下午两点十分,教室里的气氛有些沉闷。
化学老师在讲台上讲解着复杂的有机合成反应,粉笔在黑板上划出一道道化学式和反应方程式。午后的阳光透过窗户照进来,在课桌上投下明暗交错的光影。
丁程鑫依然坐在倒数第二排正中间的位置。
但与上午不同,此刻他完全没有在听课。
他趴在桌上,头枕着手臂,棕色的卷发凌乱地散在脸侧,眼睛紧闭着。呼吸平稳而绵长,显然已经睡着了。
深渊熔金瞳被长长的睫毛完全遮盖。
他的睡颜看起来比上午更平静,也更脆弱。阳光落在他脸上,皮肤白得近乎透明,能看见皮肤下淡青色的血管。眉头微微皱着,似乎在梦中也不安稳。
易感期的疲惫感还没有完全消散。
或者说,他根本就不想抵抗这种疲惫。
下课铃响起时,丁程鑫没有醒。
化学老师收拾教案离开教室,同学们开始收拾东西准备回家。教室里嘈杂的人声中,七个人的目光不约而同地落在那个人身上。
他还是没有醒。
“程程?”宋亚轩轻轻推了推他的肩膀,“醒醒,放学了。”
丁程鑫的睫毛颤动了一下,但没有睁开眼睛。他的喉咙里发出一声含糊的咕哝,像是在抗议被打扰,然后将脸更深地埋进臂弯里。
“他看起来很累。”张真源低声说。
“易感期还没过去。”严浩翔看了一眼时间,“已经快六个小时了,抑制剂的效果应该早就过了。”
马嘉祺没有说话,只是看着丁程鑫的睡颜。那双总是平静淡漠的眼睛此刻紧闭着,平日里那种拒人千里的疏离感消失了,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罕见的、毫无防备的柔软。
就在这时,教室门口突然传来一个声音。
“哟,这不是我亲爱的哥哥吗?”
声音很年轻,带着一种刻意的轻佻和嘲讽。
七个人同时抬头看向门口。
一个穿着隔壁班校服的男生站在那儿。他很高,和马嘉祺差不多,但身材更壮实一些。头发染成了浅金色,剪得很短,露出额头和耳朵上戴着的黑色耳钉。五官和丁程鑫有三分相似,但线条更硬朗,眼神也更锋利。
更重要的是,他的瞳孔颜色。
浅金色的瞳孔。
不是丁程鑫那种深渊熔金般沉淀着力量的暗红金,而是浮在表面的、带着金属感的浅金色。像是廉价的金箔,华丽却没有底蕴。
丁眠。
丁程鑫的继弟。
丁眠斜靠在门框上,目光扫过教室里的七个人,最后落在趴在桌上的丁程鑫身上。他的唇角勾起一个嘲讽的弧度,声音故意提高了几个度:
“怎么,我亲爱的哥哥这是……睡过去了?还是装死呢?”
教室里还没离开的同学都停下了动作,目光在丁眠和丁程鑫之间来回移动。
没有人说话。
气氛突然变得紧张。
趴在桌上的丁程鑫终于动了。
他缓缓抬起头,动作很慢,像是被从深海中拉出来一样。棕色的卷发凌乱地翘着,眼睛半睁半闭,眼神里还带着未散的睡意。
深渊熔金瞳的暗红色基底中,熔金般的光泽缓缓流转。
他没有看丁眠,而是先看了看周围,然后看向马嘉祺,声音沙哑地问:“几点了?”
“两点十五。”马嘉祺回答。
丁程鑫点了点头,开始慢吞吞地收拾书包。动作依然很慢,但条理清晰,完全无视了门口那个人的存在。
这种无视比直接的对抗更让丁眠恼怒。
他大步走进教室,在丁程鑫桌前停下,居高临下地看着他:“喂,跟你说话呢,聋了?”
丁程鑫终于抬起头,看向他。
那双深渊熔金瞳已经完全清醒了。暗红色的基底深不见底,沉淀在其中的熔金光泽冰冷而锐利。眼神平静,平静得近乎漠然,像是在看一件无关紧要的东西。
“有事?”丁程鑫开口,声音很淡。
“有啊。”丁眠笑得更嘲讽了,“来看看我亲爱的哥哥在学校过得怎么样。看来不怎么样啊,都累得睡着了。怎么,晚上没睡好?还是说……跟谁玩得太嗨了?”
他话里的暗示很明显,也很恶毒。
教室里响起几声压抑的吸气声。
丁程鑫的表情没有变化。
他站起身,拿起书包,将最后几本书放进去,然后拉上拉链。整个过程不紧不慢,仿佛丁眠刚才说的那些话只是空气。
“说完了吧。”他将书包单肩背上,看向丁眠,“说完就让开,我要回宿舍。”
“宿舍?”丁眠挑眉,“哦对,你不住家里。一个人住那么大的套房,很爽吧?难怪不想回家。不过也是,家里又没有你的位置了,回去干嘛呢?反正爸妈现在……”
他的话没有说完。
因为丁程鑫突然动了。
动作快得所有人都没看清。
“啪——!”
清脆响亮的耳光声在教室里回荡。
丁眠的脸被这一巴掌打得偏了过去,左脸颊迅速浮现出一个清晰的红印。他愣住了,几秒后才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。
浅金色的瞳孔里瞬间涌上暴怒。
“你他妈敢打我?!”
他猛地挥拳朝丁程鑫砸去。
但拳头在半空中停住了。
不是丁程鑫接住了他的拳头。
是七个人同时动了。
马嘉祺扣住了丁眠的手腕,张真源挡在了丁程鑫面前,严浩翔、刘耀文、敖子逸分别站在了丁眠的左右和后方,贺峻霖和宋亚轩则护在丁程鑫两侧。
七个人,七个Enigma,七种强大的信息素在空气中交织,形成一个无形的屏障,将丁眠完全压制。
丁眠的脸色变了。
他感觉到了那种压制——来自七个同类的、毫不掩饰的警告。这七个人,每一个的信息素等级都不低于他,甚至可能更高。
“把你的嘴放干净。”马嘉祺开口,声音依然温和,但语气里带着不容置疑的冷意,“别让我再扇你第二次。”
丁眠的瞳孔收缩了一下。
他猛地甩开马嘉祺的手,后退了两步,目光在七个人脸上扫过,最后又回到丁程鑫脸上。
丁程鑫依然站在那里,姿态松弛,眼神平静。刚才那一巴掌似乎只是随手为之,完全没有放在心上。
“行,行啊。”丁眠的嘴角勾起一个扭曲的笑容,“丁程鑫,你有种。找了七个护花使者?挺厉害啊。”
他的目光在七个人身上一一扫过:“不过,你们知道他是谁吗?知道我亲爱的哥哥,是个什么样的人吗?知道他晚上都……”
“丁眠。”
丁程鑫打断他。
声音很轻,但所有人都听见了。
他向前走了一步,站到了张真源前面,与丁眠面对面。
两人身高相仿,但气质天差地别。丁程鑫是纤细的、冷冽的,像冬日里覆雪的青竹。丁眠是壮实的、外放的,像夏日里带刺的荆棘。
“你转学过来,就是为了说这些废话吗?”丁程鑫问,语气平淡得像在问天气。
丁眠的笑容僵了一下。
“如果是为了恶心我,”丁程鑫继续说,“那你成功了。不过也就到此为止了。”
他顿了顿,深渊熔金瞳的暗红色深处闪过一丝极淡的、几乎看不见的金色流光:
“你知道为什么,我十六岁开始,你那‘父亲’和小三妈,就再也不来烦我了吗?”
丁眠的瞳孔猛地收缩。
这个问题他问过无数次,但丁文远和林婉从来没有正面回答过。他们只是说,丁程鑫翅膀硬了,管不住了。
但他知道,事情没有那么简单。
丁程鑫向前又走了一步,距离丁眠只有不到半米。
两人对视着。
浅金色的瞳孔对深渊熔金瞳。
廉价的金箔对沉淀的熔金。
浮躁的戾气对冰冷的疯狂。
然后,丁程鑫微微倾身,在丁眠耳边轻声说了句话。
声音很低,低到只有他们两个人能听见。
但所有人都看到了丁眠的表情变化。
那张原本充满愤怒和嘲讽的脸,在听到那句话的瞬间,变得惨白。瞳孔剧烈收缩,嘴唇微微颤抖,像是听到了什么极其可怕的事情。
丁眠后退了一步。
又后退了一步。
他的身体在微微发抖,浅金色的瞳孔里第一次出现了恐惧——真实的、从骨子里透出来的恐惧。
他看着丁程鑫,像是看着一个怪物。
丁程鑫直起身,表情依然平静。
“现在,你可以滚了。”
他说,声音恢复了之前的平淡。
丁眠张了张嘴,似乎想说什么,但最终一个字也没说出来。他深深地看了丁程鑫一眼,那眼神复杂得难以形容——有愤怒,有不甘,但更多的是恐惧。
然后他转身,几乎是逃一般地冲出了教室。
教室里一片寂静。
所有人都被刚才那一幕震住了。
丁程鑫转过头,看向还站在原地的七个人。
“走吧。”他说,声音很淡,“回宿舍。”
他率先走出教室,步伐平稳,姿态松弛,仿佛刚才发生的一切都与他无关。
七个人跟在他身后,没有人说话。
走廊里很安静,只有他们的脚步声。
走出教学楼,下午的阳光依然很暖。校园里还有不少学生,三三两两地走着,聊天,说笑。
丁程鑫走得不快不慢,棕色的卷发在微风中轻轻晃动。校服穿在他身上显得格外好看,腰身纤细,腿长惊人。
七个人走在他身边,保持着微妙的距离——不远不近,既不会显得过分亲近,也不会显得疏远。
“刚才……”宋亚轩小声开口,“你跟他说了什么?”
丁程鑫没有回答。
他继续向前走着,目光落在远处宿舍楼的轮廓上。
“没什么。”半晌,他才开口,声音很轻,“只是一句实话。”
一句实话。
一句能让丁眠恐惧到逃跑的实话。
七个人交换了一个眼神,但没有人再追问。
他们走到宿舍楼下时,天色已经开始暗了。路灯一盏盏亮起,在暮色中散发着温暖的光晕。
玻璃门自动滑开,丁程鑫走了进去。
电梯里,七个人分别站在不同的位置。丁程鑫靠在最里面的角落,低着头,棕色的卷发遮住了他的脸,看不清表情。
电梯停在十二层。
门打开,走廊里很安静。
丁程鑫走出电梯,径直走向自己的房间。在门口,他停下脚步,回过头看向身后的七个人。
“今天,谢谢。”
他说,声音依然很轻。
然后他推开门,走了进去。
门轻轻合上。
走廊里再次陷入寂静。
七个人站在各自房间门口,没有人立刻进去。
“他刚才那句话,”严浩翔突然开口,“是什么意思?”
“哪句?”刘耀文问。
“十六岁开始,丁文远和林婉就不再烦他了。”贺峻霖推了推眼镜,“也就是说,十六岁那年,发生了什么事,让那两个人对他产生了……忌惮。”
“忌惮到什么程度?”张真源皱眉,“连亲生父亲和继母都会害怕一个十六岁的孩子?”
“除非,”马嘉祺开口,声音平静,“那个孩子做了什么,或者拥有了什么,让他们不得不害怕。”
他顿了顿,深空灰色的瞳孔里闪过一丝深思:
“深渊之主。年氏集团总裁。这两个身份,他是什么时候获得的?”
没有人知道答案。
但他们都知道,那个答案,一定与丁程鑫十六岁那年有关。
与那句让丁眠恐惧到逃跑的话有关。
与丁程鑫隐藏的、真实的那一面有关。
走廊里安静了很久。
然后,七个人陆续回了房间。
马嘉祺在关上房门前,最后看了一眼1208紧闭的房门。
门缝下透出暖黄色的灯光。
丁程鑫还在里面。
还醒着。
也许,他正在想今天发生的事。
也许,他正在想刚才对丁眠说的那句话。
也许,他什么都不想,只是单纯地在休息。
马嘉祺不知道。
但他知道一件事:
丁程鑫身上的谜团,比他们想象的要多得多。
而每一个谜团背后,可能都藏着一个不为人知的故事。
一个关于背叛,关于伤痛,关于反抗,关于……成长的故事。
门轻轻合上。
走廊彻底暗了下来。
只有空气中,那股清冷的雪松气息,依然在无声地弥漫。
像是深渊的回响。
像是熔金的低语。
像是某个人的,深不见底的内心世界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