夏末的黄昏把天光染成淡橘色,风卷着操场边的梧桐叶,簌簌地往礼堂的窗缝里钻。
尹汐攥着数学错题本站在台阶下,抬头望进去——礼堂的门虚掩着,里面亮着几盏暖黄的灯,光线透过磨砂玻璃漫出来,像一块融化的黄油。她深吸了口气,推开那扇吱呀作响的木门,粉笔灰混着旧书页的味道扑面而来。
沈淇正坐在第一排的课桌前,指尖转着一支白色粉笔,听见动静时抬眸望过来。他穿了件浅灰色的短袖,袖口挽到小臂,露出一截干净的手腕。看见尹汐,他停下转笔的动作,弯了弯唇角:“来了?我还以为你要迟到。”
尹汐的心跳漏了一拍,快步走过去把错题本放在桌上,指尖不小心碰到他的手背,又触电般缩了回来:“没、没有,我提前十分钟就到了。”
沈淇低笑一声,没拆穿她耳尖的红。他翻开错题本,目光落在最后一道解析几何题上,指尖点了点题干:“这道题你辅助线画错了,应该从A点引一条垂线……”讲到一半,沈淇忽然停了笔,回头看她:“听懂了吗?”
尹汐慌忙点头,又摇摇头,小声嗫嚅:“第三步的公式转换……我还是有点模糊。”
沈淇没说话,拿着粉笔走下讲台,在她旁边的椅子上坐下。两人的距离忽然拉近,他身上淡淡的皂角香混着粉笔味飘过来,尹汐的脸颊瞬间烫得厉害。他俯身靠近时,额前的碎发垂下来,扫过她的耳畔,声音放得很轻:“你看,这里可以用余弦定理代换,把……”
话音未落,窗外忽然刮来一阵急风,哐当一声撞在窗棂上,讲台上的粉笔盒被震得晃了晃,半截白粉笔骨碌碌滚下来,不偏不倚落在两人交叠的手背上。
尹汐惊得猛地缩回手,指尖却不小心蹭过他温热的掌心,像触电似的麻意瞬间窜上胳膊。沈淇的动作顿了顿,垂眸看着手背上沾着的一点白粉笔灰,又抬眼看向她泛红的耳尖,喉结轻轻滚动了一下,低低地笑出了声。
礼堂外的天色彻底沉了下去,远处的教学楼亮起星星点点的灯。
尹汐低着头,盯着他骨节分明的手指,听着他耐心的讲解,忽然觉得,这个黄昏好像被无限拉长了,长到足够让粉笔灰落满肩头,长到足够让心跳声,漫过整个暮色。
最后一道题讲完时,沈淇合上错题本,指尖敲了敲封面:“明天要是还有不懂的,还来这里?”
尹汐抬起头,撞进他含笑的眼眸里,像撞进了一整个温柔的黄昏。她攥紧了衣角,轻轻“嗯”了一声。
沈淇为尹汐讲了一周的题后,尹汐对着作业本上终于顺畅写满的解题步骤,忽然松了口气——原来那些绕来绕去的函数和几何,好像真的没那么难了。她指尖摩挲着纸页,心里涌上来一股说不清的感激,想好好谢谢沈淇,却又攥着笔杆犯了愁,送太贵重的怕唐突,说句谢谢又觉得太轻。
窗外的晚风卷着梧桐叶的影子晃过桌面,尹汐的思绪忽然飘回第一天傍晚的礼堂,想起了沈淇说小时候总缠着外婆,要去巷口那家老字号买绿豆糕。
她眼睛一亮,笔尖在草稿纸上顿住,心里忽然就有了主意。
第二天早晨,教室里还浸在一阵乱糟糟的翻书声里。尹汐攥着一个印着浅蓝格纹的纸袋,脚步放得极轻,悄悄绕到沈淇的课桌旁。
纸袋里是她绕了三条街才买到的绿豆糕,是沈淇提过的那家老字号。
她把纸袋轻轻放在桌角,指尖还带着点心铺冷气的余温,声音细得像蚊子哼:“那个……这一个星期谢谢你。我觉得数学好像……好像真的没那么难了。”顿了顿,又补充道,“就是你第一天讲题时,说小时候总缠着外婆买的那家,我今早特意去排队的。”
沈淇刚写完一道函数题,闻言抬眸,目光落在纸袋上,又转回来落在她泛红的耳尖上,笔尖在草稿纸上顿了顿,弯起唇角笑:“谢什么?”他伸手拿起纸袋,指尖不经意擦过她的手背,“倒是你,连我随口提的一句话都记着。”
窗外的晚风卷着蝉鸣飘进来,吹得教室后墙的黑板报轻轻晃,纸袋上的蓝格纹被夕阳染得暖融融的。尹汐看着他指尖捏着的纸袋,忽然觉得,这个夏天的风,好像都带着点绿豆糕的甜香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