【三】
房间里再次陷入了沉默,但这一次的沉默,不再是无助的死寂,而是充满了挣扎与抉择的沉重。
沈婕妤没有急着给出建议,她只是静静地等待着,等待着瑜莞淑自己做出决定。
许久,瑜莞淑的哭声渐渐止住了。她用袖子胡乱地擦了一把脸,露出一双通红却异常明亮的眼睛。那眼神里,恐惧依然存在,但在这恐惧的深处,却燃烧起了一簇微弱却倔强的火焰。
“沈医生,”她看着沈婕妤,声音虽然依旧沙哑,却带上了一种前所未有的决绝,“我不想让他再这样逍遥法外了。”
她顿了顿,一字一句地说道:“我不想结婚了,也不想谈恋爱了。我这辈子,可能都再也无法像正常人一样去爱一个人。但是,我不想让更多像我一样的女孩,掉进这个地狱里。”
“我要让他付出代价。”她的声音不大,却带着一种玉石俱焚的惨烈,“我要让他坐牢!”
沈婕妤的心被深深地触动了。
她看着眼前这个女孩,明明自己还在深渊里挣扎,却依然想要伸出手去,拉住可能坠落的其他人。这种在绝望中爆发出的勇气和善良,是人性中最耀眼的光芒。
她伸出手,轻轻覆在瑜莞淑冰冷的手背上,掌心传来的温度,带着一种无声的安抚和力量。
“好。”沈婕妤看着她的眼睛,郑重地、清晰地说道,“我帮你。”
三个字,斩钉截铁。
“但是,莞淑,你要清楚,这会是一条非常艰难的路。”沈婕妤的语气严肃起来,“你的对手有权有势,他会动用一切手段来抹黑你、打压你。我们需要证据,确凿的、无法抵赖的证据。我们需要勇气,面对流言蜚语和他疯狂报复的勇气。”
她顿了顿,看着瑜莞淑眼中重新燃起的希望,继续说道:“我们还需要一个非常非常优秀的律师。一个不仅专业能力顶尖,精通刑事诉讼,而且有极强的抗压能力,不畏权势,甚至愿意为了正义去打一场硬仗的律师。”
这番话,既是说给瑜莞淑听,也是沈婕妤在心中对这个案件的初步评估。
一个名字,毫无预兆地,从她记忆的深处浮了上来。
【四】
送走了情绪暂时稳定下来的瑜莞淑,沈婕妤回到办公室,给自己倒了一杯冰水。
她靠在窗边,看着楼下如同蝼蚁般穿梭的车流,脑海中却不受控制地浮现出一张清冷的脸庞。
——那个在林琳生日宴上,戴着金丝边眼镜,话不多,却总给人一种极度可靠感觉的年轻律师。
她记得林琳当时是怎么介绍他的:“……斯文禁欲系,搞法律的,逻辑强迫症,最看不惯不公的事……”
当时她还开玩笑说律师太会辩论了不好惹。但现在想来,对于瑜莞淑这个案子,一个“逻辑强迫症”、追求极致证据链、且“看不惯不公”的律师,不正是最完美的搭档吗?
而且,他是林琳的表哥。这层私人关系,意味着他至少在人品和信任度上是经过筛选的,这对于敏感的受害者瑜莞淑来说,至关重要。
沈婕妤的指尖无意识地敲击着冰凉的玻璃杯壁,发出轻微的“哒、哒”声。
她想起了那个男人在人群中沉静的眼神,那是一种见过世事复杂,却依然保有某种纯粹和坚定的眼神。
“余辰耿……”她低声念出了这个名字。
或许,这不仅仅是一个巧合。
她拿起手机,点开了林琳的头像。
“琳琳,在吗?”
消息发出去没几秒,对方就回复了一个语音电话。
“婕妤?怎么了?难得你主动找我。”林琳的声音里带着笑意。
“想问你个事。”沈婕妤言简意赅,“你表哥余辰耿,是不是专攻刑事辩护的?”
“对啊!”林琳有些意外,“怎么突然问起他?”
沈婕妤没有直接回答,只是淡淡地问道:“他口碑怎么样?人……靠谱吗?”
“靠谱?何止是靠谱!”林琳的语气变得有些骄傲,“他在他们所里可是出了名的‘难缠’,只要是被他盯上的案子,证据链不挖到底不罢休。而且他最讨厌那些仗势欺人的家伙了,上个月还免费接了个农民工讨薪的案子,把对方律师怼得哑口无言。怎么,你有案子要介绍给他?”
沈婕妤的唇角,勾起一抹微不可察的弧度。
果然。
她看着窗外,午后的阳光正浓,穿透云层,洒下万道金光。
“算是吧。”她轻声说,“一个……有点棘手,但必须要赢的案子。”
电话那头的林琳愣了一下,随即兴奋起来:“哇!听起来好刺激!要不要我给你们牵个线?”
“不用了。”沈婕妤的指尖在手机屏幕上轻轻划过,停在了通讯录的空白处,“把他的联系方式给我,我亲自跟他说。”
她想,有些话,还是当面说,或者自己先探探口风比较好。
毕竟,这不仅仅是一场法律诉讼,更是一场关乎人性、勇气和救赎的漫长战役。
而她,需要一个足够强大的盟友。
那个在生日宴上惊鸿一瞥的男人,或许就是命运为这场战役,特意安排的“最佳辩手”。
这场风暴,即将由她亲手掀起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