钥匙插进锁孔转动的声音在楼道里响起时,林砚还在心里反复琢磨——等会儿开门,要是那孩子把家里搞得一团糟,就直接打110;要是她安分,就再问一次她家的联系方式,实在问不出来,就送去派出所。可推开门的瞬间,他准备好的所有话都卡在了喉咙里。
客厅没有像他预想的那样乱成一团。沙发上的抱枕摆得整整齐齐,早上他扔在茶几上的空啤酒罐不见了,取而代之的是一杯冒着热气的白开水,杯口还放着一块没拆封的方糖。苏晚正坐在阳台的小凳子上,背对着他,手里拿着一小把小米,轻轻撒在护栏上——那只早上撞玻璃的喜鹊还在,正歪着脑袋啄食,偶尔扑棱两下翅膀,发出细碎的“叽叽”声。
夕阳透过玻璃斜照进来,把女孩的影子拉得很长,连带着她扎马尾的橡皮筋都泛着暖金色的光。林砚愣了愣,竟莫名想起小时候母亲在阳台喂鸽子的画面,也是这样安安静静的,空气里好像都飘着软乎乎的暖意。
可这暖意没持续两秒,就被他强行压了下去。他清了清嗓子,声音恢复了早上的冷硬,打破了客厅的宁静:“苏晚。”
苏晚猛地回过头,手里的小米撒了大半。她看到林砚,眼睛先是亮了一下,随即又暗了下去,慢慢从凳子上站起来,手指紧张地绞着连衣裙的衣角,小声应道:“小叔……你回来了。”
“别叫我小叔。”林砚打断她,换了鞋走进客厅,目光扫过整洁的屋子,眉头却没松开,“我不管你是从哪里来的,也不管你昨天说的‘跟着星星来’是真是假,现在,回你自己家去。”
他的话像一块冰,瞬间浇凉了苏晚眼里的光。她咬着下唇,眼圈慢慢红了,声音带着点颤抖:“我……我回不去。”
“回不去?”林砚皱起眉,语气里多了几分不耐烦,“你家在哪?父母电话多少?只要你说,我现在就送你回去,或者让他们来接你。”
苏晚摇摇头,眼泪终于忍不住掉了下来,砸在地板上,晕开一小片湿痕:“我没有家……我的家在星星上,可是……可是飞船坏掉了。”她抬起头,眼睛里满是委屈和无措,“昨天跟着流星雨来的时候,飞船撞到了云,就坏了,我找不到它了,也回不去星星了。”
“飞船?星星?”林砚觉得荒谬至极,他往前走了两步,盯着苏晚的眼睛,试图从她脸上找到撒谎的痕迹,“苏晚,我不是小孩子,这种编出来的童话,你觉得我会信吗?”
“我没有编!是真的!”苏晚急得声音都拔高了些,眼泪掉得更凶了,“飞船是银色的,像小月亮一样,昨天落在东边的草地上,我下来找小叔的时候,它就不见了!我找了好久,都没找到……”
她说得认真,眼泪里满是真切的恐慌,不像是装出来的。林砚看着她这副样子,心里那点刚硬又开始松动——这孩子要是真想骗人,大可编个更合理的理由,比如“爸妈不在家”“迷路了”,何必说这种一听就像胡话的“来自星星”?
他深吸一口气,压下心底的烦躁,语气稍微缓和了些:“就算你说的是真的,那你也不能一直待在我家。我是个上班族,没时间照顾你,也不可能一直管你。”
苏晚的肩膀垮了下来,眼泪擦了又掉,声音小得像蚊子叫:“我知道……可是我除了小叔,不知道该找谁了。流星雨说,跟着它走,就能找到能依靠的人,它带我来这里,就是让我找小叔的……”
她的话让林砚心里猛地一沉。他想起昨晚站在窗边看流星雨的场景,想起母亲说的“许个愿吧,会灵的”。难道真的这么巧?这孩子的出现,和那场流星雨有关?
他正愣神,阳台上传来“扑棱”一声——那只喜鹊飞了进来,落在茶几上,歪着脑袋看着林砚,又看了看哭成泪人的苏晚。林砚没在意,可苏晚却突然停下了哭声,愣愣地看着喜鹊,好像在听什么。
过了几秒,苏晚抬起头,眼睛红红的,却带着点急切地对林砚说:“小叔!小喜鹊说,它昨天看到东边的草地上有个银色的东西,像会发光的石头,是不是我的飞船?”
林砚皱了皱眉,没说话。他觉得这孩子是急糊涂了,连喜鹊的话都当真。可看着苏晚那双充满期待的眼睛,他又实在说不出“不信”两个字。东边的草地离小区不远,是片还没开发的空地,平时没什么人去。
沉默了好一会儿,林砚终于松了口,语气带着点不情愿:“行,明天早上我带你去东边的草地看看。要是找不到你说的‘飞船’,你就必须跟我去派出所,让警察帮你找家人,听见没?”
苏晚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,眼泪还挂在脸上,却笑得像个得到糖的孩子,用力点头:“嗯!谢谢小叔!”
林砚别过脸,不敢看她这副样子,怕自己又心软。他走到沙发边坐下,拿起茶几上的白开水喝了一口,温热的水滑过喉咙,竟莫名驱散了些疲惫。客厅里又安静下来,只有苏晚轻轻的呼吸声,和喜鹊偶尔啄食小米的细碎声响。
夕阳渐渐落下去,窗外的天慢慢暗了下来。林砚看着茶几上那杯还冒着热气的水,又看了看站在阳台边、正小声跟喜鹊说话的苏晚,心里第一次觉得,这个突然闯进他生活的孩子,或许并没有他想的那么麻烦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