十一月的风卷着碎雨,敲在教室的玻璃窗上,发出沙沙的响。汤斯年盯着物理题上的电路图,笔尖悬在草稿纸上,心思却飘到了校门口——林微说今天会来接她,要带她去看新上映的纪录片。
放学铃刚响,她就收拾好书包往楼下跑。教学楼门口的屋檐下,林微撑着一把黑色的伞,米白色的风衣领口露出浅灰色的围巾,看见她跑过来,眼里立刻漾开笑意。
“慢点,别摔了。”林微把伞往她这边倾斜了大半,自己的肩膀露在雨里,“刚下晚自习就跑这么快?”
“怕你等急了。”汤斯年低头踢了踢脚下的水洼,伞沿滴落的水珠溅在她的帆布鞋上,晕开小小的湿痕。
两人并肩往公交站走,伞下的空间很小,肩膀时不时会碰到一起。汤斯年能闻到林微围巾上的雪松味,混着雨气,清清爽爽的,让她想起美术馆里的松节油香。
“纪录片是关于古建筑修复的,”林微侧过头看她,雨水打湿了她的刘海,贴在额头上,“记得你上次说对榫卯结构感兴趣。”
汤斯年的心跳漏了一拍。那是上个月在咖啡馆聊天时随口提的,她自己都快忘了,林微却记在心里。
“嗯,很想看。”她抬起头,刚好撞进林微的眼睛里。伞外的雨下得淅淅沥沥,伞内的空气却仿佛凝住了,只剩下彼此的呼吸声。
公交车上很空,她们依旧坐在靠窗的位置。汤斯年看着窗外掠过的街景,雨水模糊了玻璃,把路灯的光晕成一片暖黄。林微从包里拿出一个保温杯,拧开盖子递过来:“刚泡的热可可,暖暖手。”
温热的液体滑过喉咙,带着浓郁的巧克力香,暖意从胃里慢慢散开,淌遍四肢百骸。汤斯年捧着杯子,指尖的温度和杯壁的温度慢慢融合,像有什么东西在心里悄悄融化。
纪录片很长,影院里很安静,只有旁白的声音和画面里的雨声。汤斯年看着银幕上工匠们用手打磨木头,忽然感觉到手背上有轻微的触碰——林微的手指不小心碰到了她。
两人都没动,就那样让指尖轻轻挨着。银幕的光忽明忽暗,映在林微的侧脸上,她的睫毛很长,在眼下投出浅浅的阴影。汤斯年的心跳得飞快,却不敢转头,只能假装专心看电影,手心却沁出了细汗。
散场时,雨已经停了。夜风带着湿冷的气息,吹得人缩起脖子。林微把围巾解下来,绕在汤斯年的脖子上,动作自然又轻柔:“别着凉了。”
围巾上还留着林微的温度和气息,汤斯年的脸颊贴在柔软的羊毛上,像被什么东西轻轻裹住,暖得有点发晕。
“送你回家。”林微重新撑开伞,这次把伞完全偏向她这边。
走到小区楼下时,汤斯年解下围巾递还给她,指尖不小心勾到了她的手指,像有微弱的电流窜过。
“今天……谢谢你。”汤斯年的声音有点发紧。
“谢什么?”林微笑着看她,路灯的光落在她眼里,像盛着细碎的星子,“下次还想看什么,告诉我。”
汤斯年点点头,转身要上楼,却被林微叫住。
“斯年,”林微的声音很轻,带着点不易察觉的犹豫,“下周……我有个画展,在学校的美术馆,你要不要来?”
“你的画展?”汤斯年猛地转过头,眼睛亮了起来。
“嗯,有几幅习作,”林微的脸颊有点红,“不算正式,但……想让你看看。”
汤斯年的心里像炸开了一串小烟花,暖烘烘的。她用力点点头:“我一定去。”
林微笑了,像卸下了什么包袱似的,朝她挥挥手:“上去吧,早点休息。”
汤斯年走上楼梯,每一步都像踩在棉花上。走到三楼的平台时,她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,林微还站在楼下,见她回头,朝她又挥了挥手。
夜风掀起她的风衣下摆,像振翅欲飞的蝶。
回到家,汤斯年把自己摔在床上,脸颊还烫得厉害。她摸出日记本,翻到新的一页,写下那句熟悉的话:“今天你告白了吗?”
笔尖在纸页上停顿了很久,没有画叉,也没有写字。
她想起伞下相触的肩膀,想起热可可的温度,想起林微眼里的星子,还有那句“想让你看看”。
也许,告白与否,已经没那么重要了。
因为那些藏在细节里的心意,早已像冬夜里的热可可,悄悄暖透了彼此的心房。
窗外的月亮从云层里钻出来,清辉落在日记本上,像给那行未完成的话,镀上了一层温柔的光。汤斯年合上本子,嘴角扬起浅浅的笑意——
下周的画展,一定会有新的故事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