长公主府的花园里，牡丹开得泼天富贵，姚黄魏紫压弯了枝头，蔷薇花架下，各色衣裙穿梭如蝶。沈微婉刚在侍女引导下找了处僻静的位置坐下，就见不少目光若有似无地飘过来——有好奇，有探究，也有几分藏不住的打量。
“这位便是定北侯夫人吧？果然风姿绰约。”旁边一位穿着湖蓝色衣裙的夫人笑着搭话，语气热络，“我是礼部侍郎家的，姓周。”
沈微婉颔首浅笑：“周夫人客气了。”
话音刚落，一道带着刺的声音插了进来：“哟，这不是定北侯新娶的夫人吗？瞧着倒是生分，不像我们这些小门小户的，不懂什么规矩，倒也热热闹闹的。”
说话的是兵部尚书家的李小姐，穿着一身艳粉色罗裙，头上珠翠叮当，眼神里带着几分不忿。沈微婉认得她，方才在门口就见她盯着自己，此刻想来是故意找茬。
周夫人脸色微变，刚想打圆场，李小姐又道：“听说侯夫人以前是……”她故意拖长了语调，目光扫过沈微婉朴素的衣饰，“在江南长大的？江南水土是养人，就是不知规矩学全了没有。”
这话明着是说规矩，实则暗讽她出身不明。沈微婉端起茶杯，指尖轻轻摩挲着杯沿，笑意未达眼底：“李小姐说笑了。规矩这东西，在心不在形。倒是李小姐这身装扮，艳光四射，想来在京中定是极出挑的。”
一句话堵得李小姐脸色涨红——京中贵女虽爱华美，却也讲究含蓄，这般直白说她“艳光四射”，反倒像在说她俗气。
周围传来几声低笑，李小姐又气又恼，正要发作，却见一位公子缓步走了过来。他穿着月白色锦袍，眉目温润，正是三皇子赵珩。
“李小姐这是在聊什么，这么热闹？”赵珩目光扫过众人，最后落在沈微婉身上，微微颔首，“沈夫人。”
沈微婉起身回礼：“三殿下。”
李小姐见状，气焰顿时矮了半截，讪讪道：“没什么，就是和沈夫人说笑呢。”
赵珩笑了笑，转向沈微婉：“方才见沈夫人独自在此，想着定北侯不在，怕你拘谨，过来看看。”他与萧彻是少年相识，交情深厚，照拂其家眷也是自然。
这话说得坦荡，既没越矩，又透着关照。周围的目光顿时变了，有羡慕，也有敬畏——连三皇子都特意过来问候，这位侯夫人的分量，怕是比传闻中更重。
这时，又有几位夫人围了过来，七嘴八舌地搭话。
“沈夫人看着面善，以前在京中怎么没见过？”
“听说侯夫人医术了得？改天可得请教一二。”
“我家那丫头总咳嗽，不知沈夫人有什么法子？”
沈微婉一一回应，语气温和却不卑不亢。李小姐在一旁看着，脸色青一阵白一阵，最终还是悻悻地转身走了。
周夫人凑近沈微婉，低声笑道：“沈夫人好气度，方才那一下，可比唇枪舌剑管用多了。”
沈微婉浅笑道：“不过是实话实说罢了。”她心里清楚，今日若不是三皇子恰好出现，这场口舌之争怕是还得继续。看来这京中贵女的宴席，远比她想的更复杂，往后行事，还需更谨慎才是。
正想着，远处传来一阵骚动，有人惊呼：“哎呀，李小姐怎么晕倒了？”
沈微婉抬眼望去，只见李小姐被侍女搀扶着，脸色苍白，显然是气火攻心。她眉心微蹙，却并未起身——有些热闹，不必凑，有些麻烦，也不必沾。
赵珩顺着她的目光看去，淡淡道：“怕是天热中暑了。”语气里听不出情绪，只挥了挥手，让侍从去叫太医。
一场小小的风波，就这般在满园繁花中悄然平息，只留下沈微婉指尖微凉的触感，提醒着她这京城的风，从来都不平静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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