九月的暴雨来得猝不及防。
放学铃响时，我正对着物理错题本发呆，窗外的雨珠噼里啪啦砸在玻璃上，像要把整个世界都敲碎。同桌收拾书包时嘟囔
路人早知道带伞了，这雨怕是要下到天黑。
我下意识摸了摸书包侧袋——早上看天气预报说晴天，伞被我落在了家里。
犹豫着要不要冲进雨里，走到教学楼门口时，脚步却顿住了。雨幕里，你正站在公告栏前，指尖划过新贴的竞赛名单。校服领口被风吹得敞开，露出里面白色的T恤，湿漉漉的额发贴在额头上，水珠顺着下颌线往下滴。
我悄悄往后退了半步，想等你走了再走。可你像是察觉到什么，突然转过身。
四目相对的瞬间，我感觉血液都往脸上涌。你手里捏着一张刚领的奖状，边角被雨水打湿了一点，上面“物理竞赛省级一等奖”的字样格外清晰。上次模考后在公告栏前，你也是这样专注地看着名单，只是那天阳光很好，而今天只有哗哗的雨声。
林杨没带伞？
你的声音穿过雨帘传来，带着点被淋湿后的沙哑。
我攥紧书包带，点了点头，喉咙像被堵住似的发不出声。你低头看了看手里的伞——那是把黑色的长柄伞，伞骨上还沾着去年冬天的雪渍，我认得，上次扫雪时你就用这把伞挡过飘进领口的雪。
林杨我送你？
你扬了扬下巴，目光落在我脚边的积水里
林杨看你站这儿好久了。
心脏突然跳得像要撞开肋骨。我慌忙摆手
苏瑶不用不用，我家不远，跑几步就到了。
话刚说完，一阵更大的风卷着雨扑过来，我下意识缩了缩脖子，书包上的挂件叮当作响。
你没再说话，只是把伞往我这边倾斜了大半。伞沿压得很低，我只能看见你握着伞柄的手——骨节分明，指甲修剪得很干净，虎口处还有块淡淡的疤痕，像是小时候被什么东西划到过。
林杨走吧
你率先迈步
林杨正好顺路。
我愣了愣，才反应过来要跟上。雨声被隔绝在伞外，狭小的空间里只剩下彼此的呼吸声。你走在靠马路的一侧，肩膀时不时碰到湿漉漉的围墙，深色的校服后背很快洇开一片深色的水渍。
林杨上次模考，你的物理进步挺大
你忽然开口，眼睛看着前方的水洼
林杨我看了成绩单，最后一道大题，全年级只有你和我用了辅助线解法。
我猛地抬头看你。那道题我熬了三个晚自习才解出来，草稿纸写满了整整两页，没想到你会注意到。
苏瑶是……是碰巧想到的。
我声音发虚，手指无意识地抠着书包带。
你笑了笑，眼角的弧度在雨雾里显得格外柔和
林杨挺厉害的，那步辅助线很少有人能想到。
说话间，你突然停下脚步，把伞往我手里一塞
林杨你先打着，我去买瓶水。
我还没反应过来，你已经冲进了街角的便利店。雨丝斜斜地打在我脸上，带着点凉意。我握着那把还残留你体温的伞，忽然发现伞柄上刻着个小小的“杨”字，是用美工刀轻轻划的，不仔细看根本发现不了。
你出来时手里多了两瓶矿泉水，瓶盖已经拧开了。递给我一瓶时，指尖不小心碰到我的手背，像有微弱的电流窜过。
林杨刚在便利店看到你喜欢的柠檬味。
你指了指我手里的水，眼神里带着点不易察觉的认真。
我愣住了。上次体育课自由活动，我在小卖部买过这种柠檬味的水，当时你在篮球场上投篮，根本没往这边看——原来你什么都知道。
走到巷口时，你突然停下
林杨就到这儿吧，再往前我就绕远了。
我这才想起，你家明明在相反的方向。雨还在下，你把校服外套脱下来，抖了抖上面的水珠，然后披在我肩上
林杨披着吧，别感冒了。
外套上还留着你的体温，混着淡淡的洗衣液香味，和那天在图书馆闻到的一样。我想说点什么，可你已经转身冲进雨里，黑色的伞在雨幕里越来越小，直到变成一个模糊的黑点。
我站在原地，摸着肩上还带着余温的外套，忽然发现口袋里有张折叠的纸条。展开来，是你熟悉的字迹，笔画遒劲有力，上面写着：“周末下午三点，图书馆三楼，给你讲那道物理题。”
雨还在下，可我感觉心里的某个角落，正有暖暖的水流淌开来。原来有些相遇，就像这场突如其来的暴雨，看似打乱了所有节奏，却悄悄为未说出口的话，铺好了长长的路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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