云曦睁开眼时，窗外的天色已染上暮色，殿内点起了昏黄的宫灯。她茫然地眨了眨眼，看着陌生的帐顶花纹，一时有些怔忡——这不是承乾宫的床。

“有人吗？”她轻声唤道，声音带着刚睡醒的沙哑。

殿门应声推开，一个面生的宫女端着水进来，屈膝行礼：“小主醒了？”

云曦撑着身子坐起来，被子滑落肩头，露出一截白皙的脖颈。她望着那宫女，问道：“这是哪里？”

“回小主，这里是乾清宫的偏殿。”宫女恭敬地回话，将水盆搁在架上。

乾清宫偏殿？

云曦心头“咯噔”一下，零碎的记忆瞬间回笼——她在御书房看书，后来实在困得厉害，好像……趴在桌子上睡着了？而那时，胤禛还在案前批阅奏折。

想到自己竟在皇上跟前毫无防备地睡了过去，甚至还被人从御书房挪到了偏殿，云曦的脸颊“腾”地一下红透了，连耳根都泛着热。

她这是……何等失态！

“我……我怎么会在这里？”云曦的声音都有些发颤，指尖紧紧攥着被角，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。

宫女见她窘迫，连忙解释：“是皇上吩咐的。小主在御书房睡着了，皇上怕您着凉，就抱您到偏殿歇息了。”

皇上抱她过来的？！

云曦的脸更红了，心头像揣了只小鹿，怦怦直跳。她能想象出当时的情景——他放下奏折，小心翼翼地抱她起身，穿过御书房的回廊，将她安置在这里……而她，竟浑然不觉，还在他怀里睡得安稳。

“真是……”她懊恼地拍了下额头，又羞又窘。平日里总想着谨守规矩，端庄自持，偏偏在这种时候失了态。

宫女见她这般模样，忍不住低笑一声，又赶紧敛了神色：“小主别恼，皇上瞧着您睡熟的样子，还笑着说您孩子气呢，半点没动气。”

云曦听了，心里稍稍安定些，却依旧觉得脸上发烫。她掀开被子下床，对宫女道：“劳烦姐姐取身干净的衣裳来，我……我该回去了。”

“小主别急，”宫女笑着道，“御膳房刚送了晚膳来，说是皇上特意吩咐给您备的。您用过膳，皇上许是就忙完了。”

云曦犹豫了一下，终究还是点了点头。既已到了这份上，再急着走反倒显得更刻意。她理了理衣襟，努力平复着心绪，只是一想到待会儿可能要见到胤禛，那股尴尬劲儿又涌了上来。

这后宫之中，怕是再没有哪个嫔妃，像她这样，在皇上跟前闹过这般“孩子气”的笑话了。

云曦刚用完晚膳，正由宫女伺候着漱口，殿门便被推开，胤禛一身常服走了进来，带着外面微凉的夜气。

她慌忙起身行礼，脸颊还带着未褪的红晕，声音细若蚊蚋：“臣妾参见皇上。”

“坐吧，刚用过膳？”胤禛在她对面坐下，目光落在她微红的耳垂上，眼底漾着浅浅的笑意。

“是。”云曦依言坐下，手指不安地绞着帕子，不敢抬头看他。一想到自己白日里的失态，心跳就忍不住加快。

胤禛似是看穿了她的窘迫，故意不提方才的事，只闲聊起别的：“那本《诗经》，看到哪一篇了？”

“回皇上，看到《小雅》了。”云曦低声应道，紧绷的神经稍稍放松了些。

“哦？最喜欢哪一句？”

“‘如月之恒，如日之升’。”云曦抬眸，眼中闪过一丝光亮，“臣妾觉得，这两句既有气度，又有生机。”

胤禛笑了：“倒是会选。这两句确有气象。”他看着她谈起诗书时眼中的光彩，比平日里的沉静更多了几分灵动，心中愈发觉得欢喜。

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，云曦渐渐忘了白日的尴尬，偶尔抬头与他对视，见他眼中只有温和，便也坦然了些。

夜渐深，胤禛起身道：“时辰不早了，朕送你回承乾宫。”

云曦连忙起身：“不敢劳烦皇上，臣妾自己回去便可。”

“无妨。”胤禛率先迈步，“正好散散。”

两人并肩走在宫道上，月光洒在青石板上，映出两道长长的影子。宫人们远远跟着，不敢靠近。

“白日里，”胤禛忽然开口，声音带着笑意，“睡得沉吗？”

云曦的脸“唰”地又红了，脚步一顿，小声道：“臣妾……失态了。”

“无妨。”胤禛停下脚步，转头看她，月光落在他眼中，温柔得像一汪春水，“在朕跟前，不必总端着。累了便睡，饿了便吃，自在些才好。”

云曦抬头望进他的眼眸，心头一暖，那些尴尬与不安瞬间烟消云散。她轻轻“嗯”了一声，嘴角不自觉地扬起一抹浅淡的笑意。

承乾宫的宫灯已在远处亮起，像一双双温暖的眼睛。胤禛看着她走进宫门，才转身往乾清宫去。

云曦站在宫门口回望，见他的身影消失在夜色中，才轻轻吁了口气。这一日的窘迫与暖意交织在一起，让她觉得，这位看似威严的帝王，心里竟藏着这样温柔的角落。

而乾清宫内，胤禛回到御书房，看着案上那本被云曦压过的《诗经》，指尖轻轻拂过书页上浅浅的折痕，嘴角噙着一抹自己都未察觉的笑意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