John第一视角,ooc极其严重 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
哈德森太太的房客广告写得语焉不详,只说“合租,价格优惠”。我当时的预算只够支撑我在伦敦再多呼吸一个月混着煤灰的空气,所以哪怕直觉告诉我这便宜不好占,我的腿还是把自己带到了贝克街221B的门前。
门开时,先涌出来的是一股化学制剂、旧报纸和陈年烟草混合的、颇具攻击性的气味。然后他才出现,高,瘦得像根紧绷的弦,裹在一件深色丝绒睡袍里,头发卷曲得不太驯服。他扫了我一眼,那目光快得像手术刀划开皮肤,冰凉,精准,不带多少属于活人的温度。
“阿富汗还是伊拉克?”他问,没给我留出问好的空隙。
我愣了一下。“……阿富汗。”
“军医。左肩旧伤,雨天会酸痛,心理创伤未愈,夜里睡不踏实,经济拮据,与姐姐关系复杂,近期试图在伦敦重新开始但屡屡碰壁。”他语速极快,转身往屋里走,仿佛已经失去了对我的全部兴趣,“周四周五我通常需要安静。实验台你不能碰。房租分摊,不包括我的个人研究耗材。能接受就进来,不能就离开。”
我站在门口,肩胛骨下方那处该死的旧伤隐隐发酸,混合着被陌生人一眼洞穿的恼怒和一种荒诞的无力感。我未来十年的血压,恐怕在那一刻就提前预支了额度。但我还是拖着我的旧行李箱,迈过了门槛。我确实需要个地方住,而这里,古怪地,让我那条瘸腿似乎没那么疼了。
然后就是“同居”生活。老天,这个词用在这里都显得过于温情脉脉。221B是个永恒的灾难现场:小提琴在最不该响起的深夜哀鸣;冰箱里存放着可疑的人体器官样本(“只是脾脏,约翰,放松点”);墙上满是弹孔(“为了研究子弹入射角度,很必要”);以及永无止境的化学实验,让整个公寓闻起来像发生了连环爆炸的药剂室。
夏洛克·福尔摩斯其人,是这灾难的核心。他可以在沙发上一动不动像尊苍白的雕像思考数日,也可以瞬间化作一团高速旋转的思维风暴,席卷过伦敦的大街小巷,只为追寻一个烟灰的牌子。他对“常理”“礼貌”和“私人空间”这些概念表现出彻底的无知和漠视。他会在我洗澡时隔着门板大声分析我刚接手的一个病例的误诊之处,会在我约会时发来十几条短信,每条都是一个谋杀现场的碎片信息,并附言“速来,无聊”。
我时常对着天花板默念我的退伍金数额,试图压下把他那把该死的小提琴从窗口扔出去的冲动。
转变发生得悄无声息,连我自己都后知后觉。或许始于某个深夜,他为了一个案子焦躁地来回踱步,像困兽,最后抓起琴弓,拉出的却不是往常那种刺耳的调子,而是一段沉缓、复杂、我从未听过的旋律。月光照在他低垂的睫毛和紧绷的下颌线上,那一瞬间,这个非人的思考机器,奇异地流露出一种近乎脆美的专注。我发现自己屏住了呼吸。
又或许,始于我无数次跟在他身后,穿过伦敦迷宫般的大街小巷,看着他像猎犬般追踪无形线索时,那宽阔肩背线条里蕴藏的纯粹力量感。或是在他偶尔(极其偶尔)正确叫出某个普通朋友的名字,而非用“那个卖三明治的”或“你那个发型可笑的同事”代称时,我心头那点荒谬的满足感。
这是一种危险的驯化。我习惯了空气里他的气息(化学试剂、淡淡的尼古丁、某种冷冽的须后水),习惯了思维被他霸道地牵引、拉扯、重塑。我甚至开始在他长时间沉默时感到不安,仿佛公寓里缺少了一个至关重要的背景音。
然后就是卡姆登区那起案子。潮湿、阴暗的后巷,尸体以一种极不自然的角度蜷缩在垃圾箱旁。夏洛克像闻到血腥味的鲨鱼,立刻进入了状态,语速快得如同射击。警察们面面相觑,雷斯垂德的脸皱成一团。
“……所以,凶手是左撇子,身高约六英尺,从事体力劳动但近期失业,对死者怀有长期的、扭曲的嫉妒。”夏洛克终于做完了他的长篇推理,手指在空中一点,精确地指向人群中一个脸色煞白的男人,“就是他。动机源于一段被死者嘲笑并公开的、失败的求爱经历——对象是位男性。”
现场一片死寂。所有目光,从警察到围观者,唰地一下,全落在了我身上。准确说,是落在了夏洛克最后补充时,下意识瞥向我的那一眼上。雷斯垂德的表情从困惑变成了然,又迅速被尴尬取代。几个警察交换着眼神。
我的脸颊瞬间烧了起来,比巷子里肮脏的霓虹灯牌还要烫。血液冲上头顶,耳朵里嗡嗡作响。不是因为他说的内容(那见鬼的与我何干?),而是因为他那种理所当然、把我置于审视焦点的方式。愤怒混杂着难堪,让我攥紧了拳头。
夏洛克似乎完全没意识到他投下了怎样的炸弹,或者他根本不在乎。他转身,从尸体旁直起身,指尖还沾着一点可疑的暗红。他朝我走来,眉头微蹙,似乎在思考下一个环节。走到我面前时,他忽然停下,目光落在我脸上。
“你早上喝的那家咖啡店,”他突兀地说,同时伸出手,用那沾着不明污渍的拇指指腹,极其自然地擦过我的颧骨,“奶泡没擦干净。”
他的指尖微凉,触感清晰得刺痛。后巷腐烂的气息、血腥味、他手上化学试剂的淡酸味,瞬间被无限放大。周围的一切嘈杂——警察的交谈、无线电的嘶啦、远处的车流——都潮水般退去。我的心脏在胸腔里沉重地撞了一下,又一下,快得脱离控制,声音大得我怀疑他能听见。
他当然能。
因为他擦完那根本不存在的“奶泡”后,并没有收回手。指尖仍停留在我脸颊边极近的地方,他低下头,那双洞察一切、蓝得惊人的眼睛牢牢锁住我,里面翻涌着我读不懂、也不敢深读的情绪。然后,他用只有我们两人能听到的音量,声音低哑,如同大提琴最低沉的那根弦被轻轻拨动:
“约翰,你的心跳,”他停顿了一下,仿佛在品尝这个事实,“快得足以指控我谋杀。”
那句话像一颗子弹,精准地命中靶心。所有压抑的、模糊的、被我强行归类为“室友麻烦”“侦探副作用”的情绪,轰然决堤。不是愤怒,不是尴尬,是一种更汹涌、更原始的东西,从脊椎窜起,炸开在每一寸皮肤下。
我站在原地,动弹不得。后巷昏暗的光线落在他侧脸,勾勒出高挺鼻梁和薄唇的轮廓。世界缩窄成他指尖那一小片冰凉的触感,和他眼中那片能将人吸入的灰色风暴。
那一刻我就知道,完了。
什么笔直的路,什么预设的人生轨迹,全在他那句见鬼的“指控”和这要命的触碰里,分崩离析,碎得拾不起来。
我张了张嘴,没发出声音。血压?那早就不重要了。未来十年?我连下一分钟该怎么呼吸,都忘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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