（六）

“哐——呲呲——”

高三（16）班传来一阵推拉桌子的声音。

“渝哥，你把你桌子往后边挪点，”张浩星搬着一个桌子道。

“哦，行，”梓渝那时正坐在座位上，听见声音以后起身把自己的桌子往后拉了拉。

明天就是摸底考的日子了，晚上临到放学的时候，班里面的人都在帮忙布置着考场。

“田栩宁，你把你桌子放到王宇然后面，”宋宸看着后排的布置道。

“行，”田栩宁点了点头，说着把桌子移到了王宇然后面。

“张浩星，把你桌子搬出去，你桌子用不着了，”宋宸道。

张浩星刚刚帮一个女生搬完桌子，那个桌子里面放的书太多，他搬的时候费了不少劲。他揉着自己的肩膀，道：“大哥，还要搬出去啊，咋次次都是我？”

宋宸没理他，只是对着中间那三竖列后面的人道：“周子翔，你桌子往左边移……郭晨远，你别往前挤了，桌子搬出去。”

“……”

张浩星没收到回应，有点无语。他叹了一口气，看着自己半桌斗的书有些烦闷。

他扫了一眼后排的柜子上面，发现都放满了。

“没地放书啊……”他想。

他正惆怅时，田栩宁搬了一个大置物箱走了过来，他看见那箱子，顿时双眼放光。

“田哥，你箱子吗？”他道。

田栩宁看着他，摇了摇头，“梓渝的，刚刚在走廊放，我帮忙拿来。”

张浩星听闻瞬间看向了身后正在整理书的人，他低着头，正在一本一本把桌斗里的书往桌面上放。

他凑上前去，道：“渝哥，你箱子够不够放？”

梓渝没搭理他，只是拿着桌子上的书给摞了一下，好整理整齐。

他瞥他一眼，有些无语的说：“你说呢？”

张浩星眨巴了下眼睛，道：“有，知道了，”他说着就对抱着箱子的田栩宁道：“田哥，让我先放两摞书。”

梓渝叹了口气，道：“一会你把箱子弄出去。”

张浩星点了点头，边比手势边回了句：“OK。”

他们一直弄了有十五分钟，放学前的五分钟到放学后的十分钟16班都在一片吵吵嚷嚷中度过，他们搬桌子发出哐哐呲呲的声音，他们整理桌斗好几斤的书共同压在一起，他们打扫卫生被纸片遮掩的地面就重见了天日。

“啊，总算是弄完了，”张浩星坐在椅子上看着自己干净的只装了一个书包的桌斗道。

“搞完了？”身边传来梓渝的询问声。

张浩星给他比了一个OK的手势。

“那就把这箱子给弄出去，”他毫不留情的对张浩星道。

“啊—天——箱子没搬？”张浩星拖着长长的嗓音抱怨道。

梓渝听着他的声音，背起了书包，然后拍了拍他的肩膀说：“哥们儿先走了，不等你了，”他说着还抬眼看了一下挂钟，已经放学有十多分钟了。

“你一会还和王宇然一起走吧，反正你俩家离挺近。”

梓渝背上书包，准备放学走了。这时他像想到了什么一样，又回头对张浩星说了一句：“哦，对，那箱子不是我的，是隔壁班一个女生的，你别给人家放丢了。”

然后他没等张浩星回应就离开了。他走到后门那里的时候，左脚刚往门槛外跨了一步，往旁边一扭头，突然看到了田栩宁靠墙站着的身影。

二楼走廊里的声控灯有些不太灵敏，现下放学的时间也长，很多人都已经离开了。声音不够大，激不起那台灯的释放。

那里被一片薄薄的夜色覆盖着。

他本来站的就直，而且还是在那片教室灯光投下的阴影里。

他不可避免的被吓了一跳，正要开口问他在干嘛，那人就突然开了口。

“明天见，”他看着他，定神的道。

梓渝听闻愣了一下，随即笑了起来，他同样对他回了一句：“明天见。”

学校一天半的摸底考过得很快。结束的那天中午窗外滴滴答答的下起了小雨，还没过一会儿，小雨就变成了瓢泼的大雨。

田栩宁做完了最后一道政治题，看着流淌在玻璃上的雨想：“下的好大。”

离收卷还有一分钟，考场里的人都有些坐不住了，翻卷子、挪凳子、收拾文具袋的声音混杂着雨声在教室里回荡。

讲台上站着的监考老师听着声音，环抱着手臂抬头看了一眼时钟，脚上接二连三的踩着地。

“叮铃铃——”

收卷铃声响，考场里的大多数人都拿着卷子和笔袋跑了出去，凳子在地上摩擦发出着刺啦的声音。

还有一些人没有出去，有的没有做完的同学慌乱地往答题卡上写着最后的几行字，收答题卡的同学则忙碌不已的把答题卡按考号收好。

田栩宁倒是没有立刻往外冲，虽然现下可以直接去吃饭，但是他并不着急，打算一会去教室里拿一把伞。

今天早上出门的时候，他父亲特意给他放了一把伞。他本来没想着带，因为他前几天刚来学校的时候特意买了一把伞打算在学校里用，但是既然他放了田栩宁便也没再说什么。

“下雨了，没伞怎么吃饭？”考场外的走廊里某个男生道。

“啧——直接跑过去吧，”某个男生用校服蒙着头看着他道。

“这么大的雨咱学校食堂门口不会又淹了吧？”一个女生看着硕大的雨势说。

“应该不会吧，夏天的都是阵雨，下的快晴的也快，”另一个女孩拿着一把伞回到。

田栩宁宁在考场里等了一会儿，一直到答题卡都收完了，考场里没剩几个人的时候才往外走。

他正想着刚刚女生的那几句话，身旁突然飞奔过一个人影，田栩宁认出了他。

“宋宸，”他叫道。

宋宸听闻猛地停住了脚步，他有些疑惑的看着他道：“咋了，田哥？”

“哦，没事，我就问问你几点回班，今天不是比平常下课早了十分钟吗？”他道。

宋宸听闻立刻回道：“嗐，估计还是三十五分钟，不过今天考试磨蹭个几分钟也没事，不过吃完还是尽快回班吧，要不然李岁长脑抽来个突袭又得被撅。”

田栩宁点了点头。

“我走了啊，田哥，你也快去吃饭吧，不然一会食堂门口要是淹了就不好过去了，”他说着还向他招了两下手。

“好，谢谢，”他道。

宋宸走了之后田栩宁站在走廊的栏墙处又看了看外面下着的雨，下面很多不同的伞在瓢泼的大雨之下缓缓的移动。它们承受着夏日倾盆的大雨，遮掩着伞下的人。

各式各样的伞在雨中勾勒着夏的烦闷。

这时他的视线移到了一楼的楼梯口那里，有一把蓝色的雨伞刚刚走进雨中。那是一把硕大的伞，伞下是并肩的两人。

他几乎是顷刻间就认出了那两人是谁。

“渝哥，上午数学咋样？”举着伞的王宇然道。

梓渝看着自己被打湿的一侧校服袖子，拍了两下道：“还行，不算特别难。”

王宇然推了下没来得及摘下的眼镜，道：“我去，我觉得这次数学完蛋了，我最后一道函数大题第二问都没写完……”

田栩宁看着那两人在伞下的身影。

这时从楼梯口处又出现了一把浅绿色的阳伞，阳伞移动的有些快，不一会儿就跟上了并肩行走的两人。

田栩宁看着伞下的人，那是一个齐肩发的女孩。

她跟上了前面打着伞的两人，跟他们不知道交谈了些什么。

他们看起来交谈的很愉快，因为田栩宁看到了那女孩儿很是温柔的笑容。

她跟他们不是同班的人。

田栩宁看着女孩的笑容，眯了下眼睛，然后离开了站着的栏墙处。

“你们的成绩大概明天中午就能出来，”李岁长看着放在白板投影上的政治答案道。

“啧——”张浩星听闻抖了一下身子，然后扭头对着梓渝说：“真他妈吓人，死期不远了，我妈得叨死我”

梓渝正细细打量着一道题，他把原本写在卷子上的答案给划了，然后重新写上了一个B，他听闻转头对张浩星道：“好走，不送。”

“渝哥，真上西天了，”他哭丧着脸对梓渝说。

“嘘，乖，闭嘴，对答案，”梓渝笑了一下道。

张浩星抿了一下嘴，然后咬着嘴上的肉，一脸哭丧像的看着梓渝。然后他为了得到一个合理的安慰，拍了拍前面的两个人，“喂，你俩政治选择错了多少？”

王宇然头都没回，伸着手对他比了一个五。而陈鑫阳则一脸不悦的回过头看向他，“五，头一次错这么多。”

“我去，你们都错这么少，不是作业都没写完吗？你们暑假在梦里背书了？”他受到了严重的打击。

“嘘，张浩星同学，请闭上你的小嘴巴，因为一会儿的数学更有你受的，”陈鑫阳脸上扯出了一个诡异的笑容，看着他比了一个噤声的手势。

“不是……”张浩星看着自己的卷子沉默了下来。

他看着自己错了八道的政治选择扒拉了两下头。

“政治对完了吗？都错了几个？”李岁长站在讲台下面看着前排的几个学生道

“对完了，老师，错了四个，”一个女孩有些讪笑的说。

李岁长笑了一下，然后又问了问坐在不远处的政治课代表，“赵芊橦，你错了几个？”

女孩抬头看向她，然后抬了一下鼻梁上的眼睛，“错了三个。”

她听闻皱了皱眉，然后道：“一般啊，考试的时候得尽量保证全对，这样有保底。”

接着她扫了一圈前排几个人的卷子，然后重新抬头对着整个班里大声说道：“政治都对完了吗？下面想对哪个？”

同学们听闻互相探头聊了几句。

“数学，老师，对数学吧，”某个男声响了起来。

随后就是几个人差不多的言语，“对数学，老师。”

“老师，上午数学刚考完，还热乎着呢。”

李岁长听闻笑了笑，然后抱起了手臂，道：“可以，看看你们能错几个。”

说着她把放在讲台上的答案放到了白板投影上。投影刚好临着窗外，所以有些反光，她反复调整了好几下，最后把左边窗帘又往里面拉了拉，答案才完整的出现。

“ADCAB，DCBDC，AB……”

“我艹，十二题我他妈蒙对了结果又改了，”某个男生懊恼地摸着头道。

话落，班里面马上跟着传来了一阵唏嘘声。

“这次数学也太难了吧，我选择填空一共错了六个……我靠，早知道暑假在家多学两天啊，”一个男生有些悔恨的说。

“我脑子有坑吗？我第三道题都错了，”一个男生边骂着自己边对同桌道。

“陈姐，你错了几个？”一个扎着低马尾的女孩探着头问前面的陈黎。

陈黎听闻轻吸了一口气，然后对她说了两个字，“五个。”

王宇然划着自己数学卷子上的错题，他把最后那个填空题给填上了“√3”，他抬了下眉头，看着自己错的选择填空，然后回头悠悠的对梓渝道：“你错了几个？渝哥”

梓渝抬眸看向他，然后摇了摇头。

“我靠，渝哥，你他妈……”张浩星看着他的反应，拿着自己的卷子恨铁不成钢的道。

王宇然听着他的声音，抿了下嘴，然后悠悠的来了句，“人比人气死人。”

“陈鑫阳……”王宇然正打算再问问自己的同桌，结果话还没有说完，就被陈鑫阳打断了。

他道：“别吵，我在思考……”然后他看着自己错了的第二道选择，眯了下眼睛。

“……”

张浩星看着自己的数学卷子，抬了下眼，然后他正准备问问梓渝填空题的十五十六道的解题思路时，忽然瞥到了身旁平铺的桌子上的试卷。

他抬眸看了一下旁边的人，发现他好久都没有说话。

张浩星抬了下眉向梓渝投去了目光，然后他发现梓渝的视线一直落在旁边的人身上。

他盯着梓渝，轻皱了下眉。

然后他沉默了一下，对着身边的人道：“田哥，你……错了几个？”他的语气里带着试探的意味。

田栩宁听闻回过了神，然后对他笑了笑，道：“还和平常差不多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