清晨六点零二分，卧室门锁发出轻微的电子解锁声。

陈默已经醒了二十三分钟。他躺在床上，听着解锁声在走廊里依次响起——间隔大约五秒一扇门，从东侧开始向西推进。系统性的，自动的。他记下这个细节。

六点十分，他起身洗漱。洗手间的水压稳定，水温在三秒内达到恒定42度——精密的供水系统。毛巾是新的，但质地普通。所有个人洗漱用品都是统一品牌的无标识产品。

镜子里的人看起来和昨天没什么不同，但陈默知道，某些变化已经开始。他的瞳孔比平时略微扩大，是警觉状态下的生理反应。心率在醒来时是68，现在降到65。他在控制。

七点整，陈默推开房门。

走廊里已经有人了。王建国站在207号门斜对面，背靠墙壁，双手抱胸。典型的警戒姿态。

“早。”王建国点头，“我建议早餐前先开个短会。”

“安全委员会？”陈默问。

“对。李医生已经同意了，在餐厅等我们。”

陈默注意到王建国用了“李医生”而不是“李静雯”。职业称呼，建立专业权威的习惯。

餐厅在一楼东侧，长条形空间，中央是一张足够坐二十人的胡桃木长桌。李静雯已经坐在桌首左侧，面前摊开一个笔记本。她换了衣服——深灰色运动装，便于活动，不会限制急救动作。

“我们需要建立行为记录机制。”李静雯开门见山，声音是急诊室里的那种干脆，“每个人的行动、身体状态、可疑行为。医学上，详细的病史记录能提高诊断准确率40%以上。这里也一样。”

陈默在王建国对面坐下。这个位置能看见餐厅入口和厨房门。“我同意。但谁负责记录？记录放在哪里？”

“轮流。”王建国说，“每人负责一天。记录本放在公共区域，所有人都可以查看——透明化。”

“那如果有人篡改记录呢？”陈默问。

王建国沉默了两秒。“我们会用不可擦除的墨水笔，每页编号。任何修改都要签字并注明理由。”

陈默点头。合理的妥协方案。他在心里评估这个联盟：王建国是支柱，正直但可能过于依赖程序正义；李静雯是执行者，效率导向；自己则是观察者和分析者。互补性很强。

“还有医疗问题。”李静雯继续说，“我检查了厨房旁边的医疗箱，基础药品齐全，但没有处方药。如果有人需要特殊药物……”

“刘美玲。”陈默说。

“对。她的止痛药。还有如果有人有高血压、糖尿病……”

“公开征集。”王建国说，“早餐时询问所有人，有特殊医疗需求的报备，药品统一管理。”

陈默看着王建国。“你信任所有人会把真实需求报上来吗？包括狼人？”

王建国的表情僵了一下。“不信任。但这是建立信任的第一步。”

七点三十五分，其余人陆续进入餐厅。

陈默观察着每个人的状态：

郑浩宇穿着紧身运动背心，肌肉线条明显。他做了两组伸展动作，肩关节发出轻微的“咔”声。昨晚没睡好，或者早起锻炼了。

赵明远依然西装革履，但换了一件浅灰色衬衫。他手里拿着一部平板电脑——不是昨天没收的那种，而是山庄提供的设备。屏幕上显示着什么列表。

张薇薇化了精致的妆，但眼妆比昨天淡了些。她在郑浩宇和赵明远之间犹豫了半秒，最终坐在了郑浩宇旁边的位置。距离控制得很好：不远不近，稍微侧身就能接触到对方手臂。

吴雅琴默默走向长桌最远端，挨着周浩坐下。她经过时，陈默闻到了淡淡的漂白剂味道——她早起清洁了自己的房间？或者只是习惯性气味。

徐天佑最后一个进来。他手里拿着几张手绘的草图，坐下前用手机（山庄提供的，只有基础功能）拍了餐厅全景。测绘工作已经开始。

“各位，”王建国站起来，“早餐前，我们先确认几件事。”

他解释了安全委员会的设想和医疗报备制度。大多数人点头，但陈默注意到细微的抗拒：

赵明远的左手食指在平板边缘轻轻敲击——无声的质疑。

孙雨桐眉头微皱，嘴唇动了动，但没说话。她对“委员会”这种制度性权力本能警惕。

林晓梅则露出“本该如此”的表情，基层工作者对流程的热爱。

“现在，请有特殊医疗需求的人举手。”李静雯说。

刘美玲第一个举手。“我需要止痛药，盐酸羟考酮缓释片，每十二小时一次。”

“剂量？”

“20毫克。”

李静雯在笔记本上记录。“还有吗？”

沉默。

“高血压、糖尿病、哮喘、过敏……任何需要定期用药的。”李静雯扫视全场。

周浩犹豫了一下。“我……有时会头疼，需要布洛芬。”

“偶尔用药不算。”李静雯说，“我说的是不按时服药可能危及生命的。”

没人再举手。

陈默在心里标记：至少三个人隐瞒了。赵明远敲击平板的手指节奏显示轻度焦虑，可能有高血压或压力相关疾病。郑浩宇的颈部肌肉过于紧张，可能有慢性疼痛。张薇薇……不确定，但她昨晚应该没睡好，眼下有极淡的阴影。

“好。”王建国说，“第二件事，食物分配。厨房储备充足，但为了避免浪费和不公平，我建议……”

“我有个提议。”赵明远开口了。

所有人的目光转向他。

赵明远将平板转向大家。屏幕上是一个Excel表格，已经列好了早中晚三餐的分配方案。“我昨晚粗略计算了一下。按照成人日均热量需求，结合现有库存，如果我们想维持七天的稳定供应，每人每餐的配额应该是……”

他滑动屏幕，显示出一串数字：早餐450卡路里，午餐600卡，晚餐550卡。详细的食材分类：蛋白质多少克，碳水化合物多少克，蔬菜多少克。

“当然，这是理论值。”赵明远微笑，“实际可以根据活动量调整。但我建议我们量化管理。避免……情绪化分配。”

高明。陈默立刻明白了赵明远的策略。控制资源就是控制权力。食物分配权看似琐碎，但在封闭环境中，它决定着谁吃得好，谁吃得少，谁欠谁人情。而且赵明远用了“避免浪费”这个无可辩驳的理由，包装成理性管理。

“我同意。”林晓梅第一个响应，“按需分配容易产生矛盾，标准化更公平。”

“但每个人的需求不同。”孙雨桐反驳，“郑先生这样的运动员，和……和刘老师这样的病人，需求能一样吗？”

“所以我说可以调整。”赵明远从容回应，“郑先生如果需要更多蛋白质，可以从我的配额里分一些。刘老师的软食需求也可以特别处理。但前提是，我们有一个基准线。”

王建国在犹豫。陈默看出他在权衡：赵明远的方案确实更系统，但交出分配权意味着让渡一部分控制力。

“我支持赵先生的方案。”张薇薇说，声音甜腻，“总得有人负责这些琐事，赵先生看起来最擅长。”

郑浩宇耸耸肩。“我没意见。有肉吃就行。”

最终，投票通过。八票赞成，三票反对（孙雨桐、陈默、徐天佑），一票弃权（吴雅琴）。

赵明远接过食物分配权。第一步完成。

早餐后，人群散开。

陈默故意留在餐厅，清洗自己的餐具。透过厨房窗户，他看见徐天佑绕着建筑外围行走，手里拿着一个激光测距仪——山庄提供的工具？还是他自带的？陈默倾向于前者。主办方提供了各种工具，看似便利，实则在塑造行为模式。

王建国和李静雯在图书室建立“指挥中心”。他们将一张大桌子搬到窗边，铺开地图（山庄提供的平面图），开始标注。

陈默洗完餐具，走向图书室。路过健身房时，他瞥见里面的情景：

郑浩宇在做卧推，重量很大，杠铃片碰撞发出金属声响。张薇薇坐在旁边的器械上，双腿交叠，身体微微前倾，背心领口恰到好处地垂下。她在说话，郑浩宇在两组动作的间歇回应。距离已经拉近到三十厘米内——亲密距离的阈值。

性作为资源，张薇薇很早就明白这一点。陈默继续走过。

图书室里，王建国正在地图上标记。“紧急出口有三个，但都需要电子卡解锁。消防通道在这里……理论上可以破窗，但窗户都是防弹玻璃。”

李静雯在旁边列表：“我们需要轮值表。每两小时一组，两人一组，巡逻公共区域。不是为了抓狼人——抓不到。而是为了建立秩序感，减少恐慌。”

“还有死亡报告流程。”王建国补充，“如果有人死亡，第一发现者应该做什么？保护现场？通知所有人？还是先向主办方报告？”

陈默走到桌边。“我建议分优先级。第一，确认死亡——这需要李医生。第二，保护现场，但不要破坏可能的证据。第三，通知所有人集体查看，避免信息不对称导致的猜疑。最后，报告主办方。”

李静雯点头。“医学上合理。”

“但有一个问题。”陈默说，“如果死亡发生在夜间，卧室门是锁定的。我们进不去。”

三人沉默。

“所以，”陈默缓缓说，“夜间可能是最危险的时段。看似安全的卧室，也可能是完美的杀人密室。”

王建国脸色凝重。“我们需要检查卧室门锁系统。徐天佑在做建筑测绘，也许他……”

话音未落，徐天佑走了进来，手里拿着刚完成的手绘草图。他将草图铺在桌上，覆盖了原有的平面图。

“新发现。”徐天佑指着草图上的红线，“通风系统。所有房间的通风管道是连通的，管道直径约40厘米，理论上一个瘦小的人可以爬行。”

陈默仔细看草图。徐天佑标注得非常详细：管道走向、分支点、过滤网位置、检修口……

“检修口在哪里？”王建国问。

“每层楼有两个，分别在走廊两端的天花板上。需要梯子才能打开。”

“可以进入房间吗？”

“可以。”徐天佑指着管道分支，“每间卧室的通风口都在洗手间上方，有格栅，但螺丝固定，可以卸下。”

“工具呢？”

“我找到了基本工具箱，在储物间。有螺丝刀。”

王建国和李静雯对视一眼。这意味着夜间锁门并不能保证绝对安全。狼人可以通过通风管道进入任何房间。

“但需要时间。”陈默说，“卸下格栅、爬行、进入房间、行动、返回……至少需要十五到二十分钟。而且会留下痕迹——螺丝的磨损、管道内的灰尘扰动。”

“所以狼人不会轻易用这个方法。”李静雯总结，“除非必要。”

徐天佑推了推眼镜。“还有一点。我检查了电子锁系统。门锁确实在晚十点到早六点锁定，但锁定的是门外把手。门内依然可以打开——这是消防规范要求。所以如果有人从通风管道进入房间，房间里的人可以开门逃跑。”

“前提是醒着。”陈默说。

又是一阵沉默。

“我们需要武器吗？”王建国突然问。

李静雯摇头。“武器会升级冲突。而且狼人如果有武器，对平民更不利。”

“但我们可以藏一些工具在房间……”

“然后让狼人也这么做？”李静雯反问。

陈默看着地图上的通风管道网络。一个想法开始形成。但他没说出口。

中午十二点，所有人回到餐厅。

赵明远已经将午餐摆好：每人一个托盘，里面是精确分量的鸡胸肉、糙米、蒸西兰花。旁边有电子秤显示重量。

“蛋白质120克，碳水化合物150克，蔬菜100克。”赵明远宣布，“热量约600卡路里。有特殊需求的可以额外申请。”

郑浩宇看着自己的托盘，皱眉。“这点不够。”

“运动员需要更多，我理解。”赵明远从容地说，“你可以用晚餐的部分配额预支。或者……”他看向其他人，“有人愿意分享少量配额吗？自愿原则。”

没人说话。

郑浩宇冷笑一声，突然站起身。他走到墙边，那里有一个实木矮柜。他弯下腰，双手抓住柜子两侧。

肌肉隆起。郑浩宇深吸一口气，将那个至少八十公斤的矮柜举了起来。他举过头顶，保持了三秒，然后缓缓放下。柜子落地时发出沉重的闷响。

全场寂静。

郑浩宇拍了拍手上的灰，走回座位。“我需要更多食物。不然没力气。”

赤裸的武力展示。赵明远的“软管理”配上郑浩宇的“硬实力”，一个完整的权力结构开始显现。

陈默注意到几个反应：

张薇薇眼睛发亮——她被吸引了，或者说，她在表演被吸引。

周浩低头看着自己的托盘，手指收紧。被压迫者的熟悉姿态。

吴雅琴面无表情，但咀嚼的速度变慢了。她在评估局势。

孙雨桐放下叉子。“这是威胁吗？”

“这是事实。”郑浩宇咧嘴笑，“我每天训练消耗5000卡路里。现在这点，连基础代谢都不够。”

赵明远适时介入：“这样吧，从我的配额里分你三分之一。其他人如果愿意，也可以自愿分享。我们是一个共同体，需要互相照顾。”

慷慨的表演。陈默几乎要鼓掌了。赵明远先让郑浩宇展示暴力，再自己出面“调解”，既建立了威慑，又塑造了“理性调解者”形象。而且“自愿分享”的说法将道德压力转嫁给所有人。

最终，郑浩宇得到了额外150克鸡胸肉和200克糙米。来源：赵明远贡献50%，王建国和李静雯各贡献25%。陈默没有参与——他评估自己的体力消耗最低，可以承受标准配额。

午餐在压抑中结束。

下午两点，陈默以“休息”为由回到房间。但他没有休息。

他从床头柜抽屉里取出山庄提供的便签纸和笔，开始绘制自己的关系图。

中心是十二个名字。他画线连接：

赵明远—郑浩宇：虚线，可疑联盟。标记：洗手间会面，食物分配配合。

王建国—李静雯—陈默：实线，调查核心。标记：信息共享。

张薇薇—郑浩宇：粗实线，性吸引/依附。标记：近距离接触，肢体语言。

吴雅琴—周浩：虚线，底层联盟。标记：座位选择，沉默默契。

林晓梅—赵明远：虚线，管理认同。标记：支持食物分配方案。

孙雨桐：孤立，标记：道德质疑者。

徐天佑：孤立但关键，标记：技术能力。

刘美玲：完全孤立，标记：特殊状态。

陈默在赵明远的名字上画了一个圈。最可能的狼人候选人：控制资源，冷静，有组织能力。如果他是狼人，郑浩宇很可能是另一个——肌肉执行者。

但太明显了吗？狼人会这么早暴露关联吗？也许这是双重诡计：故意做出可疑行为，让观察者认为“狼人不会这么蠢”，从而排除嫌疑。

陈默放下笔。他需要更多数据。

下午三点，他走出房间，假装在走廊里散步。经过206（赵明远）时，他听到里面传出极低的说话声。他放慢脚步，但声音停止了。

陈默继续走到公共洗手间。他进去，打开水龙头，然后快速检查了垃圾桶。里面有少量纸巾，最上面一张沾有极淡的红色——口红？张薇薇用的裸色，不是红色。可能是其他人，或者……

他在洗手台下方发现了一个极小的问题：排水口边缘有一根短发，约三厘米，黑色，粗硬。男性头发。郑浩宇的头发是短发，黑色。赵明远是稍长的发型，发质较细。

陈默用纸巾包起头发，放入口袋。

当他走出洗手间时，差点撞上张薇薇。

“啊，陈律师。”张薇薇微笑，身体微微侧开，但没有完全让路，“你在……观察什么吗？”

“只是洗手。”陈默说，“你呢？”

“找赵先生。”她眨眨眼，“想问问晚餐能不能有点甜点。生活已经够苦了，不是吗？”

陈默让开道路。张薇薇走过时，香水味飘过——和昨天不同的香味。她换了香水，或者洗了澡。为什么？

下午四点，陈默在图书室遇到孙雨桐。她正站在哲学书架前，手指划过书脊，但没有抽出一本。

“不看书吗？”陈默问。

“这些书都是装饰品。”孙雨桐说，“你看，同一套精装本，重复了三遍。主办方不关心我们读什么，只关心书架看起来够满。”

“你似乎对这一切很……抽离。”

孙雨桐转身面对他。“陈律师，你觉得人性本善还是本恶？”

“我是律师，不是哲学家。我只看行为。”

“行为是外在表现。驱动行为的是内在的……”她寻找词语，“存在状态。我们在这里，被剥夺了社会身份、法律约束、道德监督。剩下的是什么？纯粹的生存本能？还是某种更本质的东西？”

陈默想了想。“我认为人性是空白的。环境填满它。这里的环境……会填进一些黑暗的东西。”

“所以你不相信人有固定的‘本性’？”

“我相信人有固定的‘倾向’。但倾向需要触发条件。”

孙雨桐点头，像是得到了想要的答案。“那你说，第一个触发条件会是什么？第一个……越过界线的人。”

陈默没有回答。但他心里有答案：资源稀缺。或者恐惧。或者两者同时。

晚九点四十分，大多数人都回到了自己房间。离门锁自动锁定还有二十分钟。

赵明远在206房间内，关闭了所有灯光，只留一盏台灯。他坐在书桌前，面前摊开着山庄提供的平板，屏幕上显示着食物库存表格。但他的注意力不在表格上。

他从西装内袋取出那支钢笔，拧开笔帽，露出微型通讯器的按钮。

“测试。”他低声说。

轻微的电流声，然后郑浩宇的声音传来，带着回音，像是在狭小空间里。“听到。”

“你在哪？”

“储物间。没人。”

“好。听着，时间有限。我制定了清除计划，分三个阶段。”

赵明远调出一份手写的清单——没有电子记录，避免留下痕迹。

“第一阶段，第1-3天。制造‘自然死亡’和‘意外’。目标：刘美玲，徐天佑。”

“为什么是徐天佑？他不是最弱的。”

“因为他的技术能力。”赵明远压低声音，“他在测绘建筑，检查通风系统。如果他发现我们的行动方式，或者找到监控漏洞，整个计划就完了。技术威胁是根本威胁。”

“明白。怎么处理刘美玲？”

“她本身就有癌症，随时可能死。我们需要做的只是……加速一点。用药物相互作用。”

“你有药？”

“我带了个人药箱，里面有地高辛——心脏病药。过量或与其他药物混用会导致心脏骤停。她已经在用强效止痛药，两者协同作用，死亡看起来完全自然。”

郑浩宇沉默了几秒。“你会用药？你不是金融的吗？”

“我大学辅修化学。”赵明远简单带过，“听着，具体操作：明天你找机会把她的止痛药瓶偷出来，我会处理药物，你再放回去。不能留下指纹。”

“为什么我去偷？”

“因为你看起来最不可能做这种事。”赵明远声音冷静，“人们会怀疑我，怀疑陈默，怀疑王建国。但一个冲动的年轻运动员？他们会认为你要偷也是偷食物，而不是药。”

郑浩宇似乎接受了这个逻辑。“然后呢？徐天佑呢？”

“徐天佑需要意外。他在检查通风管道，我们可以制造坠落。或者……电击。健身房有设备，可以改造。”

“太复杂了。不如直接……”

“不。”赵明远打断，“我说过，暴力速清会立即暴露我们。我们现在是2对10，暴露就是自杀。必须慢慢来，让平民互相猜疑，内部分裂。”

“好吧。第二阶段呢？”

“第4-6天，挑起内斗，借刀杀人。目标：王建国，陈默。”

“为什么留他们到最后？”

“因为他们是核心。王建国有侦查能力，陈默有心理分析能力。过早动他们会引起高度警觉。但如果平民内部先乱起来，他们就会忙着处理内部矛盾，而不是找我们。”

“怎么挑起内斗？”

“用谣言，用资源分配不公，用性。”赵明远的声音毫无感情，“张薇薇已经向你示好了，利用她。让她去散布关于周浩的谣言——那个工程监理有黑历史，我查过。让平民怀疑自己人，互相攻击。”

郑浩宇吹了声口哨。“你真冷血。”

“这是生存。”赵明远说，“第三阶段，第7天。如果前两个阶段顺利，平民应该已经减员到4-5人，而且互相不信任。那时我们可以正面清除，或者……让他们自相残杀到最后，我们收拾残局。”

“计划听起来不错。但如果有变数呢？”

“那就调整。”赵明远看了看时间，“还有十五分钟锁门。你回房间吧。记住，明天偷药瓶，动作要快。”

“明白。”

通讯结束。赵明远将钢笔重新组装好，放回内袋。他走到窗边，看着外面完全黑暗的森林。

他想起了自己操作过的最复杂的金融衍生品交易：层层嵌套，风险对冲，时间杠杆。和现在很像。只是这次的赌注不是钱，是命。

但他不害怕。他从未害怕过风险，只害怕失控。而在这里，他感觉自己正在控制一切。

晚十点整，走廊里传来轻微的电子锁闭合声。十二扇门同时锁定。

赵明远躺在床上，闭上眼睛。他在脑海中复盘整个计划，寻找漏洞。

一个细节让他突然睁开眼睛：陈默下午在洗手间附近徘徊。那个律师在观察什么？

赵明远坐起来，打开台灯。他从抽屉里取出纸笔，开始写东西——不是计划，而是模仿女性的笔迹。练习。他需要练习用不同的笔迹写纸条，为后续散布谣言做准备。

练了二十分钟，他撕碎纸张，用少量水浸湿，揉成纸浆，冲入马桶。

然后他重新躺下。

在206房间斜对面的207房间，陈默也没有睡。

他坐在黑暗中，手里拿着那根在洗手间找到的头发。他用手机的手电筒功能仔细照射——发根完整，是自然脱落。发质粗硬，确实是郑浩宇的类型。

但为什么在洗手间？郑浩宇的房间有独立卫浴，他为什么要用公共洗手间？除非……他不想在自己房间留下某种痕迹。或者他在公共区域与人见面。

陈默将头发用透明胶带粘在笔记本的一页上，标注时间地点。

然后他翻开新的一页，开始写第一天的总结：

第1日关键观察

1. 权力结构初步形成：赵明远（资源控制），郑浩宇（暴力展示），王建国（秩序维护），三股力量开始博弈。

2. 联盟：调查核心成立，但脆弱。底层联盟（吴/周）形成，可能成为替罪羊。性依附关系（张/郑）建立，值得密切关注。

3. 技术发现：通风管道连通所有房间，夜间安全假设被推翻。

4. 可疑行为：赵明远与郑浩宇在食物分配上的默契配合；张薇薇更换香水；洗手间的短发。

5. 预测：首个死亡将在48小时内发生。目标概率：刘美玲 70%，徐天佑 20%，其他 10%。

陈默停下笔。他走到窗边，看着外面。

森林完全隐没在黑暗中，没有月光，没有星光。山庄像一座孤岛，漂浮在无边的黑色海洋里。

他想起了孙雨桐的问题：第一个越过界线的人会是谁？

陈默不知道答案。但他知道，那条线已经画在了地上。而每个人都正在向它走去。

试探