十一月的风裹着细碎的梧桐叶撞在教学楼玻璃上，发出沙沙的轻响时，沈辞正把最后一本练习册塞进桌肚。指尖扫过抽屉深处那只藏了两周的钢笔，金属笔帽凉得像晚秋的露水，她下意识抬眼望向斜前方——谢清彦正低头写题，阳光斜斜切过他的侧脸，把垂在额前的碎发染成浅金色，连握着笔的指节都绷得笔直。

沈辞飞快地移开目光，耳尖却悄悄热了。这秘密藏得比抽屉里的钢笔还深，要追溯到九月运动会后的那个下午。班里收稿费登记身份信息，谢清彦的身份证复印件摊在课桌上，她路过时眼角余光飞快扫过，1106四个数字像烧红的针，猝不及防扎进心里。她甚至没看清年份，只记住了这个日期，像记住语文课本里的易错字，写满了半本笔记本的边角，连错题旁的批注都沾了几分刻意——就盼着他问一句“这题怎么解”，好顺理成章地和他多说两句话。

可那天谢清彦也看见了。沈辞后来总想起那个瞬间，她弯腰递自己的身份证时，指尖还捏着张皱巴巴的便利贴，上面写着没好意思说出口的“稿费多退少补”。谢清彦的目光漫不经心地扫过来，落在她的出生日期上，睫毛颤了颤，没说话，只把登记本往她这边推了推。指尖相触的瞬间，两人都像被烫到似的缩回手，空气里飘着窗外飘进来的桂花香，甜得发腻，沈辞攥着便利贴的手紧了紧，连呼吸都放轻了，生怕惊扰了这片刻的、只有两人知道的微妙。

之后的两个月，这成了两人心照不宣的默契。沈辞会在早读时故意慢半拍收拾书包，等谢清彦一起走；会在数学课上把写着解题思路的纸条，趁老师转身时轻轻推到他桌角，纸条边缘特意折了个小小的星星，怕他看不出是特意写的；甚至会在食堂打饭时，绕远路去买谢清彦爱喝的冰豆浆，哪怕十一月的风灌进衣领，冻得她指尖发麻，也只敢把豆浆放在他桌角，说一句“阿姨多给了一杯”，然后转身就走，连他说“谢谢”的声音都没敢回头接。

11月6日这天，沈辞揣着钢笔的手攥得发紧。早读课下了，她看见谢清彦被男生们围着起哄，说“生日怎么过”，他笑着摆手说“就回家吃碗面”，目光却越过人群，精准地落在她身上。沈辞猛地低下头，假装翻书，耳朵却竖得老高，听见他跟同桌说“等会儿去小卖部”，心跟着跳快了半拍——她昨晚特意在小卖部问过，有款包装印着梧桐叶的硬糖，是他上次无意中说过“味道还行”的那种。

午休时，教室里人走得差不多了，沈辞咬咬牙，把钢笔和硬糖一起塞进谢清彦的桌肚，钢笔上还系了根浅蓝的丝带，是她攒了好久的零花钱买的。刚要转身，手腕却被轻轻攥住了。谢清彦不知什么时候站在她身后，手里捏着张折得整整齐齐的纸条，上面是他清隽的字迹：“3月12日，植树节，我也记住了。”

沈辞猛地抬头，撞进他带笑的眼睛里，阳光刚好落在他眼底，像盛了片小小的星空。她攥着书包带的手松了松，耳尖红得快要滴血，却听见自己小声问：“那……面要不要一起吃？我知道有家面馆，汤很好喝。”

谢清彦愣了愣，然后笑了，指尖轻轻碰了碰她发烫的耳尖：“好啊，等放学。”

窗外的梧桐叶又落了几片，十一月的风好像没那么冷了。沈辞看着他手里的纸条，忽然觉得，高三下学期的日子，好像因为这两个藏在身份证号里的日期，变得格外甜，甜得像他手里那颗还没拆开的梧桐叶硬糖，连空气里都飘着藏不住的期待。

冬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