冬至前的雪下得绵密,把窗棂都染成了白色。汤斯年窝在客厅的地毯上,膝盖上摊着本物理错题集,目光却总被壁炉前的身影勾走——林微正坐在摇椅上织围巾,毛线针在她手里翻飞,像两只跳跃的银鸟。
“这里是不是错了?”汤斯年举着笔喊她,声音裹在暖融融的空气里,有点发黏。
林微放下毛线,走过来盘腿坐在她身边。壁炉里的火光在她脸上投下晃动的光斑,她指着错题集上的公式:“这里的受力分析漏了个分力,你看……”指尖划过纸面时,带着点毛线的绒毛感,蹭得汤斯年手背发痒。
讲完题,林微没回摇椅,反而凑过来盯着她的侧脸:“你睫毛上沾了根毛线。”
汤斯年刚要抬手去揉,就被她轻轻按住眼尾。林微的指尖软软的,捏走那根灰蓝色的毛线时,指腹不经意擦过她的颧骨,像落了片羽毛。
“织给谁的?”汤斯年看着沙发上堆着的毛线团,有灰蓝、米白,还有点浅粉——是她最喜欢的颜色。
“秘密。”林微笑着眨眨眼,把毛线团往怀里拢了拢,却没注意到有团浅粉的线滚到了汤斯年脚边。
汤斯年悄悄把毛线团勾到脚边,用拖鞋盖住。上次她织袜子给林微时,也是这样偷偷藏起对方喜欢的颜色,如今倒被反将一军。
傍晚煮饺子时,两人在厨房又闹了场“混战”。汤斯年负责擀皮,林微包馅,结果她擀着擀着就开始往皮里掺面粉,想在林微鼻尖画小胡子,反被一把按在面粉袋上,白花花的粉沾了满额头。
“汤斯年同学,”林微拿湿毛巾擦她的脸,眼底的笑意快溢出来,“再捣乱,今晚就只能吃面粉疙瘩了。”
饺子出锅时,个个圆滚滚的,汤斯年咬开一个,发现里面包着颗完整的草莓——是林微偷偷放的。酸甜的汁水混着肉馅的香,在舌尖炸开时,她忽然想起那年夏天的西瓜,也是这样被对方悄悄记着喜好。
饭后围在壁炉前吃橘子,林微忽然从身后拿出条围巾,灰蓝的底色,边缘缀着圈浅粉的流苏,针脚比汤斯年织的整齐,却在末尾藏了个歪歪扭扭的结。
“试试?”她帮汤斯年围在脖子上,手指穿过流苏时,故意挠了挠她的下巴。
围巾带着刚织完的体温,长度刚好能盖住半张脸。汤斯年埋在柔软的毛线里,闻到上面淡淡的雪松味——林微把自己常用的香水喷在了流苏上。
“我也有东西给你。”汤斯年从书包里翻出个小盒子,里面是枚银杏叶形状的胸针,银质的叶片上刻着细小的纹路,是她用攒了很久的零花钱订做的。
“上次捡的银杏叶,”她有点不好意思地说,“总觉得掉了可惜。”
林微捏着胸针对着光看,叶片上的纹路在火光里明明灭灭。她忽然低头,把胸针别在汤斯年的围巾上:“这样就不会掉了。”
深夜的雪还在下,两人挤在一张摇椅上看老照片。相册里有汤斯年扎羊角辫的样子,有林微穿公主裙的侧影,翻到某页时,汤斯年忽然停住——是张演唱会的票根,被林微仔细地贴在角落,背面写着:“第一次牵她的手,手心全是汗。”
“你还留着这个?”她的声音有点发颤。
“所有和你有关的东西,都留着。”林微翻到另一页,是片干枯的栀子花,旁边压着张素描,画的是个女孩趴在书桌上,窗外的月光落在她发梢。
那是汤斯年十六岁的夏天,被林微偷偷画下来的。
摇椅轻轻晃着,壁炉里的木柴偶尔发出轻微的爆裂声。汤斯年把脸贴在林微的肩窝,听着她沉稳的心跳,忽然明白所谓的永远,从来不是轰轰烈烈的誓言,而是这些藏在时光里的碎片——是围巾上的流苏,是饺子里的草莓,是相册里的票根,是每个平凡的日子里,被对方悄悄放在心尖上的惦记。
雪停时,汤斯年在素描本上画了两只交握的手,手里缠着团毛线,线的尽头绕着颗小小的银杏叶。她在旁边写下:“冬天的秘密,都藏在毛线团里了。”
而那句问了无数次的话,早已变成了无需言说的默契。就像此刻,林微低头吻她时,围巾上的流苏轻轻扫过脸颊,带来的不止是温暖,还有整个余生的笃定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