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对所有人都温柔

新学期第三周，渝城一中的樱花开了。粉白的花瓣随风飘落，铺满了校园的小路。丁程鑫踩着花瓣走向教学楼，远远就看见公告栏前围满了人。

"学生会换届结果出来了！"有人高声宣布。

丁程鑫放慢脚步，犹豫要不要过去看。就在这时，人群自动分开一条路，马嘉祺从里面走出来，胸前别着崭新的主席徽章。阳光透过樱花树的缝隙洒在他身上，给他镀上一层柔和的轮廓。

"丁程鑫。"马嘉祺看见他，眼睛一亮，"正好找你。"

丁程鑫站在原地，看着马嘉祺向他走来。新学期开始后，他们之间的气氛变得微妙起来。除夕夜那个未完成的告白像一道无形的墙，隔在两人中间，谁都不敢轻易触碰。

"什么事？"丁程鑫问，声音比想象中更哑。

马嘉祺从文件夹里抽出一张纸："艺术节策划案，想听听你的意见。"他顿了顿，"今年主题是'海洋'。"

丁程鑫的手指微微发抖。海洋，母亲最爱的主题，也是《海之祭》的灵感来源。他接过策划案，扫了一眼，上面已经用红笔圈出了几个节目——钢琴独奏《海之祭》，小提琴协奏曲《海顿D大调》，还有...

"这个。"马嘉祺指着最后一个节目，"压轴节目，还没定表演者。"

丁程鑫看着那个空缺的位置，胸口发闷。他知道马嘉祺在暗示什么，但他已经六年没正式登台了。自从那场海难后，音乐对他来说既是慰藉也是折磨。

"我没兴趣。"他把策划案还给马嘉祺，"找别人吧。"

马嘉祺的表情黯淡了一瞬，但很快恢复如常："考虑一下。"他收起文件，"对了，今天有体育课，记得带护膝。"

丁程鑫一愣："你怎么知道我有体育课？"

马嘉祺推了推眼镜："学生会要协调所有班级的课程表。"他顿了顿，"你膝盖的旧伤，阴雨天会疼。"

丁程鑫盯着他，心跳加速。这个人怎么连这种细节都记得？马嘉祺似乎意识到自己说漏了嘴，耳尖微微泛红。

"我先走了，开会要迟到了。"他匆匆告别，转身走向行政楼。

丁程鑫望着他的背影，樱花花瓣落在他的肩头，又轻轻滑落。马嘉祺总是这样，关心他却又保持距离，像对待一个需要特别照顾的普通同学。而丁程鑫自己呢？他摸了摸口袋里的素描本，那里面全是马嘉祺的侧脸。

"丁哥！"刘耀文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绪。高大的篮球少年飞奔过来，一把搂住他的肩膀，"体育课一起热身啊！"

丁程鑫挣开他的手："我自己来。"

刘耀文不依不饶："别啊，教练说今天测引体向上，我教你个技巧！"他凑近一步，身上散发着运动香水的气味，"保证让你轻松过关。"

丁程鑫皱眉后退："不用。"

刘耀文还想说什么，严浩翔的声音插了进来："丁程鑫，音乐老师找你。"他今天穿了件黑色皮夹克，耳钉在阳光下闪闪发亮，"关于下周音乐课示范的事。"

丁程鑫松了口气，趁机摆脱刘耀文："知道了。"

严浩翔走近，压低声音："其实老师没找你。"他狡黠地眨眨眼，"看那家伙缠着你，帮你解围。"

丁程鑫无奈地摇头："谢了。"

"中午一起吃饭？"严浩翔问，"我带了寿司，从'和风'买的，那家店很难预约。"

丁程鑫正要拒绝，贺峻霖不知从哪冒出来，相机对准他们："完美构图！"他兴奋地查看屏幕，"黑白配，光影对比绝了！"

严浩翔皱眉："删了。"

贺峻霖护住相机："凭什么？这是我的毕业作品！"他转向丁程鑫，"对了，摄影展明天开幕，你一定要来！我拍了好多你的照片！"

丁程鑫太阳穴突突直跳。新学期开始后，这五个人的竞争越来越明显，几乎到了让他窒息的地步。他刚想找借口离开，张真源的声音从身后传来：

"丁程鑫，班主任找你。"

这次是真的。丁程鑫如蒙大赦，快步走向办公室，把五个人留在原地。他能感觉到他们的目光黏在背上，像五根无形的线，拉扯着他。

班主任李老师找他是关于期中考试的事。"你的理科成绩还是拖后腿，"她推了推眼镜，"尤其是物理。马嘉祺主动提出帮你补习，从今天开始，每周二四放学后。"

丁程鑫握紧拳头："我不需要。"

"这是学校的安排。"李老师不容置疑地说，"马嘉祺是年级第一，有辅导义务。你是重点培养对象，必须提高成绩。"

丁程鑫想反驳，但胃部突然一阵绞痛。他咬紧牙关，点了点头。走出办公室，他直奔洗手间，干呕了几声，却什么也没吐出来。冷水拍在脸上，他看着镜中的自己——脸色苍白，眼下有明显的黑眼圈。最近胃痛越来越频繁，止痛药的效果也越来越差。

回到教室，他发现课桌上多了一个保温杯。打开一看，是温热的红枣茶，旁边还有一板胃药。没有署名，只有一张便利贴：「记得吃午饭。——M」

丁程鑫把便利贴攥在手心，胸口涌起一股暖流。马嘉祺总是这样，细心到令人心疼。他抬头看向前排的马嘉祺，对方正低头记笔记，后颈的线条干净利落，像一幅素描。

体育课果然如马嘉祺所说，测试引体向上。丁程鑫的膝盖旧伤让他无法发挥全力，勉强做了五个就撑不住了。刘耀文一直在单杠旁"指导"，时不时"纠正"他的姿势，借机碰他的腰和手臂。

"丁哥，你这样不对。"刘耀文的手扶在他的腰上，"要用背肌发力。"

丁程鑫甩开他的手："别碰我。"

刘耀文不以为意，反而凑得更近："晚上来看我训练吗？教练说要给我加战术。"

"没空。"丁程鑫抓起外套走向场边。

刘耀文追上来："那周末呢？我们队和七中的友谊赛！"

丁程鑫没理他，坐在长椅上揉着隐隐作痛的膝盖。这时，一个篮球突然飞过来，眼看就要砸到他头上。一只手突然伸出，稳稳接住了球。

"小心。"马嘉祺不知何时出现在场边，把篮球扔回场内。他穿着学生会的制服，手里拿着记录板，显然是来统计体育成绩的。

"谢谢。"丁程鑫低声说。

马嘉祺点点头，目光落在他膝盖上："疼？"

丁程鑫摇头："没事。"

马嘉祺没再多说，只是从口袋里掏出一小管药膏："运动后涂一下，我姑姑从德国带的。"他放下药膏就离开了，背影挺拔如松。

丁程鑫拿起药膏，金属管身上还残留着马嘉祺的体温。他小心地拧开盖子，薄荷的清香扑面而来。

"啧啧。"刘耀文不知何时又凑了过来，"马主席对你可真'关心'啊。"

丁程鑫冷冷地瞥了他一眼："滚。"

下午的音乐课，老师果然点名让丁程鑫示范小提琴。严浩翔在下面冲他眨眼，显然早上是骗他的。丁程鑫硬着头皮拿起琴，勉强拉了一段《梁祝》，手指僵硬得像木头。

"停。"音乐老师皱眉，"丁同学，你的技巧很好，但完全没有感情。《梁祝》是爱情故事，不是葬礼进行曲。"

教室里响起几声窃笑。丁程鑫放下琴，胸口发闷。他当然知道《梁祝》讲的是什么，但他从未体会过爱情，怎么表达？母亲总说音乐是心灵的镜子，而他的心早已碎成一片一片，沉在那片夺走全家人的海里。

"我来示范吧。"宋亚轩突然站起来，接过丁程鑫手中的琴。他的手指在琴弦上灵活舞动，同样的旋律立刻有了生命，如泣如诉，缠绵悱恻。

丁程鑫站在一旁，看着宋亚轩拉琴的样子——微微闭眼，身体随旋律轻轻摇摆，像一株风中芦苇。有那么一瞬间，他仿佛看到了母亲的影子。

曲终时，教室里响起热烈的掌声。宋亚轩把琴还给丁程鑫，轻声说："你拉得比我好，只是不敢放开。"

丁程鑫没回答，放下琴就冲出了教室。他一路跑到天台，掏出烟盒，手指颤抖得差点点不着火。深吸一口，尼古丁暂时安抚了他翻腾的神经。

"这里禁止吸烟。"

马嘉祺的声音从身后传来。丁程鑫没回头，只是又吸了一口："告发我啊，学生会长。"

马嘉祺走到他身边，靠在栏杆上："给我一支。"

丁程鑫惊讶地转头，马嘉祺的表情很平静，但眼神里有种他读不懂的情绪。他递过烟盒，马嘉祺抽出一支，笨拙地点上，咳嗽了几声。

"不会抽就别勉强。"丁程鑫夺回他的烟，按灭在栏杆上。

马嘉祺笑了笑："我父母最讨厌抽烟。"他望着远处的天空，"他们都是音乐教授，家里连咖啡都不让喝，说会影响绝对音感。"

丁程鑫愣住了。这是马嘉祺第一次提起自己的家庭。"所以你钢琴弹得那么好。"他低声说。

"我五岁开始学琴。"马嘉祺的声音很轻，"第一次听到《海之祭》，是在你母亲的音乐会上。那天她穿蓝色礼服，像海的女神。"

丁程鑫的喉咙发紧。母亲确实有一套蓝色礼服，是她最喜欢的。海难那天，她本来要去参加一场慈善演出，礼服就放在行李箱里，最终和她一起沉入海底。

"你很像她。"马嘉祺突然说，"尤其是拉琴时的表情。"

丁程鑫掐灭烟头："我不拉琴了。"

"为什么？"

"因为..."丁程鑫的声音哽住了，"每次拉琴，我都会想起他们。父亲在台下鼓掌的样子，妹妹抱着小熊玩偶坐在第一排...母亲回头对我笑..."

马嘉祺沉默了一会儿，突然说："我父亲有你母亲所有的唱片。"

丁程鑫转头看他。

"海难后，他把自己关在琴房三天，弹《海之祭》弹到手指流血。"马嘉祺的声音很平静，但手指紧紧攥着栏杆，"他说，这是对逝者最好的纪念。"

丁程鑫的视线模糊了。他转身背对马嘉祺，不想让对方看到自己的表情。风吹起他的刘海，露出额角的伤疤——那是海难留下的，唯一可见的伤痕。

"音乐不是枷锁。"马嘉祺轻声说，"它是翅膀。"

丁程鑫没有回答。他们就这样并肩站着，直到下课铃响起。

放学后，丁程鑫去储物柜拿东西，发现里面多了一个保温盒。打开一看，是还温热的皮蛋瘦肉粥和小菜，旁边又是一板胃药。这次连便利贴都没有，但他知道是谁放的。

他抱着保温盒走向学生会办公室。门虚掩着，他轻轻推开，看见马嘉祺伏在桌前睡着了，眼镜歪在一边，手里还握着笔。桌上摊着艺术节策划案和一堆待处理的文件。

丁程鑫悄悄走进去，把保温盒放在桌上。他本想叫醒马嘉祺，但看到对方疲惫的睡颜，又不忍心。阳光透过百叶窗在马嘉祺脸上投下条纹状的阴影，他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一小片阴翳，嘴唇微微张开，像个毫无防备的孩子。

丁程鑫鬼使神差地伸出手，想拨开垂在马嘉祺额前的一缕头发，却在即将触碰时猛地收回。他转身要走，却听见身后传来窸窣声。

"丁程鑫？"马嘉祺沙哑的声音响起。

丁程鑫僵在原地，慢慢转身。马嘉祺已经坐直了身体，正在揉眼睛。

"你来了。"他戴上眼镜，看到桌上的保温盒，愣了一下，"这是..."

"一起吃吧。"丁程鑫低声说，"太多了，我吃不完。"

马嘉祺的眼睛亮了起来。他们坐在学生会办公室的小茶几旁，分食那盒粥。马嘉祺从抽屉里拿出两套餐具，还有一小瓶辣椒酱。

"你吃辣吗？"他问。

丁程鑫点头："一点。"

马嘉祺给他加了一小勺："我妈妈是四川人，从小就爱吃辣。"他笑了笑，"但我爸受不了，每次都要准备两套菜。"

丁程鑫听着马嘉祺讲家里的琐事，胸口泛起一阵酸涩的温暖。这些平凡的日常，对他来说早已是遥不可及的奢侈。

"艺术节..."马嘉祺犹豫了一下，"真的不考虑参加吗？"

丁程鑫放下勺子："我不知道能不能..."

"不一定要拉琴。"马嘉祺迅速说，"可以帮忙策划，或者...就当是陪我去看看场地？"

丁程鑫抬头看他。马嘉祺的眼神里有种小心翼翼的期待，像是怕被拒绝，又忍不住邀请。阳光在他的镜片上反射出小小的光斑，像两颗星星。

"好吧。"丁程鑫听见自己说。

马嘉祺的笑容像花一样绽开。丁程鑫低头喝粥，掩饰自己发烫的脸颊。他们就这样安静地吃着，偶尔交谈几句，窗外的夕阳渐渐西沉，给房间镀上一层金色。

回到家，丁程鑫拿出素描本，翻到新的一页。今天的马嘉祺有很多值得记录的样子——天台上抽烟时微蹙的眉头，学生会办公室里疲惫的睡颜，还有吃粥时不小心沾在嘴角的米粒。画着画着，他的胃又开始隐隐作痛。

他放下笔，从书包里摸出药片吞下。素描本摊开在桌上，最新一页的马嘉祺栩栩如生。丁程鑫在角落写下一行小字：「他的好是对所有人都温柔，而我只对他一人心动。」

一滴鼻血突然落在纸上，晕开了铅笔的线条。丁程鑫慌忙用袖子擦掉，但纸上已经留下了一个淡淡的红印，像一朵小小的梅花，盛开在马嘉祺的衣领上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