13晨光里的吐司边

深秋的清晨总带着点凉，汤斯年是被厨房的烤面包香叫醒的。

她揉着眼睛推开门，看见林微系着那件米白色的围裙，正站在灶台前煎鸡蛋。阳光从百叶窗的缝隙漏进来，在她发梢织成细碎的金网，锅里的黄油滋滋响着，混着吐司的焦香漫了满室。

“醒了？”林微回头冲她笑，眼角沾了点面粉，“再等两分钟，溏心蛋就好。”

汤斯年走过去，从背后轻轻环住她的腰。围裙上还带着烤箱的温度，她把脸埋在林微的肩窝，闻到她发间的雪松味混着黄油香，像把整个清晨的暖都揉在了一起。

“别动，”林微腾出一只手按住她的手，“锅铲烫。”话音刚落，鸡蛋在锅里鼓起边缘的白，蛋黄颤巍巍地卧在中间，像颗半融的琥珀。

吐司端上桌时，汤斯年发现自己盘子里的吐司边都被切掉了。林微正低头啃着她不爱吃的硬边，嘴角沾着点面包屑。

“说了我不挑食了。”汤斯年抢过她手里的吐司边，咬了一大口。有点硬，却带着淡淡的奶香。

“知道你不挑，”林微笑着擦掉她嘴角的碎屑，“但我就想给你切。”

饭后收拾碗筷时，两人挤在小小的厨房水槽前，水流哗哗地淌。汤斯年洗碗，林微就站在旁边擦盘子，手肘偶尔碰到一起，像在跳一支无声的舞。有水滴溅到汤斯年手背上，林微伸手去擦，指尖划过的地方，比温水还烫。

周末去逛超市，是两人雷打不动的习惯。林微推着购物车，汤斯年就扒着车沿跟在旁边，看见货架上的桂花糖，眼睛亮了亮。

“要这个？”林微拿起罐子放进车里，“上次做冰粉剩的还没吃完。”

“这次想撒在你画的石膏像上。”汤斯年说得认真。林微最近在画一组静物，石膏像旁边总空着块地方，她说要留点位置给“会发光的东西”。

走到冰柜前，林微忽然停住脚步，指着里面的草莓冰淇淋：“买一盒？”

“冬天快到了。”汤斯年嘴上说着，手却已经拉开了冰柜门。

回到家，两人窝在沙发上分食冰淇淋。电视里放着老电影，林微的脚搭在汤斯年腿上，袜子是汤斯年织的，针脚歪歪扭扭，却被她天天穿着。

“你看这个镜头，”林微指着屏幕，“光影处理得特别好，下次我们去美术馆看展，我讲给你听。”

汤斯年舀了勺冰淇淋递到她嘴边，看着她含住勺子的样子，忽然想起高三那年，林微在考场外等她，手里的牛奶被捂得温热。原来那些没说出口的惦记，早就藏在时光的褶皱里。

林微的画室最近多了个新模特——汤斯年的素描本。她总把本子摊在画架旁，画累了就翻两页，看到自己打盹的速写，会笑着用铅笔在旁边画个小小的猪鼻子。

“别乱画。”汤斯年抢过本子，却看见那页空白处，林微补了片小小的栀子花，花瓣上还沾着滴露珠。

“这是给你的批注。”林微挑眉，“说明模特当时睡得很香。”

有天夜里下了雨，汤斯年被雷声惊醒，身边的位置是空的。她摸着黑走出卧室，看见画室的灯还亮着。

林微正站在画架前，手里的画笔悬在半空，画布上是片雨夜的公交站，和当年那幅画很像，只是这次，伞下的两个身影靠得很近，几乎要融进彼此的影子里。

“怎么醒了？”林微转过身，眼里带着点惊讶。

汤斯年走过去，从背后抱住她，脸颊贴在她微凉的衬衫上：“怕你一个人害怕。”

林微放下画笔，转过身回抱住她，下巴抵着她的发顶：“我在画我们第一次一起看的那场雨。”她顿了顿，声音轻得像雨丝，“那天你攥着热可可的杯子，手都在抖，我就想，以后再也不让你一个人淋雨了。”

窗外的雨还在下，画室里只有两人的呼吸声。汤斯年想起很多年前那个夏天，林微擦去她嘴角的西瓜汁，指尖的温度和此刻一模一样。原来有些温柔，从一开始就没变过。

第二天早上，汤斯年在素描本上画了幅小小的画：画室的灯光下，两个相拥的影子被拉得很长，窗外的雨丝像串透明的线，把整个画面缝成了温暖的形状。

她在旁边写下：“今天的雨，也在说喜欢。”

而那句问了八年的话，早已变成了生活里的烟火气——是切掉的吐司边，是共吃的冰淇淋，是雨夜画室里的拥抱，是晨光里，悄悄落在额头上的吻。

往后的日子还很长，她们会一起把这些碎片拼起来，拼成一幅叫做“我们”的画，每一笔，都藏着最踏实的幸福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