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五章

阳光破云而出，细碎的金辉透过窗棂，在课桌上投下斑驳的光影，风里带着梧桐叶的清香，却吹不散张函瑞胸腔里积压的钝痛，只添了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慌乱——自昨天借橡皮的互动后，她便不敢再轻易抬头看张桂源，怕那份卑微的欢喜露了馅，更怕自己再一次陷入无望的沉沦。

可她没发现，斜前方的那个背影，近来也多了几分不寻常的停顿。

早读课的铃声刚落，同学们便齐声朗读课文，声音洪亮，震得窗玻璃微微发麻。张函瑞低着头，指尖捏着课本的边角，指节泛白，目光却忍不住往斜前方瞟去，恰好撞进张桂源回头的视线里。

四目相对的瞬间，两人都顿住了。

张桂源的眼神很淡，却不像往常那般疏离，眼底似乎藏着一点细碎的温柔，还有几分她读不懂的局促，他没有立刻移开目光，只是静静地看了她两秒，才轻轻颔首，嘴角勾起一抹极浅的弧度，快得像错觉。张函瑞的心脏骤然漏跳一拍，随即疯狂地擂动起来，脸颊瞬间烧得滚烫，慌乱地低下头，指尖死死攥着课本，连呼吸都变得急促，耳边的朗读声仿佛瞬间消失，只剩下自己擂鼓般的心跳声，还有一丝微弱的、不敢言说的期待。

她以为，那只是偶然的对视，是自己的痴心妄想，可接下来的互动，却一点点打破了她的认知，也一点点将她推向更深的欢喜与恐慌。

数学课上，老师布置了一组难题，教室里瞬间安静下来，只剩下笔尖划过草稿纸的沙沙声。张函瑞对着习题册皱紧眉头，指尖反复演算，却始终找不到思路，心底的烦躁夹杂着酸涩，让她忍不住红了眼眶。就在这时，一张写满解题步骤的草稿纸，轻轻推到了她的桌沿。

是张桂源的字迹，潦草却有力，关键步骤还用红笔圈了出来，末尾还写了一行小小的字：“这里可以用数形结合，再试试。”

张函瑞的身体猛地一僵，缓缓抬起头，恰好看见张桂源微微侧着身，目光落在她身上，眼底没有了往日的淡然，多了几分温柔的笑意，声音压得很低，只有两人能听见：“不会的话，我再给你讲一遍。”

他的声音很轻，带着雨后阳光的暖意，落在她的耳边，烫得她耳尖发麻，胸腔里的窒息感瞬间被一股突如其来的欢喜取代，却又夹杂着几分不敢置信的恐慌。她张了张嘴，半天说不出一句话，只能傻傻地点了点头，指尖颤抖着拿起那张草稿纸，上面还残留着他的体温，还有淡淡的洗衣粉清香，是她贪恋了三年的味道。

张桂源真的转过身，凑到她身边，低声讲解起来。他的肩膀离她很近，偶尔说话时的气息会落在她的脖颈上，烫得她浑身僵硬，连眼神都不敢乱瞟，只能死死盯着草稿纸，可注意力却全在他的声音上，还有他靠近时的温度。他讲解得很有耐心，一遍没听懂，便又放慢语速，重新讲一遍，没有丝毫不耐烦，眼底的温柔，清晰得不像错觉。

“听懂了吗？”他停下笔，转头看她，目光落在她泛红的脸颊上，眼底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。

“懂、懂了，谢谢你。”张函瑞的声音细若蚊蚋，脸颊更烫了，慌乱地移开目光，却不小心瞥见他嘴角的笑意，心底的欢喜像藤蔓一样，疯狂地生长起来，缠绕着她的心脏，甜丝丝的，却又带着几分不安——他为什么要对她这么好？他是不是，也有一点点喜欢她？

这个念头一旦冒出来，便再也压不下去。

课间，张桂源去接水，路过她的课桌时，没有像往常那样径直走过，而是停下脚步，轻声问她：“早上没看见你去买牛奶，是不舒服吗？”

张函瑞猛地抬头，眼里满是震惊。她每天早上绕三条街买热牛奶的事，从来没有告诉过任何人，她以为，他从来都没有注意过，可他竟然知道。她张了张嘴，喉咙发紧，半天才挤出一句：“没、没有不舒服，就是今天起晚了。”

“哦，”张桂源点了点头，眼底闪过一丝了然，轻声说，“别太累了，早上记得吃早饭。”说完，他才转身去接水，可那一句温柔的叮嘱，却像一束微光，照进了她灰暗了三年的暗恋里，让她忍不住生出几分奢望——或许，这场暗恋，并不是她一个人的兵荒马乱；或许，他们之间，还有一丝可能。

她看着张桂源接水回来的背影，嘴角忍不住微微上扬，眼底终于有了一点光亮，可这份欢喜，并没有持续太久，便被一丝尖锐的疼痛取代。她想起早上，那个女生依旧笑着递给张桂源一瓶温水，他没有拒绝，只是笑着说了句谢谢，和对她的温柔，一模一样。

那一刻，她心底的微光，瞬间变得黯淡起来。她不知道，张桂源的温柔，是只给她一个人的偏爱，还是他与生俱来的善意；她不知道，那些看似特殊的互动，是他暗藏的心意，还是她一厢情愿的误解。

胸腔里的情绪瞬间翻涌起来，欢喜、恐慌、酸涩、绝望，交织在一起，比以往任何一次都更剧烈，闷得她喘不过气，窒息感密密麻麻地裹着她，让她几乎要哭出声。她既盼着那些互动是他的心意，盼着这场暗恋能有一个圆满的结局，又怕自己太过贪心，错把善意当成偏爱，最终迎来更惨烈的破碎。

张桂源回到座位上，悄悄转头看了一眼缩在座位上的张函瑞，眼底藏着几分隐忍的温柔与挣扎，他握紧了指尖，终究没有再靠近——他的喜欢，同样藏得小心翼翼，同样带着几分怯懦，却不知，这份迟迟未说出口的心意，早已在张函瑞的心底，掀起了惊涛骇浪，让她在欢喜与痛苦的边缘，反复拉扯，痛到窒息，却又舍不得放弃那一点微弱的微光。

阳光依旧温暖，梧桐叶依旧飘落，可教室里的两个人，却各自藏着一份无人知晓的欢喜与挣扎，一场看似有了转机的暗恋，终究还是朝着未知的悲剧，缓缓蔓延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