课桌边的起哄与心跳

早读课的预备铃刚掐着尾音落下，我指尖还沾着晨光里的粉笔灰，正低头把英语课本往课桌里塞，后背突然被人用橡皮轻轻戳了戳。力道轻得像羽毛扫过，不用回头，那股子藏不住的雀跃劲儿已经顺着校服布料漫过来——准是云舒瑶。

我刚转过半张脸，她就顶着一头还没来得及梳整齐的马尾凑过来，眼睛亮得像揣了两颗小太阳，手里还攥着个皱巴巴的便利贴，声音压得低低的，却字字都往我耳朵里钻：“辞辞！你昨晚是不是没看班级群？你和谢清彦的‘清辞CP超话’都建起来了！”

她说话时带着点呼吸的热气，我下意识往后缩了缩，耳尖瞬间就热了。讲台上的英语老师正低头翻教案，晨光从窗户斜切进来，刚好落在云舒瑶攥着便利贴的手上，那上面歪歪扭扭画着两个小人，一个扎着高马尾穿白衬衫，一个套着连帽卫衣手插兜，肩并肩站在篮球架下——不用想也知道，是她照着昨天放学时我帮谢清彦捡篮球的样子画的。

“你画这个干嘛？”我伸手想去抢那张便利贴，指尖刚碰到纸边，就被她猛地往后一躲，顺带还被她用胳膊肘轻轻撞了撞胳膊：“当然是磕你俩啊！你没看见昨天你递水给谢清彦的时候，耳朵都红了吗？还有谢清彦，平时对谁都冷冷的，结果你说他投篮姿势不对，伸手帮他调手腕的时候，他居然没躲开！”

云舒瑶越说越激动，声音都忍不住拔高了点，前排的同学下意识回头看了一眼，我赶紧伸手捂住她的嘴，脸烫得能煎鸡蛋：“你小声点！老师要过来了！”

她扒开我的手，眼底满是“你不懂”的兴奋，又凑近了些，连额前的碎发都蹭到了我的脸颊：“我小声点就是了……不过辞辞，你说你俩是不是真的有点什么？我昨晚翻了朋友圈，你上个月发的晚霞照片，谢清彦居然评论了‘好看’，他可是连女生的自拍都懒得点赞的人！”

我捏着课本的指尖都泛了白，脑子里不受控制地闪过昨天傍晚的画面——我站在教学楼门口，背着双肩包，手里捏着瓶常温的矿泉水（谢清彦胃不好，从不喝冰饮），他就站在我旁边，校服拉链没拉，露出里面印着校徽的白T恤，夕阳把我俩的影子拉得老长，我说他刚才投篮差点砸到我，他低头笑了，嘴角的梨涡浅得像漾开的水纹。

可那明明就是普通同学的相处啊……我用力晃了晃脑袋，想把那些乱七八糟的画面晃出去，却被云舒瑶抓着胳膊晃了晃：“哎哎，你晃脑袋干嘛？是不是也觉得自己有点心动？”

“没有！”我几乎是脱口而出，声音脆得像被风吹响的风铃，连自己都吓了一跳。讲台上的英语老师终于抬起头，扶了扶眼镜朝我们这边看过来，我赶紧把云舒瑶往她自己座位上推，压低声音说：“别瞎猜了，我们就是普通同学！”

云舒瑶不情不愿地坐回去，却没安分多久，趁着老师转身写板书的功夫，又把那张便利贴揉成小纸团，精准地砸到了我的桌角。我捡起来拆开，上面又多了一行字：“普通同学会帮对方挡飞来的篮球？普通同学会记得对方胃不好，特意买常温饮料？”

后面还画了个挤眉弄眼的小表情，我看着那行字，耳尖的热度又往上窜了窜，偷偷往斜前方瞥了一眼——谢清彦正坐在靠窗的位置，晨光落在他的侧脸上，睫毛长得像小扇子，他手里捏着支黑色水笔，笔尖悬在笔记本上，不知道在想什么；手腕上还套着根粉色的皮筋，是上次运动会我帮他扎碎发剩下的，他居然一直没摘。

我赶紧收回目光，把便利贴揉成一团塞进桌肚，心脏跳得像揣了只兔子，咚咚地撞着胸口。云舒瑶还在那边用口型跟我比划：“承认吧，你就是喜欢他！”

我用力摇头，嘴型比她还用力：“不喜欢！”

可话刚落音，下课铃就响了。老师刚走出教室门，云舒瑶就像脱缰的小马似的窜到我座位旁，还拉着前排的林薇薇一起，凑过来七嘴八舌地说：“辞辞，你就别嘴硬了！昨天放学你站在楼下，盯着谢清彦的背影看了好几分钟，我都看见了！”

林薇薇也跟着点头，手里还拿着本漫画书，翻到男女主同框的页面指给我看：“就是就是，你看这个女主帮男主擦汗的画面，跟你昨天帮谢清彦拍掉肩上灰尘的样子一模一样！”

“我那是……那是在看天上的鸟！”我急得都快结巴了，手忙脚乱地解释，却越解释越乱。周围几个同学听见动静，也围过来看热闹，有人笑着说：“沈辞，你是不是被说中心事，害羞了？”

“没有！”我腾地站起来，椅子腿在地上划出刺耳的声音，脸烫得几乎要冒烟。刚好这时，谢清彦从外面走进来，手里拿着两袋全麦面包——是我昨天随口提了句早餐没吃饱，他居然记在了心上。看见我们这边围了一圈人，他愣了一下，把其中一袋面包递过来，随口问：“你们在聊什么？”

所有人的目光瞬间都集中到我身上，云舒瑶还故意用胳膊肘碰了碰我，挤眉弄眼地说：“没聊什么，就是在说……有人暗恋你，还不好意思承认！”

我的脸“唰”地一下红透了，从脸颊一直红到耳根，连脖子都热了起来。谢清彦挑了挑眉，看向我的眼神里带着点笑意，手里的面包袋晃了晃：“哦？谁暗恋我？”

“不是我！”我几乎是跳着说出来的，声音都带着点颤，“是云舒瑶！是她瞎编的！”

云舒瑶立刻反驳：“明明是你自己！昨天你还跟我夸谢清彦解数学题的样子帅！”

“我那是……”我急得眼泪都快出来了，偏偏周围的人还在起哄，有人喊：“沈辞脸红了！肯定是被说中了！”

谢清彦走过来，弯腰把我掉在地上的橡皮捡起来，递给我的时候，指尖不小心碰到了我的手背，温温的触感像电流似的窜上来，我赶紧缩回手，往后退了一步，差点撞到桌子：“谢谢……”

他看着我红得像番茄的脸，忍不住笑了，声音低低的，带着点磁性：“暗恋就暗恋呗，没什么不好意思的。”

我跺了跺脚，转身就往教室外跑，耳朵里全是身后的起哄声和云舒瑶的笑声。跑到走廊尽头的窗边，我扶着墙大口喘气，心脏还在砰砰直跳，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，烫得吓人。

窗外的玉兰花正开得热闹，白色的花瓣被风吹得轻轻晃动，我看着远处操场上奔跑的同学，脑子里却全是刚才谢清彦的笑容——明明是云舒瑶瞎起哄，怎么我反倒比他还紧张？

身后传来脚步声，我以为是云舒瑶追过来了，赶紧抹了把脸，没好气地说：“别笑了！再笑我不理你了！”

可转身却撞进了一个结实的胸膛，抬头一看，是谢清彦。他手里还拿着刚才那袋没开封的全麦面包，递给我说：“吃点东西，看你脸红的，跟发烧了似的。”

我接过面包，指尖碰到包装袋，微凉的触感让我瞬间清醒了点，小声说：“谢谢……刚才的事，你别介意，云舒瑶就是瞎闹。”

他靠在窗边，阳光落在他的发梢上，染成了淡淡的金色：“我没介意。”他顿了顿，侧过头看我，眼神里带着点认真，“其实……你要是真对我有好感，不用藏着。”

我的脸又一次红了，赶紧低下头，盯着自己的鞋尖，声音小得像蚊子叫：“我真的没有……”

“好好好，没有。”他笑着妥协，往后退了半步，拉开了点距离，语气轻松了些，“那你刚才看我的样子，确实不像普通同学。”

我猛地抬起头，对上他带着笑意的眼睛，心跳又漏了一拍，刚想反驳，就看见云舒瑶站在走廊另一头，朝我们挥着手喊：“辞辞！谢清彦！上课铃要响了！”

谢清彦朝她挥了挥手，转头对我说：“走吧，回教室，不然要迟到了。”

我点点头，跟着他往回走，手里的面包袋被我攥得紧紧的。走到教室门口，云舒瑶早就坐在座位上，朝我挤了挤眼睛，递过来一张新的便利贴，上面写着：“别装了，我都看见他给你送面包了！你俩绝对有戏～”

后面画了个爱心，我看着那张便利贴，又看了看斜前方正在低头刷题的谢清彦，忍不住笑了——好像……被人说对他有好感，也没那么不好意思。

我拿起笔，在便利贴后面画了个小小的笑脸，偷偷塞回给云舒瑶。她看见笑脸，眼睛瞬间亮了，凑过来小声说：“承认了吧！”

我红着脸，轻轻点了点头。窗外的阳光刚好照进来，落在我们的课桌上，也落在谢清彦的身上，一切都暖融融的，像一场刚睡醒的梦。

接下来的几节课，我总是忍不住偷偷往斜前方看。谢清彦上课的时候很认真，记笔记的速度很快，偶尔会侧过头跟我小声讨论题目，我会把自己的笔记本递过去，两个人头靠得很近，却都刻意保持着一点分寸，阳光把我们的影子叠在一起，看起来格外和谐。

午休的时候，云舒瑶拉着我去食堂吃饭，路过篮球场，刚好看见谢清彦在打球。他穿着白色的篮球服，额头上全是汗，我刚想走过去，就被云舒瑶拉住躲在树后面：“别过去！等会儿看他会不会主动找你！”

我只好停下脚步，看着场上的谢清彦。他好像察觉到了我的目光，投篮的时候特意朝我这边看了一眼，还比了个“加油”的手势。我赶紧低下头，心跳又开始加速，耳尖又热了起来。

云舒瑶兴奋地拽了拽我的胳膊：“你看你看！他肯定对你不一样！不然怎么会特意看你！”

我点点头，眼睛紧紧盯着场上的人。谢清彦打完球，没去找旁边递水的女生，反而径直朝我走过来，额头上的汗滴落在锁骨上，他接过我手里的纸巾，擦了擦脸，语气自然：“等很久了？”

“没有，刚过来。”我小声说，递给他一瓶常温的矿泉水——早上特意在书包里放的。

他接过水，拧开喝了一口，笑着说：“还是你细心，知道我不能喝冰的。”

云舒瑶在旁边起哄：“那当然！辞辞可是把你喜好记在心上了！”

我瞪了云舒瑶一眼，谢清彦却没接话，只是把空了的纸巾叠好塞进兜里，轻声说：“走吧，去食堂，再晚就没位置了。”

下午的体育课，老师宣布自由活动后，云舒瑶拉着我去篮球场边的长椅上坐。谢清彦和同学在打球，偶尔会朝我这边看过来，每次对上我的目光，他都会笑着挥挥手，却从没有过来多说什么，只是打完球后，会把喝空的矿泉水瓶递给我，让我帮忙扔进垃圾桶。

云舒瑶靠在我肩膀上，笑着说：“辞辞，其实我早就看出来了，你不是对他没感觉，是不好意思承认。”

我靠在她身上，小声说：“哪有……”

“就有！”她戳了戳我的脸，“你每次看谢清彦的眼神，都跟看别人不一样，亮晶晶的，像有星星。”

我没反驳，心里却甜甜的。其实我自己也不知道，从什么时候开始，看着谢清彦打球，就会觉得很开心；听到他记得我的喜好，心里就会偷偷雀跃；甚至帮他递瓶水、扔个垃圾，都会觉得心跳加速。

也许，我真的像云舒瑶说的那样，早就对他有好感了，只是自己不愿意承认而已。

放学的时候，谢清彦走在我们旁边。云舒瑶故意放慢脚步，小声跟我说：“你看，他明明可以跟男生一起走，却非要跟我们走，肯定是对你有意思！”

我看着身边的谢清彦，忍不住笑了。他好像察觉到我们在小声说话，转头问：“聊什么呢？这么开心。”

“没什么！”我和云舒瑶异口同声地说，说完还对视了一眼，忍不住笑了起来。

走到岔路口，云舒瑶要往左边走，我和谢清彦往右边走。分开的时候，云舒瑶朝我挤了挤眼睛，比了个“加油”的手势。

我红着脸，赶紧转过头，跟着谢清彦往前走。快到我家小区门口的时候，他突然停下脚步，转头看我，眼神比平时认真了点：“沈辞，其实……云舒瑶说的那些话，你别放在心上。”

我的脸瞬间红透了，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，小声说：“我……我没放在心上……”

“没关系，放不放都一样。”他从口袋里掏出一颗草莓味的糖，递给我，指尖没碰到我的手，只是轻轻放在我掌心，“这个给你，上次听你说喜欢草莓味。”

我捏着那颗糖，糖纸的纹路硌着手心，心跳却越来越快。他看着我，语气很轻：“不管你对我是什么感觉，以后……我们还是像以前一样相处就好。”

我猛地抬起头，对上他的眼睛，里面没有调侃，只有真诚，我红着脸，轻轻点了点头：“嗯，好。”

他笑了笑，往后退了一步，指了指小区门口：“快进去吧，天快黑了。”

“你也早点回家。”我小声说，捏着糖转身跑进了小区，跑了几步又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，他还站在原地，朝我挥了挥手。

我赶紧转过身，捂着脸往前跑，心里甜滋滋的。口袋里的草莓糖好像在发烫，就像我此刻的心情，暖乎乎的，却又带着点小心翼翼的期待。

远处传来云舒瑶的欢呼声，我抬头一看，她居然躲在街角的树后面偷看，见我看过去，朝我比了个“耶”的手势。

我红着脸，朝她挥了挥手，转身跑进了楼道。楼道里的声控灯亮起来，我摊开手心，看着那颗草莓味的糖，忍不住笑了——也许，不用急着说破，这样慢慢相处，也很好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