开导1

沈婕妤没有急着说话，只是静静地陪着女孩。在这个隔绝了外界喧嚣的小小空间里，时间仿佛变得粘稠而缓慢。

女孩的眼泪像是断了线的珠子，起初是无声的滑落，后来渐渐变成了压抑的啜泣。她把脸埋在臂弯里，肩膀剧烈地抖动着，像是要把所有积压在心底的委屈和绝望，都在这一刻宣泄出来。

沈婕妤起身，倒了一杯温水，轻轻放在女孩面前的茶几上，然后又坐回原位。

“这里很安全，”她轻声说，“你可以哭出来，不用憋着。”

这句话像是一个开关，女孩终于忍不住，放声大哭起来。那哭声里充满了绝望、无助和被误解的痛苦，在空旷的咨询室里回荡，听得人心碎。

沈婕妤依旧没有上前去抱她，也没有说那些苍白的“别哭了”、“会好的”之类的话。她只是递过去一盒纸巾，然后继续安静地等待。

哭了足足有十分钟，女孩的哭声才渐渐小了下来。她抽噎着，拿起纸巾胡乱地擦了擦脸，眼睛红肿得像两个核桃，整个人看起来更加憔悴。

“对不起……”女孩的声音沙哑得厉害，带着浓重的鼻音，“我把您的地毯弄脏了。”

沈婕妤心中一痛。这个年纪的孩子，本该是张扬肆意的，可眼前这个女孩，却已经学会了在别人面前卑躬屈膝，甚至在哭过之后，还要为弄脏了别人的地毯而道歉。

“没关系，地毯脏了可以洗。”沈婕妤摇了摇头，目光温和地看着她，“你叫什么名字？”

女孩低着头，手指无意识地绞着衣角：“……林小雨。”

“小雨，”沈婕妤的语气很轻，“刚才在外面，我听到阿姨说你……‘有病’。能跟我说说，是什么感觉吗？”

林小雨的身体猛地一僵，手指绞得更紧了。

“我……我没有装病……”她低低地辩解着，声音里带着一丝绝望的颤抖，“我真的……很难过。我觉得自己像是掉进了一个黑洞里，怎么都爬不出来。上课听不进去，晚上也睡不着，饭也不想吃……我真的病了。”

“我相信你。”沈婕妤立刻接话，语气坚定而诚恳，“小雨，看着我。”

林小雨迟疑地抬起头，对上沈婕妤那双清澈而充满力量的眼睛。

“你不是装的，你也不是为了引起谁的注意。”沈婕妤一字一句地说道，“你只是生病了。就像感冒会发烧、胃痛会恶心一样，你的大脑和心灵，也生病了。这不丢人，也不是你的错。”

林小雨的眼泪又涌了出来，但这一次，不再是绝望的宣泄，而是一种被理解的委屈。

“可是……可是我妈说我是闲的，说我身在福中不知福……”她哽咽着，“她说别的孩子都能上学，为什么我就不行……沈姐姐，我真的不行了，我觉得自己好没用……”

“不是你没用，”沈婕妤摇了摇头，“是你的‘心灵感冒’太严重了。别的孩子没有生病，当然能上学。而你现在，需要的是休息和治疗，就像骨折了需要打石膏一样。”

她顿了顿，继续说道：“小雨，你妈妈刚才说的话，那些很难听的话，你觉得是因为她不爱你吗？”

林小雨愣住了，茫然地摇了摇头：“我不知道……她以前不是这样的。”

“她爱你，”沈婕妤叹了口气，“但她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一个‘生病’的孩子。在她的认知里，孩子就该好好上学、听话、长大。当这一切突然崩塌的时候，她慌了。她不知道该怎么帮你，所以她只能用愤怒来掩饰自己的无助。她骂你‘装病’，其实是在骗自己，也是在骗你，希望你真的只是‘装病’，希望一切还能回到从前。”

“但这不代表她说的话是对的，”沈婕妤的语气变得严肃起来，“她的话，是她的情绪宣泄，不是事实。你不是累赘，也不是白眼狼。你只是一个生病了，需要帮助的孩子。”

林小雨怔怔地听着，眼中的迷茫渐渐散去了一些。

“真的……不是我的错吗？”她像是在问沈婕妤，又像是在问自己。

“当然不是。”沈婕妤肯定地回答，“生病从来都不是患者的错。”

她看着林小雨红肿的眼睛，话锋一转，温柔地问道：“小雨，如果现在给你一个机会，让你可以暂时逃离这一切，去一个没有人认识你、也没有人会骂你的地方待几天，你愿意去吗？”

林小雨眼中闪过一丝渴望，但随即又黯淡下去：“可是……我妈不会同意的。她说我走到哪里都要盯着我……”

“这个你不用管，”沈婕妤笑了笑，“我是咨询师，我有办法说服她。只要你点头，剩下的交给我。”

林小雨看着沈婕妤那双充满信任和鼓励的眼睛，犹豫了很久，终于，极其轻微地点了点头。

“好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