夏天来得热烈时,汤斯年已经习惯了放学后绕去林微的工作室。
林微毕业后留校当了助教,工作室在美术楼的顶楼,有扇朝西的大窗户,傍晚能接住满室的夕阳。汤斯年常常坐在窗边的藤椅上,看林微对着画布调色,颜料在她指尖晕开,像把夏天的颜色都揉了进去。
“帮我递支钴蓝。”林微头也不抬地说。
汤斯年踮脚从颜料架上拿下那支管状颜料,走过去时故意撞了下她的胳膊。一点钴蓝落在画布的白云上,像不小心泼了滴天空的影子。
“汤斯年同学,”林微转过身,嘴角沾着点柠檬黄,“又捣乱。”
汤斯年笑着躲开她伸过来挠痒的手,却被一把拉住手腕,带进怀里。画布上的颜料蹭了点在她的白T恤上,像朵小小的向日葵。
“赔我件新的。”她故意皱着眉。
“用画赔你好不好?”林微低头,鼻尖蹭过她的脸颊,“画一幅全是你的画。”
工作室的角落里堆着汤斯年的素描本,最新一本快画满了。有林微咬着画笔思考的样子,有她熬夜改教案时趴在桌上打盹的侧脸,还有次她偷偷画了两人在公交上牵手的影子,被林微发现时,红着脸把本子藏到了背后。
“藏什么?”林微抢过去翻,眼里的笑意漫出来,“画得比上次好。”
“才没有。”汤斯年想抢回来,却被她按住手。
“等这本画满了,”林微指着最后一页的空白,“我们一起画幅合照。”
七月的傍晚总带着点黏热的风。两人偶尔会踩着夕阳去小吃街,林微总记得买两串烤鱿鱼,这次会提前把酱汁擦去大半,怕汤斯年又呛到。
“你看那家冰粉摊,”汤斯年拉着她的手往那边走,“上次你说想吃桂花味的。”
冰粉端上来时,碗里浮着小小的桂花,像把秋天的甜提前藏进了夏天。林微舀起一勺递到她嘴边,看着她眯起眼睛的样子,自己也跟着笑。
暑假里,汤斯语带着新交的男友回家吃饭,看见汤斯年和林微坐在沙发上凑一起看画展视频,故意咳嗽两声:“哟,俩小情人又腻歪呢?”
汤斯年的耳朵红了,林微却笑着回:“总比某些人见色忘妹强。”
汤妈妈从厨房出来,端着切好的西瓜:“斯年多吃点,看你最近瘦了。”说着又往林微碗里放了块最大的,“微微也多吃,在学校肯定没好好吃饭。”
汤斯年看着林微被西瓜汁沾到嘴角,自然地抽了张纸巾帮她擦。动作熟稔得像做过千百遍,连汤妈妈都笑着摇摇头:“女大不中留咯。”
立秋那天,工作室的窗台上多了盆栀子花。是汤斯年买来的,说要让林微画画时有花香陪着。
“还记得你第一次穿鹅黄色连衣裙吗?”汤斯年坐在藤椅上,看着花瓣慢慢舒展,“那天的栀子花香,和现在一样。”
林微放下画笔,走过来从背后抱住她,下巴搁在她的肩上:“记得,那天有个小姑娘,假装写作业,眼睛却一直黏着我。”
汤斯年转过身,撞进她含笑的眼睛里。夕阳从窗户溜进来,在她睫毛上投下浅浅的影子,和八年前那个夏天重叠在一起。
原来时光真的很温柔,会把偷偷藏在心底的喜欢,酿成触手可及的日常。不用刻意说爱,不用急着证明,只是并肩坐着看场夕阳,分食一碗冰粉,在夏夜晚风里牵着手慢慢走,就已经是最好的模样。
窗外的栀子花开得正好,风一吹,香气漫了满室。汤斯年拿起手边的素描本,翻开新的一页,画下此刻相拥的影子,旁边写着一行小字:
“今天的风,也带着喜欢的味道。”
而那句问了无数次的“今天你告白了吗”,早已化作生活里的点点滴滴——是递过来的热可可,是擦掉酱汁的烤鱿鱼,是画布上蹭到的颜料,是夏夜晚风里,悄悄落在发梢的吻。
往后还有很多个春夏秋冬,她们会一起把日子过成画,每一帧都藏着温柔的回响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