西侧的闲院收拾得极快，不过一日功夫，便已焕然一新。院角的暖房被仔细打理过，土壤翻松，透着湿润的气息；正屋一间改作药房，靠墙摆了层层药柜，抽屉上贴着标签，整整齐齐；另一间则作诊室，放了一张软榻，一张小桌，简洁干净。
沈微婉站在院中，看着满院的清幽，深吸一口气，空气中仿佛已染上草木的清香。秋霜和青禾正指挥着仆妇将药材搬进来，春桃则在一旁细心地擦拭着药柜，动作麻利而恭敬。
“小姐，您看这样可还行？”秋霜擦了擦额头的汗，笑着问。
沈微婉点头，眼底是掩不住的满意：“很好。”
待众人都退下，院子里只剩下她们三人，沈微婉才卸下了脸上的温和。她走到药柜前，指尖抚过那些熟悉的药名——当归、黄芪、金银花……目光沉静，带着一种与年龄不符的沧桑。
“小姐，您真的要制那些药丸？”秋霜声音压低，语气里带着担忧。
沈微婉转过身，目光落在她和青禾身上。这两个丫鬟是母亲留下的，忠心耿耿，当年她被下毒的事，她们虽不知情，却也是看着她常年“体弱”长大的。
“秋霜，青禾，有些事，也该告诉你们了。”沈微婉的声音很轻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郑重，“我并非生来体弱，是幼时被人下了慢性毒药，积年累月，才成了那副样子。”
秋霜和青禾脸色骤变，惊得说不出话来。
“是谁？！”青禾最先反应过来，声音发颤，眼里满是愤怒，“是王夫人？还是……”
“是谁不重要了。”沈微婉打断她，眼底闪过一丝冷意，“重要的是，那些毒，我已经解了。”
她从袖中取出一个小小的瓷瓶，倒出三粒黑色的药丸，散发着淡淡的苦味：“这是我根据母亲留下的医书，结合这些年自己摸索出的方子配的解毒丹，能解百种常见毒物。”
又拿出另一个瓷瓶，里面是暗红色的药丸，气息醇厚：“这个是护心丹，危急时刻能吊住一口气，算是保命的东西。”
秋霜和青禾看着那些药丸，又看看沈微婉平静的脸，只觉得心头震撼。她们从未想过，自家小姐竟藏着这样的本事，更没想过她“体弱”的背后，竟藏着如此惊心的过往。
“小姐……您受苦了。”秋霜眼圈泛红，哽咽着说。
沈微婉笑了笑，笑容里带着释然：“都过去了。以前是我势单力薄，只能装作浑然不觉，任由他们拿捏。如今到了侯府，有了这个药院，我便能正大光明地做这些事。”
她将解毒丹分给两人：“你们各带一粒在身上，以防万一。侯府虽清净，但人心叵测，王氏送来的那几人还在暗处盯着，不得不防。”
“是，小姐。”两人连忙收好。
“红袖心思最活，又总想着攀附侯爷，定会找机会生事；绿绮看着老实，却最会搬弄是非；碧月胆小，容易被收买。”沈微婉缓缓道，“只有春桃，虽是被逼，但本性不坏，或许可以慢慢用着，但也不能全信。”
“那要不要……”青禾做了个“处理”的手势。
沈微婉摇摇头：“不必。她们是王氏的眼睛，留着她们，反而能让王氏放松警惕。咱们只需小心应对，让她们传些无关痛痒的消息回去便是。”
她走到暖房门口，看着里面刚种下的草药幼苗：“我要在这里种满草药，配出最好的药。不仅要自保，还要有能力保护想保护的人。”
她的目光落在远方，仿佛能穿透侯府的高墙，看到那些潜藏的暗流。王氏、沈清柔、五皇子……还有那些未知的敌人，她都要一一应对。
接下来的几日，沈微婉几乎都泡在药院里。她亲自侍弄草药，辨识药性，按照方子配药、炼药。捣药的声音、煎药的香气，成了这小院里最常听到、闻到的东西。
她的手法熟练而精准，称量药材分毫不差，炼制丹药时火候掌握得恰到好处，连偶尔进来送东西的春桃都看得目瞪口呆，对她多了几分敬畏。
这日，沈微婉正在炼制一批新的护心丹，需要用文火慢熬，她坐在小炉边，专注地看着药鼎。忽然听到院门口传来脚步声，秋霜进来禀报：“小姐，侯爷来了。”
沈微婉抬头，就见萧彻走了进来。他穿着玄色常服，身姿挺拔，目光扫过院中晾晒的草药，最后落在她身上。
“在忙？”他问，声音低沉。
“嗯，炼制些药丸。”沈微婉站起身，拍了拍身上的药粉，“侯爷怎么过来了？”
“听说你这几日都在此处，过来看看。”萧彻走到药柜前，看着那些密密麻麻的标签，眼底闪过一丝讶异，“你懂的倒是不少。”
“略懂一些。”沈微婉笑了笑，“都是母亲教的。”
萧彻的目光落在她略显苍白的脸上，想起她之前“体弱”的样子，又看了看这满院的草药，忽然问道：“你的身子……”
沈微婉心里一动，知道他或许察觉到了什么。她犹豫了一下，决定说一部分实话：“其实不是体弱，是幼时误食了些不干净的东西，伤了底子。这些年一直在调理，如今已经好多了。”
她没说是被人下毒，只说是误食，既解释了原因，又不至于牵扯出太多事端。
萧彻的眉头几不可察地蹙起，眼底闪过一丝冷意。误食？他在官场和沙场摸爬滚打多年，怎会信这种说辞？定是有人故意为之。而最有可能的，便是尚书府那些人。
他看着沈微婉平静的脸，她显然不想多说，他便也没有追问，只是点了点头：“既如此，便好好调理。需要什么药材，尽管让人去采买，不必节省。”
“谢谢侯爷。”沈微婉心头一暖。
萧彻又在院子里站了一会儿，看着她专注地添柴、看火，神情平静而认真，与平日里那个温婉的侯夫人判若两人，却别有一番韵味。
“这药院，你用着顺手就好。”他说，“若是有人敢来打扰，不必客气。”
“嗯。”沈微婉点头，明白他的意思。
萧彻没再多留，转身离开了。沈微婉看着他的背影，心里清楚，他大约是猜到了真相。他没有追问，没有探究，却用自己的方式给了她支持。
她低下头，看着药鼎中翻滚的药汁，嘴角勾起一抹浅淡的笑意。有了这个药院，有了这份支持，她的底气，又足了几分。
而那些潜藏在暗处的人，若是敢来招惹，她不介意让他们尝尝，她亲手配出的药，究竟是什么滋味。
（未完待续）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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