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竹编

逆袭从学前班开始

中午,林建国回来了。

他脸色不太好看,进门就把布包扔在桌上,里面两个馒头原封不动。

“怎么了?”李秀兰迎上去,“没找到老陈?”

“找到了。”林建国一屁股坐在凳子上,声音发闷,“他说,镇上现在根本没多少人买手工东西。塑料的、铁的,便宜又耐用,谁还买竹篮子?”

林晓月心里一沉。

“那……工活呢?”李秀兰问。

“也没了。”林建国抹了把脸,“老陈自己的木匠铺都快开不下去了,哪还有活分给我。他说,我要真想留家里,不如跟他去工地,一天十五块,管顿饭。”

一天十五块,一个月就是四百五。在1998年,对于农村来说,不算少。

但要去工地,要离乡背井,要和上一世一样。

“我不去。”林建国忽然说,声音很坚决,“我说了不去,就不去。”

“可是……”李秀兰张了张嘴,没说出话。

屋里陷入沉默。只有墙上的老式挂钟,滴答滴答地走。

林晓月看看父亲,又看看母亲。父亲低着头,手指无意识地敲着膝盖。母亲绞着围裙,嘴唇抿得发白。

她知道,他们在想什么。

在想下个月的化肥钱,在想她的学费,在想冬天的煤,在想一日三餐。

钱。一切都是因为钱。

“爸爸。”她走到林建国面前,仰起脸,“我们去赶集吧。”

“什么?”

“我们去赶集,卖篮子。”林晓月说,“妈妈会编新样子,爸爸可以做木架子,做得比别人的都好看。我们去试试,万一能卖出去呢?”

林建国看着她,眼神复杂:“月月,你不懂。赶集摆摊,要交摊位费,要早起,要跟人讨价还价,还不一定卖得出去。爸爸不是怕辛苦,是怕白辛苦。”

“不试试怎么知道是白辛苦?”林晓月执拗地说,“爸爸,你就试一次。要是卖不出去,我……我就不上学了,在家帮妈妈干活。”

“胡说!”李秀兰呵斥道,“不上学怎么行!”

“那就让我试试。”林晓月抓住父亲的手,那手很大,很粗糙,掌心有厚厚的老茧,“爸爸,你就信我一次,就一次。”

林建国看着女儿,看着那双亮得惊人的眼睛。

这孩子今天很不一样。说话不像五岁,眼神不像五岁,那种执拗的、近乎偏执的劲儿,更不像五岁。

可她是他的女儿,是他从小抱到大的女儿。

“好。”林建国听见自己说,声音有些沙哑,“就试一次。下次赶集是初六,还有四天。这四天,我和你妈赶工,做一批篮子出来。能卖就卖,卖不出去……爸爸再去工地。”

“不会卖不出去的。”林晓月说,语气笃定,“一定能卖出去。”

她必须卖出去。

这是他们家唯一的机会。

下午,林建国和李秀兰就忙开了。林建国去砍竹子,李秀兰在家处理竹条。林晓月想帮忙,被赶去写作业——虽然学前班没什么作业,但李秀兰给她布置了写数字的任务。

“写不完二十个‘1’,不许出来。”李秀兰说。

林晓月只能趴在桌上,用那支崭新的自动铅笔,在田字格里写“1”。

太简单了。她三岁就会写。可她不能写太快,不能写太好,得模仿五岁孩子的笔迹,歪歪扭扭,大大小小。

写了两行,她就烦躁地扔下笔。

院子里传来劈竹子的声音,咔嚓咔嚓,清脆而有节奏。她趴在窗台上看,父亲站在院子里,手里握着柴刀,一下一下,把粗大的竹子劈成细条。阳光照在他身上,汗水顺着脊背往下淌,在旧背心上洇出深色的痕迹。

母亲坐在屋檐下,手里拿着篾刀,把竹条剖成更薄的篾片。她的动作很快,很稳,篾片在她手里听话得像面条,厚薄均匀,宽度一致。

他们都是很能干的人。父亲踏实肯干,母亲心灵手巧。上一世,他们只是缺少一个机会,一点运气。

这一世,她要给他们这个机会。

“月月,写完了吗?”李秀兰在院子里喊。

“写完了!”林晓月抓起本子跑出去。

李秀兰接过来看,笑了:“写得不错,就是有点歪。来,妈妈教你写‘2’。”

“妈妈,我想学编篮子。”林晓月说,“我不编难的,就编最简单的,行吗?”

李秀兰看看她,又看看手里的篾片,叹了口气:“行吧,你坐这儿,妈妈教你编杯垫。”

杯垫最简单,只要经纬交叉,编成正方形就行。

林晓月坐小马扎上,李秀兰手把手教她。这次她学乖了,不急着证明自己,不急着求成。她就慢慢来,一步一步,错了就拆,拆了再编。

手指还是笨,还是疼,但比上午好一点了。

至少,能编出个大概形状了。

傍晚时分,林建国砍回一大堆竹子。院子里堆满了竹竿,空气里弥漫着竹子的清香。李秀兰已经剖出一小堆篾片,粗细均匀,青黄相间。

“先吃饭。”林建国洗了手,甩甩水,“明天再弄。”

晚饭是面条,清汤寡水,飘着几片菜叶。林晓月的碗底卧着一个荷包蛋。

“我不吃蛋。”她把蛋夹给父亲。

“你吃。”林建国夹回去。

“爸爸干活累,爸爸吃。”她又夹回去。

筷子在空中推了几个来回,最后荷包蛋一分为二,父女俩一人一半。

李秀兰看着,笑了:“你们爷俩,真是。”

林建国也笑,咬了口荷包蛋,忽然说:“我今天在镇上,看见有卖彩色塑料绳的。红的,绿的,黄的,挺好看。要是编篮子的时候掺点颜色进去,会不会更好卖?”

林晓月眼睛一亮:“会!肯定会!”

“那明天我去买点。”林建国说,“不贵,一毛钱一卷。”

“嗯。”李秀兰点头,“掺点颜色,是好看些。”

这就是进步。父亲开始动脑子想怎么把东西做得更好,而不是一味地否定。

林晓月心里松了口气,胃口也好了些,把半碗面条都吃完了。

晚饭后,一家人坐在院子里乘凉。没有电视,没有手机,只有满天星斗,和远处偶尔的狗吠。

林建国在修一个坏掉的凳子。李秀兰在灯下继续剖篾片。林晓月坐在旁边,努力编她的杯垫。

第一个杯垫编好了,歪歪扭扭,松紧不一,但好歹是个正方形。

“妈妈,你看。”她献宝似的递过去。

李秀兰接过来,仔细看了看,笑了:“我们月月真能干。这个给妈妈用,正好缺个杯垫。”

“真的?”林晓月眼睛亮了。

“真的。”李秀兰把杯垫放在手边,真的拿来茶杯放上去。

林晓月心里甜滋滋的,比吃了糖还甜。

“月月。”林建国忽然开口。

“嗯?”

“你为什么不想让爸爸走?”林建国问,声音在夜色里显得格外低沉,“别的小孩,爸爸出去打工,回来都带新衣服,新玩具。你不想要吗?”

林晓月低下头,看着自己编到一半的第二个杯垫。

“我想要新衣服,新玩具。”她小声说,“但我更想要爸爸在家。爸爸在家,妈妈就不用半夜偷偷哭。爸爸在家,下雨天我就不用自己跑回家。爸爸在家,别人欺负我的时候,我就有爸爸撑腰。”

她顿了顿,声音更小:“爸爸,你不知道,你每次回来,手上都是口子,腰疼得直不起来。我和妈妈看着,心里难受。”

院子里安静极了。只有蛐蛐在叫,一声接一声。

许久,林建国放下手里的工具,走过来,蹲在她面前。

“傻闺女。”他摸了摸她的头,手掌很大,很暖,“爸爸是大人,大人吃点苦,没什么。只要你好,你妈好,爸爸再苦也值。”

“不好。”林晓月摇头,眼泪掉下来,砸在手背上,“一点都不好。爸爸苦,妈妈苦,我也苦。我们为什么要苦?我们一起,就不苦了。”

林建国看着她,看着她满脸的眼泪,看着她眼里那种近乎执拗的光。

这孩子,真的不一样了。

但他喜欢这种不一样。这种不一样让他觉得,也许,真的可以试试。

“好。”他说,声音很轻,但很坚定,“我们一起,不苦了。”

夜深了,林晓月躺在床上,翻来覆去睡不着。

院子里还有动静,是父母还在忙。她爬起来,扒着窗户往外看。

昏黄的灯光下,父亲在劈竹子,母亲在编篮子。他们不说话,但动作默契。父亲劈好竹条,母亲接过去,手指翻飞,篾片在她手里跳舞,渐渐有了篮子的雏形。

那是很简单的样式,圆口,圆底,但母亲在提手上花了心思,编成了麻花辫的形状,还在接口处加了个小小的竹节装饰。

很好看。比集市上那些光秃秃的篮子好看多了。

林晓月看了很久,直到眼睛发涩,才回到床上。

她躺下,闭上眼睛,脑子里还在想。

想彩色塑料绳,想不同的样式,想怎么定价,想怎么吆喝,想赶集那天穿什么衣服。

想着想着,忽然笑了。

她在干什么?一个二十八岁的人,在为一次赶集紧张。

可是,这种紧张真好。有希望的紧张,有奔头的紧张,和上一世那种窒息的、无望的紧张,完全不一样。

窗外,父母压低声音的对话飘进来。

“……月月今天,懂事得让人心疼。”

“嗯。这孩子,长大了。”

“要不……工地那边,真不去了?”

“不去了。试试吧,万一成了呢。”

“万一不成……”

“不成再说。天无绝人之路。”

声音渐渐低下去,只剩下篾片摩擦的沙沙声,和柴刀劈竹的咔嚓声。

那声音很轻,很稳,像夜的心跳。

林晓月就在这声音里,慢慢睡着了。

这一次,她没有做梦。

一夜无梦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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