巨怪事件像一块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头,涟漪过后,霍格沃茨似乎恢复了往日的节奏。但水面之下,暗涌变得更加湍急。林晏能清晰地感觉到,城堡里某种无形的张力正在累积。奇洛教授身上的大蒜味更浓了(或许是为了掩盖什么),而他后脑勺那股黑暗的魔力波动,出现的频率和强度都略有增加,如同沉睡的毒蛇在不安地扭动。
课堂之余,林晏的夜间活动更加谨慎,但也更加深入。他不再满足于探索已知的走廊和空教室,开始尝试用查理对金属和魔力印记的敏感,结合自己的“渡鸦之眼”,寻找那些被遗忘的、或者被巧妙隐藏起来的角落。
一天夜里,当查理对一段看似普通、但石质纹理略有不同的墙壁表现出异乎寻常的兴趣,并用小爪子反复挠抓时,林晏停了下来。他的“渡鸦之眼”仔细扫过那片区域,终于发现了一丝极其微弱的、被岁月几乎磨平的魔力回路痕迹,其风格古老,与城堡主体魔力网络若即若离。
“是这里吗?”林晏低声问,魔杖轻轻点在那片墙壁上,注入一丝极细微的、带有探查意味的魔力。
墙壁无声地滑开了,露出一个狭窄的、布满灰尘的螺旋楼梯,向上延伸,尽头隐约有光。
林晏悄无声息地走上去。楼梯尽头是一个废弃的小教室,里面堆满了破损的桌椅和盖着防尘布的杂物。但吸引他目光的,是教室尽头,一面被孤零零立在支架上的、非常气派的镜子。镜子高度直达天花板,华丽的金色镜框,底下是两只爪子形的脚支撑。顶部刻着一行铭文,在月光下泛着冷光:
厄里斯 斯特拉 厄赫鲁 阿伊特乌比 卡弗鲁 阿伊特昂 沃赫斯
(Erised stra ehru oyt ube cafru oyt on wohsi)
林晏走近镜子。镜子里清晰地映照出他的身影——一个黑发黑眸、穿着赫奇帕奇长袍的东方少年,肩膀上蹲着一只好奇张望的嗅嗅。这很平常。
但紧接着,镜中的影像发生了变化。
他看到了自己,但气质更加成熟沉稳,身穿一身剪裁利落、并非任何学院风格的深色巫师长袍,长袍边缘有银灰色的、如同渡鸦羽翼般的暗纹。他站在一个明亮、开阔、似乎是由无数书架和实验台组成的广阔空间中央,身边围绕着各式各样的神奇动物——驺吾安静地卧在一旁,鸟蛇在空中优雅盘旋,护树罗锅在他手指上好奇张望,甚至还有几只凤凰在远处栖息。镜中的他,手里拿着一卷散发着柔和光芒的卷轴,正对着一群身影模糊、但衣着各异(有巫师袍,有麻瓜服装,甚至还有其他种族)的“听众”平静地讲述着什么。镜中的查理,则神气活现地蹲在一个堆满了亮晶晶宝石(但显然只是装饰)的小台子上。
镜中的场景,没有绝对的权力威压,没有疯狂的崇拜,只有一种建立在理解与尊重之上的、井然有序的和谐,以及对知识毫无阻碍的分享。那仿佛是他内心深处,对“平等”与“秩序”理念所能构想出的、最理想化的图景——一个他能够创造并守护的,打破巫师与麻瓜、人类与神奇动物、纯血与混血界限的“理想国”。
林晏静静地看了很久。他知道这是厄里斯魔镜,能照出人内心最迫切的渴望。这面镜子映照出的,与其说是权力或力量,不如说是他灵魂深处那份来自异世界的、对“理想社会”的终极蓝图。它如此清晰,又如此……遥远。
“好家伙,直接给我整出个‘神奇动物联合国’加‘跨界学术交流中心’的蓝图?这镜子怕不是连接了我的硬盘,读取了我的终极脑洞。” 林晏内心自嘲,但目光却无法从镜中那和谐的画面移开。那确实是他想要的,尽管他知道道路漫长且布满荆棘。
就在这时,他敏锐的听觉捕捉到门外走廊传来极其轻微、犹豫的脚步声。他立刻收敛心神,迅速但无声地退到教室最深的阴影里,同时给查理传递了一个“安静隐蔽”的意念。
门被轻轻推开了。一个瘦高的身影走了进来,是哈利·波特。他看起来有些迷茫和失眠,显然也是无意中发现了这里。
哈利径直走到魔镜前,然后,他发出了惊讶的吸气声,整个人仿佛被钉在了原地,脸上露出了极度渴望、幸福而又悲伤的复杂表情。林晏不用看也知道,哈利看到了他的父母。
接下来的几个夜晚,林晏通过观察发现,哈利几乎每晚都会偷偷跑来,痴迷地看着镜中的家人。而邓布利多,也如原著般,在某天晚上“恰好”出现,用他充满智慧的话语点醒了哈利,告诉他魔镜展示的是渴望而非现实,并透露这面镜子即将被搬到别处。
在邓布利多离开后,林晏才从阴影中缓缓走出。他再次站到魔镜前,镜中那和谐世界的幻影再次浮现。但这一次,他看得更加冷静。
“渴望是动力,但也可能是陷阱。”他低声自语,仿佛在对自己,也仿佛在对镜中的幻影说,“路要一步一步走。至少现在,我知道目标是什么了。”
“不过话说回来,老邓头这‘人生导师’的功力真是炉火纯青,几句话就帮救世主解了心结。这售后服务,五星好评。”
他最后看了一眼魔镜,转身离开。这面镜子对他而言,更像是一次心灵的“压力测试”,让他更清晰地确认了自己的方向。
随着圣诞假期临近,城堡里的节日气氛愈发浓厚。林晏收到了两件礼物:一件是赫奇帕奇的几位同学(包括汉娜·艾博)合送的一盒蜂蜜公爵糖果;另一件,则是一个没有任何署名、包装朴素的细长盒子。
他打开盒子,里面静静地躺着一双厚厚的、手工编织的羊毛袜子,袜子是深灰色的,针脚细密扎实,摸上去非常柔软温暖。盒子里没有卡片,但林晏拿起袜子时,感觉到上面附着了一丝极其淡薄、几乎难以察觉的魔力,那魔力带着一种温和、陈旧,以及一丝淡淡的、如同柠檬雪宝般的酸涩香气。
是邓布利多。
林晏拿着袜子,沉默了片刻。这礼物看似普通甚至有些滑稽,但结合邓布利多曾对哈利说过的“袜子”理论(“一个人只有拥有足够的袜子,才能活下去”),以及这上面附着的、充满个人风格的魔力印记,其含义不言而喻。这是一种含蓄的关怀,一种长辈式的体贴,或许,也是一种无声的提醒——脚踏实地,保持温暖(或者说,保持人性)。
“不愧是老狐狸,送礼都送得这么有深度,既刷了好感度,又暗戳戳地提醒我要‘穿好袜子别走歪路’。” 林晏摇了摇头,将这双意义特殊的袜子仔细收好。不管邓布利多是出于真心关怀,还是更复杂的考量,这份礼物本身,确实带来了一丝暖意。
圣诞假期,大部分学生都回家了。留校的哈利、罗恩(韦斯莱兄弟也留校)以及林晏等少数人,享受着宁静的城堡。林晏利用这个机会,更频繁地出入厨房,与家养小精灵们的关系愈发融洽。多比偶尔会出现,带着更多关于“那个不能说出名字的人”的焦虑,以及一些它偷偷听到的、关于斯内普(它坚持认为斯内普是坏人)的零碎信息。林晏则会安抚它,并给它一些闪亮的“情报费”。
平安夜当晚,林晏再次使用了羽毛笔进行联络。这次,他除了报告近期观察(包括厄里斯魔镜的插曲和邓布利多的袜子),还提出了一个疑问:“关于目标(魔法石),是否应干预?如何干预?”
回信比以往来得稍慢一些,字迹似乎也略显潦草:
“镜子映照本质,袜子寓意深远。他试图引导你,一如过往。”这句话透着一丝冰冷的嘲讽,但林晏能读出其中更深的东西——格林德沃对邓布利多这种“引导”方式的熟悉与复杂情绪。
“至于石头……让它发生。观察守护者的反应与漏洞。必要时,可制造微小变数,测试各方底线。首要原则:确保自身隐蔽与安全。”
林晏放下羽毛笔,走到宿舍窗前。窗外雪花纷飞,将霍格沃茨城堡装点成银装素裹的童话世界。宁静,美好。
但他知道,这片宁静之下,一场围绕着魔法石的暗战已经进入尾声。邓布利多的袜子给了他微妙的提示,格林德沃的指示则明确了行动方针。
“让子弹飞一会儿,然后……看看能不能让弹道稍微偏那么一点点。” 他呼出的气息在冰冷的玻璃上凝成白雾。
假期结束,学生们陆续返校。天气依旧寒冷,但魁地奇赛季的第二场比赛即将到来。城堡里的气氛重新变得活跃而紧张。
林晏知道,最后的时刻,快要到了。他检查了一下自己的魔杖,摸了摸口袋里那枚从厨房捡到的、刻着蛇纹的空挂坠盒,又看了一眼在床上抱着亮晶晶扣子睡觉的查理。
“各部门注意,好戏,就要开场了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