那年夏天,雨水格外多,坡上的土路泥泞难走,河里的水涨得漫过了河沟。大山跟着村里的人去邻乡拉煤,挣点外快补贴家用,临走前跟秀莲叮嘱:“照顾好爹和三五,我过几天就回来。”秀莲点头应着,帮他理了理衣角,又塞给他两个白面馒头。
可大山这一去,就没再回来。
消息传来时,三五正在地里拔草,雨水刚过,地里湿滑,他裤脚沾满泥巴,听见村里人的呼喊,赶紧往河边跑。只见河里的水还在湍急地流,岸边围了一群人,脸色都凝重,有人指着河里,声音发颤:“人没捞上来,车翻下去的时候,被水冲远了……”
秀莲当场就哭晕了过去,赵老栓拄着拐杖,身子晃了晃,差点栽倒,嘴里反复念着:“我的儿,我的大山……”三五站在岸边,看着浑浊的河水,脑子一片空白,眼泪顺着黑壮的脸颊往下淌,却没发出一点声音。他不敢信,平日里总跟他说笑、替他操心婚事的大哥,就这么没了。
大山的后事办得简陋,村里人帮忙凑了点钱,买了口薄棺,埋在村后的土坡上。葬礼上,秀莲哭得撕心裂肺,眼睛肿得像核桃,赵老栓老泪纵横,一夜之间头发白了大半。三五沉默地忙前忙后,挖坑、抬棺、填土,动作机械,心里像压着块大石头,喘不过气。
家里没了大山,天好像塌了一半。赵老栓病倒了,躺在床上起不来,家里的重担全压在了三五和秀莲身上。秀莲忍着悲痛,照顾老栓,打理家务,三五则包揽了所有地里的活,还得抽空去镇上打零工,挣药钱和口粮。日子更苦了,土坯房里的气氛总是沉闷,只有老栓偶尔的咳嗽声,和秀莲压抑的叹息声。
三五对秀莲更敬重了,知道她不容易,凡事都让着她,有好吃的先给她和老栓,干活再累也不抱怨。秀莲看他辛苦,也心疼,总劝他别太拼,注意身子,夜里会给他缝补磨破的衣裳,早上提前做好饭,等着他下地回来吃。两人之间,多了些默契,却始终守着分寸,三五依旧喊她“嫂子”,秀莲也依旧把他当小叔子照顾,只是夜里,各自对着空荡的屋子,难免辗转难眠。
村里人看赵家可怜,也常帮衬着,送点粮食,搭把手干活,可也有闲言碎语,背地里说秀莲年纪轻轻守寡,不容易,也说三五老实,扛不起家。三五听见了,只是低头走过去,不辩解,也不生气,心里只有一个念头,好好干活,撑起这个家,照顾好爹和嫂子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