苏清鸢避开众人耳目，绕到苏语然的禁足小院时，正见她蹲在廊下喂猫。暖阳洒在苏语然发梢，她手里捏着半块糕点，指尖被猫咪蹭得发痒，笑得眉眼弯弯，竟有几分难得的稚气。
“倒是清闲。”苏清鸢倚着门框，声音里听不出情绪。
苏语然吓了一跳，手里的糕点掉在地上，猫咪叼着糕点跑远，她拍了拍裙摆站起身，脸上的笑意瞬间敛去，换上惯有的娇纵：“你来做什么？看我笑话？”
“你觉得我是来看笑话的？”苏清鸢走进院，目光扫过院中那棵歪脖子桃树，“沈砚来府里了，你知道？”
苏语然脸色微变：“靖王的人？他来做什么？”
“想让我给他绣屏风。”苏清鸢淡淡道，“你说，他这是什么意思？”
苏语然咬了咬唇，走到石桌旁坐下：“还能是什么意思？试探我们苏家到底站在哪边呗。你没答应是对的，那沈砚看着文质彬彬，心眼多着呢。”
这话倒是出乎苏清鸢意料，她原以为苏语然会趁机嘲讽几句，没想到会是这个答案。
“你倒是看得明白。”
“我再笨，也知道靖王和太子不对付。”苏语然拿起桌上的水壶，倒了两杯凉茶，推给苏清鸢一杯，“他让你绣寒梅图，寒梅傲骨，不就是暗指要你表忠心吗？你若接了，往后苏家就成了他砧板上的肉。”
苏清鸢端起茶杯，指尖触到微凉的杯壁：“你倒是不傻。”
“我只是懒得动脑子，又不是真傻。”苏语然撇撇嘴，“以前是觉得争这些没意思，可真到了份上，谁愿做任人宰割的傻子？”她顿了顿，看向苏清鸢，“你打算怎么办？就这么僵着？”
“不然呢？”苏清鸢抬眸，“太子那边也派人递了话，想让我去给太子妃做伴读，你觉得我该去？”
苏语然一口茶差点喷出来：“太子妃那个刁蛮性子，你去了不是找罪受？”她忽然凑近，压低声音，“我听说，太后宫里的掌事嬷嬷是父皇的远亲，最是公正，不如……”
苏清鸢挑眉，示意她继续说。
“太后后天要在御花园设宴，说是赏菊，其实是想调和各方关系。”苏语然指尖在石桌上画着圈，“到时候太子和靖王的人肯定都在，你要是能讨得太后一句夸，两边都不好再逼你，岂不两全？”
这倒是个法子。苏清鸢沉吟片刻，点了点头：“你倒是有几分急智。”
“那是自然。”苏语然得意地扬起下巴，随即又垮下来，“不过……太后眼光高得很，寻常的才艺入不了她眼，你打算怎么办？”
苏清鸢看向院角那丛野菊，花瓣沾着晨露，倒有几分野趣。她忽然笑了：“或许，不必是什么惊世骇俗的本事。”
两日后，御花园赏菊宴上，果然冠盖云集。太子一身锦袍，意气风发；靖王端坐席中，神色淡然。太后坐在主位，目光扫过众人，最终落在姗姗来迟的苏清鸢身上。
“这就是清鸢吧？”太后笑着招手，“过来让哀家瞧瞧。”
苏清鸢走上前，屈膝行礼，动作从容。太后执起她的手，指尖触到她掌心的薄茧，微微讶异：“倒是双能干的手。”
“回太后，臣女闲来喜欢做些布艺，磨出来的。”
“哦？”太后来了兴致，“哀家这里正好缺个针黹屏风，你若做得好，哀家有赏。”
苏清鸢抬眸，恰好对上沈砚投来的目光，她微微一笑：“臣女不敢称能，只是近日得了些野菊，想着用花瓣染布，绣一幅《秋菊图》，不知入不入得了太后的眼？”
“用花瓣染布？”太后来了兴趣，“倒是别致，哀家倒要瞧瞧。”
宴席过半，苏清鸢捧着刚绣好的屏风上前。屏面上，野菊开得肆意，花瓣是用菊花汁染的淡金，花心缀着细碎的珍珠，竟比那些精工细作的绣品多了几分天然野趣。
“好一个‘天然去雕饰’！”太后抚掌赞叹，“这菊花的灵气，都被你绣活了。”
太子见状，刚要开口称赞，却见靖王先一步颔首：“苏小姐心思巧，用野菊入绣，倒是应了今日的景。”
苏清鸢垂眸浅笑，既没刻意迎合，也没疏远谁。太后看在眼里，心里已有了数，淡淡道：“清鸢这手艺，哀家记下了。往后啊，多来宫里陪陪哀家，不必总想着那些烦心事。”
一句话，既给了苏清鸢体面，又隐晦地挡了两边的拉拢。苏语然坐在席间，看着苏清鸢从容退下的背影，偷偷举起茶杯，对着她的方向虚敬了一杯。
风吹过菊丛，落了满身细碎的金黄。苏清鸢站在廊下，看着远处明争暗斗的人影，忽然觉得，苏语然那句话说得对——有时候，不必选边站，做自己，反而更能站稳脚跟。
就像这野菊，生在野地，不附权贵，也能开得热烈张扬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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