那一声“哐当”在死寂的旧楼里回荡，带着金属特有的冰冷质感，狠狠撞在林薇紧绷的神经上。她瞬间熄灭手机光源，将自己完全融入浓稠的黑暗，屏住呼吸，心脏在胸腔里擂鼓般狂跳。
是谁？
周屿？他警告过，也可能会巡查。但如果是他，为什么会发出这么大的动静？还是……这栋楼里，此刻有别人？
黑暗中，视觉几乎失效，其他感官被无限放大。她听到自己血液奔流的声音，听到灰尘从高处簌簌落下的微响，还有……楼下隐约传来的、极其轻微的脚步声。
不是一个人。
那脚步很轻，带着一种刻意的收敛，但在空旷破败的建筑里，依然能捕捉到微弱的、鞋底摩擦地面的沙沙声。不止一个方向？还是回声？
林薇背靠着冰冷的铁皮柜，指尖紧紧攥着那张拍下赵倩信息的手机，另一只手摸到了书包侧袋里那瓶作为“应急物资”的碘伏棉签。塑料瓶身的触感冰凉而脆弱，提供不了任何安全感。她的大脑飞速运转：藏在这里？不，这个房间太空，铁皮柜藏不住人。门口？脚步声似乎正在上楼。
三楼东侧只有这一间化学实验室和相邻的几间空教室。无处可逃。
脚步声越来越近，已经上了三楼，正朝着东侧走来。手电光的光柱在走廊墙壁上晃动，割裂黑暗。
林薇的目光迅速扫过房间。实验桌……不行。墙角堆放的破旧桌椅和杂物？她咬咬牙，趁着手电光还未完全照进门口的瞬间，弓身挪到那堆杂物后面，蜷缩起身体，尽量利用阴影和杂物遮掩。灰尘扑面而来，她死死捂住口鼻，压下咳嗽的冲动。
手电光柱射入房间，在地面划动。两个身影出现在门口，光束晃动着扫过房间的每一个角落。
“刚才那声音，像是从这边传来的。”一个压低的男声说，声音有些陌生，不是周屿。
“这破地方，说不定是老鼠碰倒了什么。”另一个声音回应，听起来年轻些，“赶紧看看，老大让确认东西还在不在。”
“能有什么东西？这么多年了，该处理的早处理了。”第一个男声有些不耐烦，手电光扫过铁皮柜和地上的纸盒，“你看，就这些破烂。”
光束掠过林薇藏身的杂物堆，她将身体缩得更紧，几乎能听到自己擂鼓般的心跳。千万别照过来……
“等等，”第二个声音忽然道，手电光定格在地上那个被林薇翻动过的纸盒上，“这个盒子……好像被人动过。”
林薇的心猛地一沉。
两个身影走近纸盒。手电光下，能看出他们穿着深色的衣服，身形不算高大，但动作利落。
“翻过。”第一个男人蹲下身，查看散落的纸张，“有人来过。最近。”
“会不会是学生会巡查的？”
“周屿那小子？他一般不会进这里面，最多外面转转。而且他今晚不是被沈雨薇那边的事绊住了吗？”
沈雨薇？林薇眼皮一跳。
“那会是谁？也是来找‘那个’的？”
“不知道。但不管是谁，不能让他把东西带出去。”第一个男人的声音冷了下来，“搜！说不定还没走远。”
手电光再次开始移动，这次更加仔细，朝着房间各个角落扫来。
林薇知道藏不住了。在那束光即将照到她藏身之处的刹那，她猛地从杂物堆后窜出，不是冲向门口（那里被两人挡住），而是扑向房间另一侧一扇紧闭的小门——那可能是以前的药品准备间或通风室。
她的动作出乎意料，两个男人愣了一下。就在这电光火石的一瞬，林薇已经撞开了那扇小门，冲了进去。
里面更黑，更狭窄，堆满了不知名的废弃物品，几乎无法下脚。她反手想关上门，但门轴锈死，只能虚掩。
“在那边！”外面两人反应过来，急促的脚步声逼近。
林薇不顾一切地向深处躲去，脚下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，险些摔倒。手电光从门缝射入，晃动着捕捉她的身影。
“抓住她！”
一只粗壮的手从后面伸来，抓住了她的书包带子。林薇奋力一挣，带子断裂，书包被扯落。她趁机向前一扑，撞开一堆挡路的硬物，滚到了一个相对开阔的角落，背靠着冰冷的墙壁，再无退路。
两个男人堵在了小门口，手电光直直打在她脸上，刺得她睁不开眼。
“是个女的？”年轻些的那个有些惊讶。
“管他是谁。”第一个男人，看起来是领头的，语气凶狠，“东西交出来！”
“什么东西？我不知道你们在说什么。”林薇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不发抖，她背在身后的手，悄悄握紧了那瓶碘伏棉签。
“少装傻！你翻那个盒子找什么？”领头男人逼近一步，“谁派你来的？沈雨薇？还是周屿？”
他们果然知道沈雨薇和周屿！林薇心念急转。“我只是……好奇，过来看看。”她拖延着时间，脑子里疯狂想着脱身之法。这里太偏僻，呼救根本没用。
“好奇？”领头男人冷笑，“好奇会专门来找几十年前的破档案？把手机交出来！还有，你找到什么了？”
他们看到了她翻动纸盒，可能也猜到她拍了照。林薇紧紧攥着手机，指节发白。不能交出去，那是赵倩信息的唯一证据。
“我没有……”
“敬酒不吃吃罚酒！”领头男人失去了耐心，伸手就朝她抓来。
就在那只手即将碰到林薇的瞬间，门口方向忽然传来一声厉喝：“住手！”
声音熟悉，带着不容置疑的冷厉。
是周屿！
手电光立刻转向门口。周屿站在那里，身影挺拔，逆着走廊窗外透进的极微弱天光，看不清表情，但周身散发着一种迫人的低气压。他手里似乎没拿什么，但仅仅是站在那里，就让人感到一股无形的压力。
“周屿？”领头男人显然认识他，声音里带着忌惮和一丝慌乱，“你怎么……”
“放开她。”周屿打断他，声音不高，却字字清晰，带着命令的口吻。他一步步走进房间，目光扫过两个男人，最后落在被逼到角落、脸色苍白的林薇身上。那眼神复杂，有关切，有愤怒，更多的是一种“果然如此”的沉重。
“周副主席，这事儿跟你没关系。”领头男人试图强硬，“这女的半夜偷闯禁地，我们只是……”
“我说，放开她。”周屿重复，脚步未停，直接走到了林薇身前，将她挡在了自己身后。这个动作自然而充满保护意味。
年轻些的男人似乎想动手，被领头男人用眼神制止了。他们似乎对周屿颇为顾忌。
“周屿，你别多管闲事。有些事，你心里清楚，捅出去对谁都没好处。”领头男人压低声音，带着威胁。
“滚。”周屿只回了一个字，冰冷彻骨。
两个男人对视一眼，显然权衡着利弊。最终，领头男人狠狠瞪了周屿和林薇一眼：“行，你护着她。但今晚的事，不会就这么算了。你最好让她管住自己的嘴！”说完，他示意同伴，两人迅速退出了小房间，脚步声很快消失在走廊尽头。
狭窄的空间里，只剩下周屿和林薇。手电光已经随着那两人离开而消失，只有门外走廊透进的一点微光，勉强勾勒出两人的轮廓。
沉默。令人窒息的沉默。
林薇靠着墙，腿有些发软，刚才的紧张和恐惧此刻才后知后觉地涌上来，让她微微颤抖。她看着周屿的背影，他依然站在那里，面对着门口的方向，仿佛在确认那两人是否真的离开。
过了一会儿，他转过身。微光下，他的脸色异常冷峻，嘴唇抿成一条直线，那双总是深潭般的眼睛此刻翻涌着怒意和……后怕？
“你知不知道刚才有多危险？”他开口，声音紧绷，带着压抑的火气，“我有没有警告过你？有没有告诉过你‘进去过的人未必出得来’？”
林薇张了张嘴，想反驳，却发现无从辩起。她确实冒险了，而且差点出事。
“我……我找到了赵倩的信息。”她低下头，声音有些哑，举起手里紧握的手机，“89年4月28日，实验事故后离校，手续未清。”
周屿的目光落在手机上，又抬起来看她，眼神里的怒意稍稍被一种深重的疲惫取代。他叹了口气，那叹息在寂静中格外清晰。
“先离开这里。”他不再多说，弯腰捡起地上林薇被扯断带子的书包，拍了拍灰，递给她，“跟紧我。”
林薇接过书包，默默跟在他身后。周屿对这里的地形似乎比她熟悉得多，他带着她没有走原路，而是从化学实验室另一头的一扇小门出去，七拐八绕，走了一条堆满建筑废料的内部通道，最后从一楼一扇极其隐蔽的、被破木板虚掩的后门离开了第四教学楼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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