沈辞的笔尖在数学卷子最后一道大题的辅助线上顿住时，三楼走廊传来值日生拖动水桶的哗啦声。窗外的香樟树影晃了晃，落在谢清彦垂着的眼睫上，他正在填答题卡的铅笔芯在阳光下亮得像根细针，轻轻扎进沈辞心口最软的地方。

距离期末考只剩三天，整个高三教学楼静得能听见笔尖划过纸张的沙沙声，连窗外麻雀的叫都像是被掐着嗓子，不敢惊扰这满室的紧绷。沈辞的座位在靠窗第三排，谢清彦在她斜前方，中间隔了一条过道，刚好够她抬眼就能看见他挺直的脊背——校服衬衫领口扣得严丝合缝，后颈的碎发被风扇吹得微微动，像是春天里刚冒头的草芽，挠得她心尖发痒。

她其实算不清自己偷偷看了谢清彦多久。从高一第一次月考，他作为年级第一站在领奖台上，校服袖口卷到小臂，露出腕骨分明的手，拿着奖状时指尖轻轻蜷了蜷；到高二分班，两人都选了物化生，他坐在她斜前方，上课低头记笔记时，笔杆会无意识地敲着桌面，节奏和她心跳重合；再到现在高三下学期，倒计时牌上的数字从三位数变成个位数，她看他的次数越来越多，却始终没敢让目光在他身上多停留两秒。

“沈辞，这道题辅助线是不是画错了？”后桌的林薇薇用笔戳了戳她的后背，声音压得极低。

沈辞猛地回神，笔尖在草稿纸上划出一道长长的斜线，像是把刚才落在谢清彦身上的目光都截断了。她慌忙低头看题，耳尖却不受控制地发烫：“啊……可能吧，我再看看。”

林薇薇凑过来，顺着她刚才的视线往前瞥了眼，忽然低笑出声：“又看谢清彦呢？沈辞，你这暗恋也太明显了，上次月考完，你帮他捡笔的时候，脸比答题卡还白。”

“胡说什么呢！”沈辞攥紧了笔，指尖泛白，眼睛却忍不住又往斜前方扫了一眼——谢清彦刚好抬起头，大概是在看黑板上的倒计时，侧脸的轮廓在日光里柔和得不像话，鼻梁高挺，嘴唇抿成一道浅线，是她在草稿纸边角画过无数次的模样。

他像是察觉到什么，忽然转了下头，沈辞吓得立刻低下头，盯着卷子上的函数图像，心脏狂跳得快要撞碎肋骨。余光里，他的身影顿了两秒，然后传来翻动试卷的轻响，她才敢悄悄抬眼，看见他已经转回了身子，只是握着笔的手顿了顿，然后继续在卷子上书写。

晚自习的铃声响时，沈辞的数学卷子还剩最后一道大题没解出来。教室里的人走得差不多了，风扇慢悠悠地转着，把空气中的粉笔灰和淡淡的墨香吹得四处飘散。谢清彦还坐在座位上，低头整理着错题本，台灯的暖光落在他身上，像是给他镀了层金边。

沈辞收拾着书包，动作放得极慢，眼角的余光却一直追着他的身影。她看见他把错题本放进抽屉，又拿出语文课本，指尖在书页上轻轻划过，嘴里小声念着什么——应该是在背古诗，他的声音很低，却清晰地传到她耳朵里，像羽毛轻轻拂过。

“这道题，用参数方程会更简单。”

忽然响起的声音让沈辞手一抖，笔掉在了地上。她抬头，撞进谢清彦带着笑意的眼睛里——他不知什么时候走了过来，站在她的课桌旁，目光落在她没解出来的数学题上。

“啊……哦。”沈辞慌忙弯腰捡笔，耳根烫得能煎鸡蛋。她站起来，手捏着笔，不知道该往哪儿放，“我、我总觉得参数方程算起来麻烦。”

谢清彦没说话，只是拿起她的笔，在草稿纸上飞快地写了起来。他的字迹工整又好看，一笔一划都透着认真，参数方程的步骤写得清晰明了，很快就解出了答案。他放下笔，抬头看她：“其实不难，你就是太急了。”

沈辞盯着草稿纸上的解题步骤，心脏还在狂跳。她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洗衣粉味道，混着书本的墨香，很好闻，让她想起春天里晒过太阳的被子。“谢、谢谢你，”她小声说，“明天期末考，我还怕这道题考到。”

“不会考这么难的，”谢清彦笑了笑，眼睛弯成了月牙，“不过你要是担心，明天考前我再给你讲一遍。”

“不用不用！”沈辞连忙摆手，生怕麻烦到他，“我自己再看看就行，你也早点回去吧，明天还要考试。”

谢清彦没再说什么，只是点了点头，拿起自己的书包：“那我先走了，你也早点回去，别熬太晚。”

“嗯。”沈辞看着他走出教室，背影消失在走廊尽头，才长长地舒了口气。她低头看着草稿纸上他写的解题步骤，还有他刚才笑着的样子，嘴角忍不住向上弯了弯——原来他笑起来的时候，眼睛里真的有星星。

第二天期末考，第一场考语文。沈辞走进考场时，看见谢清彦已经坐在了自己的位置上，正在翻看语文课本。他穿着和昨天一样的校服，只是头发好像比昨天整齐了些，大概是早上特意梳过。

沈辞走到自己的座位上，刚好在谢清彦斜后方。她放下书包，拿出准考证和笔，手却忍不住有些发抖。考试铃响的时候，她抬头看了眼谢清彦，他正低头填着准考证号，侧脸在灯光下柔和得不像话。

语文考试很顺利，作文题目是“时光里的温暖”，沈辞写的时候，脑子里全是昨天晚上谢清彦帮她讲题的样子，还有他笑着的眼睛。她写得很认真，笔尖在纸上沙沙作响，像是在把心里的秘密都写进作文里。

考完语文，走廊里挤满了人。沈辞收拾着东西，听见有人叫谢清彦的名字，是班里的男生，约他一起去食堂吃饭。谢清彦应了一声，转身的时候，刚好看见沈辞，他笑了笑：“考得怎么样？作文写什么了？”

“还行，”沈辞挠了挠头，有些不好意思，“作文写的……写的身边的人。”

谢清彦挑了挑眉，没再多问，只是说：“走吧，一起去食堂？”

沈辞愣了一下，然后连忙点头：“好。”

食堂里人很多，他们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。谢清彦买了一份糖醋排骨，沈辞买了一份番茄炒蛋，两人都没怎么说话，只是安静地吃着饭。阳光透过窗户照进来，落在谢清彦的脸上，他夹菜的时候，手腕转动的弧度都很好看。

“下午考数学，别紧张，”谢清彦忽然开口，“昨天那道题，记得步骤吧？”

“记得，”沈辞点头，“我早上又看了一遍，应该没问题。”

“那就好，”谢清彦笑了笑，“考完试，要不要一起去图书馆？我发现一本物理竞赛的书，挺有意思的。”

沈辞的心猛地一跳，抬头看着他，眼睛亮了起来：“真的吗？好啊！”

下午的数学考试，沈辞果然遇到了类似昨天那道题的题型。她按照谢清彦教的参数方程，很快就解了出来，心里松了口气。考试结束铃响的时候，她抬头看向谢清彦，他刚好也在看她，两人的目光撞在一起，谢清彦对着她比了个“OK”的手势，沈辞忍不住笑了出来。

考完试，他们一起去了图书馆。图书馆里很安静，只有翻书的声音和笔尖划过纸张的沙沙声。谢清彦找来了那本物理竞赛书，坐在沈辞对面，两人头挨着头，一起看着书。他指着书上的一道题，小声给她讲解，声音很低，却清晰地传到她耳朵里，温热的气息拂过她的耳廓，让她耳尖发烫。

“这里，你看这个受力分析，”谢清彦的手指落在书页上，指尖不小心碰到了她的手，两人都顿了一下，然后飞快地移开。沈辞的心跳得飞快，低头看着书，却一个字也看不进去，脑子里全是刚才指尖相触的温度。

夕阳透过图书馆的窗户，把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，叠在一起，像是再也分不开。沈辞偷偷看了眼谢清彦，他正认真地看着书，侧脸在夕阳里柔和得不像话。她想，要是时间能停在这一刻就好了，没有考试，没有倒计时，只有她和他，还有满室的书香。

闭馆铃声响的时候，天已经黑了。他们一起走出图书馆，晚风带着夏天的热气吹过来，吹起了沈辞的头发。谢清彦走在她身边，手里拿着那本物理竞赛书，影子和她的影子叠在一起。

“明天还有最后一门英语，考完就放暑假了，”谢清彦忽然说，“暑假要不要一起学习？我知道一个自习室，环境挺好的。”

沈辞停下脚步，抬头看着他，眼睛里满是惊喜：“真的吗？你愿意……愿意和我一起学习？”

谢清彦笑了，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发，动作很轻，像是怕碰碎了什么：“当然愿意，”他说，“沈辞，我其实……很早就想和你一起学习了。”

沈辞的眼睛一下子就红了，眼泪在眼眶里打转。她看着谢清彦，看着他眼里的自己，忽然觉得，所有偷偷看他的时光，所有藏在草稿纸边角的画，所有心跳加速的瞬间，都有了意义。

“好，”她声音哽咽，却笑得很开心，“暑假，我们一起学习。”

晚风轻轻吹过，带着香樟树的味道，还有少年少女心里悄悄发芽的喜欢。沈辞知道，这个夏天，一定会有不一样的故事发生，而故事的开头，是她偷偷看了他很久很久，而他，刚好也在等她。

最后一门英语考试结束的铃声响起时，沈辞抬头看向谢清彦，他正对着她笑，眼睛里的星星比天上的还要亮。她也笑了，心里的石头落了地，还有什么比喜欢的人刚好也喜欢自己，更让人开心的呢？

走出考场，阳光正好，谢清彦走到她身边，伸手牵住了她的手。他的手很温暖，掌心的温度透过指尖传到她心里，让她整个人都变得暖暖的。

“沈辞，”他看着她，认真地说，“以后，不用再偷偷看我了。”

沈辞的脸一下子就红了，却用力地点了点头，握紧了他的手：“嗯，以后，我要光明正大地看。”

夕阳下，两人的身影被拉得很长，手牵着手，一步步走向未来。那些藏在高三下学期的偷偷摸摸的喜欢，终于在期末考结束的这一刻，开出了最美的花。

窗边的倒计时