回小院，就见李嫣然的丫鬟等在门口，脸色急惶惶的。
“苏小姐，不好了！我家小姐被人堵在城外的玉佛寺了！”
苏清鸢心里咯噔一下：“怎么回事？谁堵的她？”
“是……是安乐侯府的小姐！”丫鬟带着哭腔，“说是我家小姐抢了她的风头，还说……还说小姐跟您走得近，心思不正，要给小姐点教训！”
安乐侯府是太子的母族，安乐侯小姐更是太子妃的表妹，素来蛮横。她们找李嫣然的麻烦，分明是冲着她来的！
“备车！”苏清鸢当机立断，“去玉佛寺！”
春桃连忙拦住她：“小姐，您不能去啊！安乐侯府的人不好惹，您去了怕是要吃亏！再说，您刚‘伤了眼’，怎么能出门？”
“眼伤是装的，嫣然是真的。”苏清鸢拿起披风，眼神锐利，“她们要找的是我，总不能让嫣然替我受委屈。”
她快步往外走，刚到二门，就见一个熟悉的身影站在廊下——是谢景辞的随从。
“苏小姐，我家殿下让小人送您一程。”随从指了指门外停着的一辆不起眼的青布马车，“殿下说，玉佛寺那边人多眼杂，苏小姐独自去，怕是会吃亏。”
苏清鸢愣了一下，谢景辞怎么知道她要去玉佛寺？还特意派了人来？
“替我谢过殿下。”她没有多问，利落地上了马车。此刻救人要紧，计较太多反而误事。
马车行驶得又快又稳，不到半个时辰就到了玉佛寺山脚下。远远就看到一群锦衣女子围着一个穿鹅黄衣裙的身影，正是李嫣然。
安乐侯小姐叉着腰站在中间，指着李嫣然骂道：“你以为跟苏清鸢那个狐狸精混在一起，就能攀上太后了？告诉你，只要有我在，你们谁也别想得意！”
“你胡说！清鸢表姐才不是那样的人！”李嫣然气得浑身发抖，却被两个丫鬟死死按住，动弹不得。
“不是？那她怎么刚从乡下回来，就讨得太后和靖王的青眼？”安乐侯小姐冷笑，“我看就是用了什么见不得人的手段！今天我就替太子妃姐姐教训教训你这个帮凶！”
她说着，扬手就要打下去。
“住手！”
苏清鸢及时赶到，一把抓住她的手腕。
安乐侯小姐看到她，眼睛都红了：“苏清鸢！你来得正好！我正要找你算账！”
“我与你无冤无仇，你找我算什么账？”苏清鸢冷冷道，“倒是你，光天化日之下围攻朝廷命官之女，就不怕被官府拿了去？”
“拿我？你试试！”安乐侯小姐甩开她的手，“我爹是安乐侯，我怕谁？今天我不仅要打她，还要撕烂你的脸，看你还怎么勾引靖王！”
她说着，竟真的扑上来要撕苏清鸢的脸。
苏清鸢早有防备，侧身避开，顺势抓住她的胳膊，反手一拧。
“啊——！”安乐侯小姐疼得尖叫起来，“你敢打我？！”
“我只是自卫。”苏清鸢力道不减，“你若再胡来，我不介意让你尝尝断胳膊的滋味。”她的眼神冰冷，带着一股狠劲，竟让安乐侯小姐吓住了。
周围的丫鬟想上前帮忙，却被突然出现的几个黑衣侍卫拦住——是谢景辞的人。
安乐侯小姐又惊又怒：“你们是谁？敢拦我？！”
侍卫们面无表情，只守着不让她们靠近。
苏清鸢这才松开手，冷冷道：“带着你的人，滚。”
安乐侯小姐捂着胳膊，怨毒地瞪着苏清鸢：“你给我等着！这事没完！”
她不敢再纠缠，带着人狼狈地走了。
李嫣然扑过来抓住苏清鸢的手，眼眶通红：“清鸢表姐，谢谢你……”
“没事了。”苏清鸢拍了拍她的背，“我们先下山。”
两人上了马车，李嫣然才后怕地说：“她们怎么敢这么大胆？光天化日就动手……”
“因为她们背后有人撑腰。”苏清鸢看着窗外飞逝的景物，眼神沉沉，“太子妃动不了我，就拿你出气。这次是警告，下次可能就没这么简单了。”
李嫣然打了个寒颤：“那……那怎么办？”
苏清鸢沉默片刻，忽然开口：“或许，我们该找个‘靠山’了。”
李嫣然一愣：“靠山？找谁？”
苏清鸢没有回答，只是看向马车外那个一直远远跟着的黑衣侍卫身影。
谢景辞……你到底想做什么？
若你真的想对付太子一派，那我们，或许可以做个交易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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