子时三刻,残荷池的雾还没散。
江澄坐在小筑中央,膝上躺着曦音。她像一片枯叶,轻得仿佛一阵风就能吹走。烛火映在她脸上,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,嘴唇泛青,呼吸若有若无。额间那枚血色晶石——归墟之钥——黯淡如死灰,只偶尔微弱地闪一下,像是快要熄灭的灯芯。
他没放下她,从祭坛一路抱回来,手臂早已僵硬,指节发白,却仍死死搂着,生怕一松手,她就没了。
池水黑红,倒映着破碎的月影。几片枯荷浮在水面,边缘焦黑,像是被火燎过。风一吹,窸窣作响,如同低语。
突然,她指尖动了一下。
极轻微的一颤,像蝴蝶扑翅,可江澄立刻察觉了。他低头,目光落在她脸上,声音压得很低:“曦音。”
她没睁眼,睫毛却微微抖了抖,唇角渗出一道细血线,顺着下巴滑落,滴在江澄衣襟上,晕开一小片暗红。
玉佩贴着他胸口,开始震动。
不是共鸣,是哀鸣。
它在预警。
江澄猛地抬头,眼神一凛。
门外传来脚步声,很轻,踩在石径上,像是怕惊扰什么人。门被推开一条缝,墨无咎站在外面,左臂焦黑如炭,阴铁裂纹遍布,渗出暗红油液,滴滴答答落在门槛上。
他喘着气,靠在门框边,脸色比曦音好不了多少。
“她撑不住了。”他说,嗓音沙哑,“归墟之钥快熄了。”
江澄没动,也没看他,只盯着曦音的脸:“我知道。”
“不是你以为的那种‘撑不住’。”墨无咎走进来,反手关门,“她的灵脉在逆流。天机鼎炼化她的神识太久,现在鼎毁人离,魂不归位,灵力反噬本源。再一个时辰,她就会彻底断气。”
江澄终于抬眼:“有办法?”
墨无咎沉默两息,才开口:“有。但你要想清楚。”
“说。”
“剜心取血,以命换命。”墨无咎盯着他,“把你的心头血滴进她灵脉交汇处,引动血玉符与归墟之钥融合。一旦成功,她活,你也活。可这法子逆天而行,血脉相连后,她痛,你也痛;她死,你未必独活。”
江澄低头看着怀中人,手指轻轻拂过她额前碎发。动作极轻,像是碰的是易碎的琉璃。
“我问你有没有办法。”他声音很平,“没问值不值得。”
墨无咎咧了咧嘴,笑了一声,却没半点笑意:“你还是这样。从来不说软话,做的事却最狠。”
他走到桌边,从怀里掏出一块漆黑石片,上面刻着扭曲符文。往桌上一放,石片瞬间融化,化作一滩墨汁般的液体,缓缓流淌,在桌面勾勒出一道阵图。
“血引归心阵。”他说,“你站中间,她躺阵心。你刺心,血落她眉心。过程中不能停,不能退,哪怕她先断气,你也得把最后一滴血送进去。否则,两人都得死。”
江澄看着那阵图,没说话。
曦音忽然咳了一声。
极轻的一声,却让江澄浑身一紧。他低头,见她眼皮颤动,似要醒来。
“阿澄……”她喃喃,声音细若游丝,“冷……”
他立刻脱下外袍,裹住她,将她搂得更紧,手臂收紧,像是要把自己的体温硬塞进她身体里。
“我在。”他说,“不怕。”
她嘴角动了动,像是想笑,却只溢出更多血。
“别……浪费……力气……”她断断续续,“我……不想……做祭品……”
江澄眼神一震。
“我不是在救你。”他低声说,“我在带你回家。”
她没再说话,眼皮缓缓合上,呼吸又弱了几分。
墨无咎站在一旁,静静看着这一幕。鬼瞳微闪,映出两人交叠的身影