空气凝固了至少有一个世纪那么长。不,也许只是两秒。他指腹的触感像烙铁,烫穿皮肤,直抵颅骨。
雷斯垂德的咳嗽声率先打破了僵局,刻意得像是吞了个警笛。“呃……Sherlock,那我们就把人带回去了。你……”他又瞟了我一眼,那眼神复杂得能写篇论文,“你们……自便。”
警察们簇拥着面如死灰的嫌疑人离开,皮鞋踏在湿漉漉的地面上,发出黏腻的声响。围观者窃窃私语着散去,巷子里重新灌满了伦敦夜晚特有的、阴冷的穿堂风。只剩下我们俩,和一具盖着白布的尸体。
夏洛克终于收回了手,插回大衣口袋,仿佛刚才只是掸掉了一点灰尘。但他没移开目光,依然审视着我,像在观察烧杯里剧烈反应后残留的沉淀物。我的心脏还在胸膛里胡乱冲撞,撞得肋骨生疼,撞得我几乎能听见血液冲刷耳膜的轰鸣。他说得对,这心跳声大得像在犯罪。
“有趣。”他低声说,不是对我,更像是对自己观察结果的总结。
“什么有趣?”我的声音哑得厉害,带着我自己都嫌恶的狼狈。
“你的生理反应与情境的错位。威胁解除,肾上腺素理应回落,但你的心跳速率、瞳孔扩张程度、颈动脉搏动可见性……”他微微歪头,语速恢复了那种实验室报告式的平稳快速,却字字砸在我最混乱的神经上,“……指向的是持续升高的应激状态,混合了强烈的……交感神经兴奋。通常与战斗、逃跑,或者,”他停顿了一下,灰蓝眼睛盯了我许久,“性唤起相关。”
最后那个词被他平铺直叙地扔出来,像在读毕业论文。我却觉得整张脸又轰然炸开一次。脸上才褪下去的热度卷土重来,烧得我眼前发黑。
“你他妈——”我咬紧牙关,挤出来的字眼碎不成句。
“否认是常见的心理防御机制,约翰,但数据不会说谎。”他转过身,背对着那具尸体,面向巷口透进来的、城市夜晚混杂的光晕,“走吧,这里留给苏格兰场收拾残局。我需要咖啡,黑咖啡,三倍浓缩。显然今晚的刺激水平还不足以抵消接踵而至的无聊。”
他迈开长腿就走,黑色风衣下摆扫过地面肮脏的水渍,仿佛刚才那场残忍的剖析,和那可恶的触碰与他无关。他还是那个Sherlock holmes,可恶的没情商的心理年龄只有12岁的自傲鬼。
我僵在原地,腿像灌了铅。看着他即将消失在巷口的背影,冷风一吹,我打了个寒颤,脸颊被他擦过的地方却异样地灼热。
逃?能逃到哪里去?回那个只有一张行军床和廉价壁纸的临时旅馆?还是回到遇见他之前,那种拖着一条残腿、在苍白麻木中缓慢窒息的生活?
他刚才触碰我的时候,我那条该死的、阴雨天就闹脾气的伤腿,居然一点都没痛。
“……等等我。”我听见自己的声音说,干涩,但清晰。
他脚步没停,只是背影似乎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。
我深吸一口混杂着泥土味儿的空气,抬脚跟了上去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