林晚是被一阵手机震动的嗡鸣声惊醒的。
意识回笼时,鼻尖萦绕着地铁里特有的、混杂着空调冷气与人群气息的味道。她发现自己靠在地铁车厢的扶手上,眼前的广告屏正播放着某部电影的预告片,光影闪烁,映在对面乘客低头看手机的脸上。
身上的衣服换成了一件浅粉色的卫衣和牛仔裤,口袋里鼓鼓囊囊的,摸出来一看,是一部白色的智能手机,屏幕还亮着,显示着一条微信消息:“到哪了?我在出站口等你。”发信人备注是“魏安”。
手腕上的怀表指针比实际时间快了近二十五分钟,表盖边缘的磨损已经深到能看清内里的铜色,“咔嗒”声被地铁行驶的轰隆声淹没,却依旧固执地在腕间震动,像在提醒她某种恒定的存在。
心口的共感线像被电流轻轻触了一下,带着清晰的方位感。林晚抬起头,穿过拥挤的车厢,果然在斜前方的车门旁看到了魏安。
他穿着一件黑色的冲锋衣,背着一个双肩包,正低头看着手机,屏幕反射的光在他脸上投下淡淡的阴影。察觉到她的目光,他抬起头,对着她的方向比了个“OK”的手势,眼底的笑意隔着人群也清晰可辨。
地铁到站的提示音响起,车门“嗤”地一声打开。林晚跟着人流往外走,魏安很自然地接过她手里的背包,肩带勒出的红痕还留在她肩上。“醒了?”他的声音混在站台的播报声里,带着点笑意,“刚想给你发消息,就看见你醒了。”
林晚看着他手里的智能手机,屏幕上还停留在和她的聊天界面,背景是一张她没见过的照片——一片金黄的麦田,像是1969年那个麦场的放大版。“这是……哪一年?”
“2015年,地铁二号线。”魏安收起手机,指了指站台上方的电子屏,“你刚换了工作,今天是去新公司报道的日子。比1997年,过了十八年。”
十八年。林晚看着电子屏上滚动的地铁线路图,心里轻轻一颤。从1997年的BP机到2015年的智能手机,科技翻涌着向前,而她和魏安,竟然已经在这样的时光流转里,相伴了这么久。
“你看这个。”魏安忽然从背包里拿出一个小小的相册,翻开第一页,是一张她穿着学士服的照片,背景是大学的校门,旁边站着的他穿着白衬衫,比现在青涩些,却笑得一样温柔。“你毕业那天拍的,你说要把所有重要的日子都存起来,等老了一起看。”
林晚摸着照片上的自己,眼眶微微发热。她想起1992年那个填志愿的夏夜,想起1997年火车站的牛肉面——原来那些“重要的日子”,他真的替她一一存进了时光的相册。
共感线在这时轻轻发烫,传来一阵属于“过去”的期待——是拍这张照片时,她偷偷拽着他的衣角,心里想着“以后还要一起拍更多照片”,指尖的温度烫得像要烧起来。
“新公司远吗?”她合上相册,抬头问。
“不远,出地铁口走十分钟就到。”魏安指了指出口的方向,“你昨晚还在担心会迟到,定了三个闹钟。”
林晚笑了笑,果然是她会做的事。两人并肩往出口走,自动扶梯缓缓上升,透过玻璃能看到外面的高楼大厦,阳光刺眼,车流如织。这是一个她既熟悉又陌生的时代,熟悉的是魏安的陪伴,陌生的是飞速变化的世界。
“对了,”魏安忽然停下脚步,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小的U盘,“这里面是你做的设计稿,你说今天要给领导看,特意让我帮你备份一份。”
林晚接过U盘,指尖触到冰凉的金属外壳,忽然想起2023年咖啡馆里的拿铁——原来她后来真的做了喜欢的设计工作。共感线传来一阵细微的紧张,是她此刻的情绪,却被他掌心传来的温度稳稳接住,化成了安心。
出了地铁口,阳光扑面而来,带着夏末的燥热。魏安指了指不远处的一栋写字楼:“就在那儿,15楼。”
林晚抬头望去,玻璃幕墙反射着阳光,亮得让人睁不开眼。她忽然有些恍惚,从1956年的旧书店到2015年的写字楼,从粮票到智能手机,她像一场跨越了大半个世纪的梦,而魏安是那个守在梦边的人,替她记住了每一个转身的瞬间。
“困了吗?”魏安的声音拉回她的思绪,他看着她的手腕,怀表的指针晃得越来越厉害,表盖边缘的铜色在阳光下泛着温润的光。
林晚点点头,眼皮开始发沉。“嗯。”
“去吧,”魏安推了推她的肩膀,语气里带着鼓励,“就算醒在别的地方也没关系,我会在你设计稿的最后一页,留一个找到我的地址。”
林晚看着他,忽然想起1997年站台上他说的话——“我会拿着车票,在你下车的地方等你”。原来他的承诺,会随着时代一起进化,却永远指向同一个方向。
意识渐渐模糊时,她攥紧了手里的U盘,朝着写字楼的方向迈出脚步。她知道,下一次醒来时,无论眼前是2015年的写字楼,还是更遥远的时空,总会有一个人,带着她的设计稿,带着她未完成的期待,在时光的某个坐标里,等她把故事继续写下去。
怀表在口袋里轻轻“咔嗒”一声,像在为这段未完的旅程,又敲下了一个清晰的标点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