以后别这样了

期中考试前一周，渝城一中的图书馆人满为患。丁程鑫站在三楼理科阅览室门口，看着手表上的指针指向五点十五分。马嘉祺迟到了，这很不寻常。

"在等人？"

丁程鑫转头，看见贺峻霖举着相机对着他。"关你什么事。"他侧身避开镜头。

贺峻霖不依不饶："等马嘉祺？"他晃了晃手机，"学生会临时开会，他让我来告诉你一声。"

丁程鑫皱眉："他为什么不自己发消息？"

"手机没电了。"贺峻霖笑眯眯地说，"不过既然我来了，不如一起复习？我物理还不错。"

丁程鑫刚要拒绝，身后传来急促的脚步声。马嘉祺抱着一摞书跑过来，额头上有一层细密的汗珠。"抱歉，"他气喘吁吁地说，"会议拖堂了。"

贺峻霖的表情僵了一下："你不是说..."

"改期了。"马嘉祺简短地回答，然后转向丁程鑫，"找到位置了吗？"

丁程鑫看看马嘉祺，又看看贺峻霖，突然觉得有些好笑。"阅览室没座位了，"他说，"去空教室吧。"

三人来到高二(3)班的教室。夕阳透过窗户洒进来，给桌椅镀上一层金色。马嘉祺选了靠窗的位置，把书摊开在桌上。丁程鑫自然地坐在他旁边，而贺峻霖则拖了把椅子反坐在他们对面，相机始终不离手。

"先从你最弱的物理开始。"马嘉祺推了推眼镜，翻开一本习题集，"这道关于斜面上物体受力的题，上次你错了。"

丁程鑫盯着那道题，太阳穴突突直跳。物理是他的死穴，那些公式和定律在他脑子里像一团乱麻。

"先画受力分析图。"马嘉祺递给他一支铅笔。

丁程鑫接过笔，笔杆上还残留着对方的体温。他笨拙地在纸上画了个方块和斜面，然后标了几个箭头。

"摩擦力画反了。"马嘉祺皱眉，"还有重力分解也不对。"

丁程鑫烦躁地扔下笔："那你来。"

马嘉祺叹了口气，拿起笔重新画。他的手指修长，握笔的姿势标准得像书法老师，画出的线条干净利落。"看，这样。"他把纸转向丁程鑫。

两人的头凑得很近，丁程鑫能闻到马嘉祺身上淡淡的雪松香气。他突然发现马嘉祺的睫毛在阳光下几乎是透明的，像蝴蝶的翅膀。

咔嚓。快门声打破了这一刻的宁静。

"完美！"贺峻霖看着相机屏幕，"这个构图绝了，光线透过你们的发丝..."

"删了。"马嘉祺头也不抬地说，"我们在学习。"

贺峻霖撇撇嘴："学生会批准的校园生活记录项目。"他晃了晃胸前挂的记者证，"李老师特批的。"

马嘉祺没再理他，继续给丁程鑫讲解题目。但丁程鑫注意到，他的耳尖微微发红，画图的动作也变得有些僵硬。

"所以这道题有两种解法。"马嘉祺在纸上写下两行公式，"我的方法是先求合力再算加速度，你上次用的是分解法。"

丁程鑫皱眉："但答案不一样。"

"因为你的计算错了。"马嘉祺指着他的草稿纸，"这里，sin30°是0.5，不是0.6。"

丁程鑫抢过草稿纸："我算的就是0.5！"

"明明是0.6。"

"你自己看！"丁程鑫把纸拍在桌上。

马嘉祺凑近检查，两人的脸几乎贴在一起。丁程鑫突然发现马嘉祺的瞳孔在阳光下呈现出一种透明的琥珀色，像他小时候收集的玻璃弹珠。

"呃..."贺峻霖清了清嗓子，"要不要我帮你们..."

"你确实写的是0.5。"马嘉祺突然说，声音有些哑，"我...看错了。"

丁程鑫得意地挑眉："所以我的方法也是对的？"

马嘉祺点头，嘴角微微上扬："两种方法，殊途同归。"

他们对视一眼，同时笑了起来。贺峻霖的相机又响了，但这次没人让他删照片。

补习持续到晚上七点。马嘉祺讲题时思路清晰，声音不疾不徐，像他弹钢琴时的节奏。丁程鑫发现自己竟然能听懂那些曾经让他头疼的物理概念，甚至开始觉得有点意思。

"今天就到这里吧。"马嘉祺合上书本，"明天继续。"

贺峻霖伸了个懒腰："终于结束了。"他转向丁程鑫，"饿了吗？我知道学校后门新开了家拉面..."

"丁程鑫要去打工。"马嘉祺打断他，收拾好书本，"我送他。"

贺峻霖眯起眼睛："学生会主席还管这个？"

马嘉祺没回答，只是把一本笔记本塞进书包。丁程鑫眼尖地看到，那本子的页边露出一个小角，上面似乎画着什么。

"那是什么？"他问。

马嘉祺的动作顿了一下："笔记。"

"给我看看。"丁程鑫伸手去抢。

马嘉祺条件反射般护住书包，但笔记本已经滑了出来，啪嗒一声掉在地上，翻开了几页。丁程鑫弯腰去捡，然后僵在了半空。

页面上密密麻麻的笔记中间，空白处画满了素描——全是他的侧脸。有他趴在桌上睡觉的样子，有他皱眉思考的表情，有他拉琴时微闭的双眼。每一笔都精细入微，连他眼角那颗泪痣都分毫不差。

空气凝固了几秒。丁程鑫的心脏突然跳得很快，手心出了一层薄汗。他慢慢捡起笔记本，合上，递给马嘉祺。

"画得...不错。"他干巴巴地说。

马嘉祺的耳朵红得像要滴血。他接过笔记本，迅速塞进书包，动作慌乱得不像平时的他。"只是...练习。"他低声说，"我偶尔画画。"

贺峻霖在一旁看看这个，又看看那个，突然笑了："哇哦，这可真是..."

"闭嘴。"丁程鑫和马嘉祺同时说。

三人沉默地走出校门。贺峻霖在岔路口不情不愿地告别，临走前还对着丁程鑫按了几下快门。丁程鑫懒得理他，径直朝打工的便利店走去，马嘉祺默默跟在后面。

"你不用送我。"丁程鑫说，"便利店就在前面。"

马嘉祺推了推眼镜："我...买点东西。"

丁程鑫没再坚持。两人一前一后走进便利店，店长王阿姨正在整理货架。

"小丁来啦！"王阿姨笑眯眯地招呼，然后看到马嘉祺，"这是你同学？"

丁程鑫含糊地应了一声，钻进员工休息室换衣服。等他穿着红蓝相间的制服出来时，马嘉祺正站在杂志架前，手里拿着一本音乐杂志，眼神却飘向丁程鑫。

"要买什么？"丁程鑫走到收银台后，故意公事公办地问。

马嘉祺把杂志放在柜台上："这个。"然后又拿了一瓶矿泉水，"还有这个。"

丁程鑫扫描商品，手指微微发抖。刚才那些素描在他脑海里挥之不去，每一笔都像是刻在他心上。"一共四十八块五。"

马嘉祺递给他一张五十的纸币。他们的指尖在交接时轻轻碰了一下，两人都像被烫到一样缩了缩手。

"不用找了。"马嘉祺低声说，转身要走。

就在这时，门铃"叮咚"一声响，三个戴口罩的男人冲了进来。最前面的那个直接跳上收银台，掏出一把水果刀。

"把钱交出来！"他吼道，刀尖指着丁程鑫的胸口。

丁程鑫僵在原地。王阿姨尖叫一声，手里的货物掉了一地。马嘉祺猛地转身，脸色瞬间变得惨白。

"别动！"另一个劫匪拽住马嘉祺的胳膊，"老实点！"

第三个人已经开始往背包里塞香烟和酒。丁程鑫的视线在刀尖和马嘉祺之间来回移动，大脑飞速运转。他悄悄把脚移向收银台下的警报按钮。

"快点！"持刀的男人逼近一步，"打开收银机！"

丁程鑫深吸一口气，假装要去按收银键，实则猛地一脚踢向警报按钮。刺耳的警铃声瞬间响彻整个便利店。

"操！"持刀男人暴怒，挥刀向丁程鑫刺来。

丁程鑫本能地侧身闪避，同时抓住对方手腕一个反拧。他小时候跟父亲学过一点防身术，没想到这时候派上了用场。水果刀"当啷"一声掉在地上，但那人另一只手抄起收银台上的扫码枪，狠狠砸在丁程鑫头上。

剧痛伴随着温热的液体从额头流下。丁程鑫踉跄了一下，但死死抓着对方不放。混乱中他听见马嘉祺的怒吼，然后是玻璃破碎的声音。等他回过神来，三个劫匪已经逃之夭夭，只剩下满地狼藉和惊魂未定的王阿姨。

"丁程鑫！"马嘉祺冲到他面前，双手颤抖着捧住他的脸，"你流血了..."

丁程鑫这才感觉到额头的刺痛。血顺着眉骨流下来，模糊了一只眼睛的视线。"没事，"他试图站起来，"小伤。"

马嘉祺的脸色可怕得吓人。他一把扯下自己的领带，按在丁程鑫的伤口上。"为什么要反抗？"他的声音低沉而颤抖，"他们可能有枪！"

丁程鑫被他的反应震住了。平日里冷静自持的马嘉祺，此刻眼眶发红，呼吸急促，像是随时会爆发的火山。"我...本能反应。"他小声说。

警笛声由远及近。马嘉祺仍然死死按着丁程鑫的伤口，指节泛白。"如果你出了什么事..."他没说下去，但眼神里的恐惧和愤怒让丁程鑫心头一颤。

警察做了简单的笔录，救护车也来了。医护人员给丁程鑫清洗了伤口，好在只是皮外伤，不用缝针。"休息两天就好，"医生说，"但可能会有轻微脑震荡。"

王阿姨坚持让丁程鑫回家休息，还塞给他一笔"压惊费"。走出便利店时，天已经全黑了。马嘉祺一言不发地跟在丁程鑫身后，表情阴沉得像暴风雨前的天空。

"我没事。"丁程鑫试图缓和气氛，"真的只是小伤。"

马嘉祺突然停下脚步，转身面对他。路灯下，他的眼睛亮得吓人。"你知道我看到那把刀对着你的时候..."他的声音哽住了，"我..."

丁程鑫的心跳漏了一拍。马嘉祺离他那么近，近到能数清他睫毛上的泪珠——等等，泪珠？

"你哭了？"丁程鑫惊讶地问。

马嘉祺别过脸："没有。"但他声音里的哽咽出卖了他。

丁程鑫不知哪来的勇气，伸手碰了碰马嘉祺的脸颊。对方像被烫到一样瑟缩了一下，但没有躲开。"真的没事。"丁程鑫轻声说，"我这不是好好的吗？"

马嘉祺深吸一口气，似乎在努力平复情绪。"以后别这样了，"他最终说道，声音恢复了平时的冷静，"至少...别在我面前。"

丁程鑫点点头，突然觉得有些好笑。这个人在乎他的方式总是这么别扭，像那些藏在笔记角落的素描，小心翼翼又无比认真。

"饿了吗？"马嘉祺问，"我知道有家店开到很晚。"

丁程鑫摸了摸口袋里的"压惊费"："我请你吧。"

他们去了学校附近的一家粥铺。马嘉祺点了猪肝粥和红枣茶，说是补血的。丁程鑫没有反驳，安静地喝着热腾腾的粥。他的额头还在隐隐作痛，但心里有种奇怪的温暖。

"明天别去打工了。"马嘉祺突然说，"至少休息两天。"

丁程鑫摇头："不行，下周外婆出院，我需要钱..."

"我可以借你。"马嘉祺打断他。

丁程鑫放下勺子："不用。"

"为什么你总是拒绝别人的帮助？"马嘉祺的声音带着罕见的烦躁，"就这一次，接受好吗？"

丁程鑫抬头看他。马嘉祺的眼睛在灯光下呈现出一种透明的琥珀色，里面盛满了复杂的情绪——担忧，愤怒，还有某种更深的东西，丁程鑫不敢确认那是什么。

"好吧，"他最终妥协，"就这一次。"

马嘉祺的表情松弛下来。他伸手轻轻碰了碰丁程鑫额角的纱布，动作轻柔得像在触碰一件珍贵的艺术品。"疼吗？"他问。

丁程鑫摇头，却在对方手指离开的瞬间感到一阵失落。他们之间的空气突然变得粘稠而暧昧，谁都不愿打破这一刻的宁静。

"那个..."丁程鑫最终开口，"笔记本上的画..."

马嘉祺的耳朵立刻红了。"只是练习。"他低头搅动碗里的粥，"我...喜欢画人像。"

丁程鑫"嗯"了一声，没有追问。但他在心里记下了这个细节，像收藏一颗闪闪发光的玻璃珠，留到以后慢慢品味。

离开粥铺时已经接近午夜。马嘉祺坚持送丁程鑫回家，尽管两家方向相反。他们并肩走在空荡荡的街道上，影子在路灯下时而交叠，时而分开。

"到了。"丁程鑫在小区门口停下，"就送到这里吧。"

马嘉祺点点头，却没有立刻离开。他们面对面站着，谁都不愿先说再见。一阵夜风吹过，丁程鑫不自觉地打了个寒颤。

"冷？"马嘉祺问，已经脱下外套递给他。

丁程鑫摇头："不..."但他的牙齿背叛了他，轻轻磕碰了一下。

马嘉祺不由分说地把外套披在他肩上。丁程鑫没有拒绝，任由对方帮他拢好衣领。马嘉祺的手指不经意擦过他的下巴，像一片羽毛轻轻拂过。

"明天..."马嘉祺开口，又停住了。

"嗯？"

"明天我去医院看外婆，"马嘉祺最终说，"你好好休息。"

丁程鑫点点头。他们又站了一会儿，然后同时转身，走向相反的方向。走出几步，丁程鑫忍不住回头，发现马嘉祺也正看着他。路灯下，少年的身影修长而孤独，像一首未完成的诗。

丁程鑫举起手挥了挥，马嘉祺也回应了一个手势。然后他们再次转身，这次谁都没有回头。丁程鑫把脸埋在马嘉祺的外套领口，深深吸了一口气——雪松的气息混合着一丝松节油的味道，像雨后的森林，干净而温暖。

回到家，丁程鑫小心地把外套挂在椅背上。他躺在床上，额头一跳一跳地疼，但心里却有种奇怪的满足感。闭上眼睛，那些笔记本上的素描又浮现在眼前——马嘉祺眼中的他，原来是这样子的吗？

手机震动了一下。是马嘉祺发来的消息：「到家了吗？」

丁程鑫回复：「嗯。」

对方正在输入了很久，最后只发来一句：「晚安。」

丁程鑫盯着这两个字看了很久，轻轻按下一行字：「晚安，明天见。」

发送后，他把手机贴在胸口，仿佛这样就能离那个人近一点。窗外，一轮明月悄悄爬上枝头，洒下一地银辉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