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六章 绑架

残夜的凉意在旅店的木窗间游走，小心蜷在锦被里，鼻尖还沾着白日里糖糕的甜香，便坠入了浅眠。梦里是绕着脚边打转的花蝴蝶和无边无际的花田，可梦境骤变，他猛地睁眼，客房里只剩孤灯摇曳，宅爹的身影不见踪迹，唯有窗外的树影晃得像张牙舞爪的妖怪。

小心攥着被角缩了半晌，终究抵不过孩童的好奇，赤着脚踩在冰凉的地板上，悄悄推开了房门。旅店的回廊静得能听见灯笼坠子的轻响，昏红的光缕在青石板上织出细碎的纹，他踮着脚往前走，像只偷跑的小松鼠，竟一路跑出了旅店的大门。

巷口的风卷着桂花香扑来，正茫然时，一道雪白的影子从墙根溜过——是只通体无瑕的小白猫，琥珀色的眼睛在夜色里亮得像星子，见他望来，竟停下脚步，轻轻甩了甩尾巴。小心瞬间忘了胆怯，迈着小短腿追上去，小白猫走几步便回头，领着他拐过一道又一道窄巷，等巷陌的灯火彻底消失，小白猫也没了踪影，只剩他站在荒僻的巷尾，望着陌生的黑墙发愣。

“这小娃子生得这般精致，定是大户人家的孩子，绑了去，不愁换不到银子。”粗粝的嗓音陡然砸来，小心回头，就见几个膀大腰圆的大汉围了上来，他们的影子在地上叠成狰狞的形状，一只粗糙的大手猛地攥住他的胳膊，力道重得让他疼得咧嘴。他拼命挣扎，小小的身子像片被风卷的叶，却只换来后脑的一记重击，眼前一黑，便失去了知觉。

再次醒来时，周遭是密不透风的黑，空气里飘着潮湿的霉味，手脚被粗麻绳捆得生疼。小心瘪着嘴，眼泪顺着脸颊滚下来，砸在冰冷的地面上，发出细碎的响。就在这时，身旁传来一声极轻的挪动，他吓得一哆嗦，借着门缝漏进的丁点月光，才看清不远处缩着个少年——十二岁的年纪，身形清瘦，额前的碎发沾着尘土，却依旧抬着下巴，眉眼间透股不服输的倔劲，竟是他迷路时在巷口偶遇过的那个少年。

“嗯？！你怎么也在这里？”

少年也刚从昏迷中醒来，见着小心，眼底满是诧异：“我也是刚醒，迷路时被这伙人打晕掳来的。真是可恶，连这么小的孩子都不放过！”

就在这时，密室门外传来沉重的脚步声，还有男人的交谈声，粗嘎的嗓音透过门板传进来：“那小娃娃看着金贵，他家人肯定舍得花钱，等明天就去递消息。”

话音刚落，密室的铁门便发出“吱呀”一声刺耳的摩擦声，被人从外面猛地推开。一道高大的身影堵在门口，昏黄的光从他身后斜射进来，在地上投下巨大的阴影。

是那个满脸络腮胡子的男人，他嘴里叼着烟，烟蒂的火星在黑暗里一明一灭，浑浊的眼睛扫过密室里的两个孩子，像鹰隼盯着猎物。他抬脚大步走进来，厚重的皮靴踩在冰冷的石板上，发出“咚咚”的闷响，惊得小心往少年身后缩了缩，小手紧紧攥着少年的衣角。

胡子男人走到两人面前，弯腰蹲下身，粗糙的手指猛地捏住小心的下巴，迫使他抬起头。他凑得极近，嘴里的烟味和酒气混着汗臭扑面而来，熏得小心皱紧了眉头，想要躲开，却被他捏得动弹不得。

“小娃娃，长得倒是真标志。”胡子男人咧开嘴笑，露出一口黄牙，指腹在小心细腻的脸颊上蹭了蹭，“你爹妈叫什么？家住哪儿？说出来，爷或许能让你少受点罪。”

小心咬着唇，硬是不肯出声，眼里却蓄满了泪水，却又强忍着不让它掉下来。少年见状，猛地往前挣了挣，尽管手脚被麻绳捆着，还是冲着胡子男人低吼：“你放开他！有什么事冲我来！”

胡子男人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，松开捏着小心的手，转而拍了拍少年的脸，力道重得让少年的头偏到一边。“毛都没长齐的小子，也敢跟爷叫板？”他站起身，抬脚踹在少年腿上，少年疼得闷哼一声，却还是死死挡在小心身前。

胡子男人骂了句脏话，“嘴硬也没用，等明天拿不到赎金，有你们好受的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