格林德沃的私人笔记,成为了林晏在纽蒙迦德这座冰冷堡垒中的第一本“启蒙读物”。尽管他稚嫩的身体尚无法解读那些艰深晦涩的文字和复杂图形,但正如格林德沃所言,书籍本身便承载着著书者的意志与魔力印记。
他将笔记放在林晏触手可及的地方,任由他用小手摩挲那冰凉而坚韧的书页。林晏很快发现,当他集中精神,试图去“感受”而非“阅读”时,书页上那些静止的墨迹仿佛活了过来,化作一道道流淌的金色或暗影般的丝线,在他脑海中勾勒出模糊的动态意象——有时是魔力流转的轨迹,有时是空间扭曲的雏形,有时甚至能捕捉到一丝格林德沃书写时残留的、冰冷而炽烈的思考片段。
这是一种超越语言的理解,直指魔法核心的感知。
林晏意识到,格林德沃的教育方式,与霍格沃茨那套按部就班的课程截然不同。他摒弃了从《魔法理论》到《标准咒语》的固定路径,而是直接从更高维度的“概念”和“本质”入手,仿佛在培养一种与生俱来的魔法直觉。
除了感受笔记,格林德沃开始有意识地引导林晏接触更广泛的“知识载体”。
纽蒙迦德并非只有一座高塔。在格林德沃的带领下,林晏得以进入堡垒深处一些未被完全损毁的密室和藏书库。这里的藏书远不如霍格沃茨图书馆那般浩瀚规整,却更加……危险且真实。充斥着黑魔法防御(以及其对立面)的原始手稿、记载着禁忌实验的羊皮卷、以及各种关于古代魔法、炼金术、先知学的孤本。空气中弥漫着陈旧纸张与魔力残留混合的奇特气味。
格林德沃会随手抽出一本书,念诵其中一段关于“意志如何扭曲现实”的论述,或者指着一幅描绘古代巫师召唤天灾的壁画,询问林晏(尽管他无法用语言回答)的感受。他不在乎林晏是否能听懂每一个词,而是在于“浸染”,让他从小就习惯魔法的无边可能性与其中蕴含的冰冷法则。
“魔法不是挥舞棍子,念出拗口音节的小把戏,孩子。”格林德沃的声音在空旷的藏书房内回响,他手中把玩着一颗内部仿佛有星云旋转的水晶球,“它是意志的延伸,是理解世界规则后,对其进行的……再书写。邓布利多喜欢谈论‘爱’的力量,那确实是一种强大的情感魔力,但‘野心’、‘愤怒’、‘求知欲’,甚至‘冷酷’,同样可以成为驱动魔力的源泉。关键在于……掌控。”
就在这时,林晏体内那属于穿越者的灵魂,与他逐渐成长的冈特血脉魔力,以及这段时间被格林德沃强行灌输的超越性认知,产生了一种奇异的、不受控制的共鸣。
他正盯着一幅描绘着中世纪巫师审判的挂毯,上面用浓烈的色彩渲染着麻瓜对巫师的迫害,火焰、刑具、惊恐的面孔。突然,他的视线仿佛穿透了织物本身,看到了更多、更深的层次——
他看到了那些迫害者内心深处的恐惧,对未知力量的恐惧,对无法理解之物的排斥,以及隐藏在狂热之下的卑微。同时,他也看到了画中一位被缚巫师眼中,并非全是痛苦,还有一丝……对麻瓜愚昧的怜悯,以及对自己所追求魔法真理的坚定。
这并非简单的视觉增强。这是一种直指事物内核,洞穿表象,感知其背后交织的情感、动机与本质联系的能力。
紧接着,更强烈的冲击袭来。
他的“视线”不受控制地扫过整个藏书房。那些静默的书籍、卷轴、魔法物品,不再只是冰冷的物体。他能“看”到它们身上缠绕的、不同颜色的“光”——有些明亮而活跃,是强大的魔法灵光;有些黯淡沉寂,是魔力已消散的古物;有些则缠绕着不祥的黑红色泽,散发着怨恨或诅咒的气息。
他甚至能模糊地“感知”到身旁格林德沃身上那庞大而复杂的魔力场——如同一个缓缓旋转的、由理性、野心、悔恨、执着等多种情感与纯粹力量交织而成的风暴之眼,核心是冰冷的计算,外层却包裹着灼热的理想残焰。
这种突如其来的、全方位的信息涌入,远超一个婴儿大脑的处理能力。林晏感到一阵剧烈的头痛,仿佛有无数根针在刺穿他的颅骨,眼前的景象开始扭曲、重叠,耳边响起无数模糊的呓语和情感回响。他小小的身体剧烈地颤抖起来,脸色瞬间变得苍白。
“嗯?”
格林德沃立刻察觉到了他的异常。那双异瞳中闪过一丝讶异,随即化为浓厚的兴趣。他没有立刻出手安抚,而是仔细观察着林晏的状态,仿佛在记录一个珍贵的实验现象。
“看到了吗?感受到了吗?”格林德沃的声音低沉而带着引导性,“这就是真实……剥去虚伪外壳后,赤裸裸的‘真实’。情感、魔力、历史、动机……一切纠缠在一起的混沌之网。庸人视而不见,而你……我的小渡鸦,你天生就能窥见一角。”
他伸出手指,指尖萦绕着一丝清凉的银色魔力,轻轻点在林晏的眉心。
一股温和而强大的力量涌入,如同镇定剂,帮助林晏混乱的精神力逐渐平复,将那不受控制的“窥视”能力缓缓压制下去。头痛慢慢减轻,扭曲的视野恢复正常,那些杂乱的呓语也渐渐远去。
林晏瘫软在绒毯上,大口喘着气,浑身被冷汗浸透,仿佛刚经历了一场大战。但他心中却充满了震惊。刚才那短暂而痛苦的体验,让他意识到自己似乎觉醒了一种极其特殊的能力——一种能够直观感知事物本质、情感脉络和魔力本源的能力。
格林德沃收回手指,若有所思地看着他。
“有趣的天赋……或者说,诅咒。”他缓缓说道,“洞悉真实,往往意味着背负真相的重量。看到太多,有时比无知更痛苦。尤其是……当你看到那些隐藏在美好表象下的丑陋,以及看似敌对立场之下的……无奈与共性。”
他话语中的暗示让林晏心中一凛。格林德沃显然在借此机会,继续瓦解他可能存在的、对麻瓜或所谓“正义”一方不切实际的幻想。
“不过,这确实是一双……有用的眼睛。”格林德沃的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,“‘渡鸦之眼’……很适合你。它能让你看清谁是潜在的盟友,谁是伪装的朋友,也能让你更早地洞察到命运的涟漪。当然,在你学会完全掌控它之前,最好谨慎使用。失控的真实,会灼伤窥视者自己。”
这次意外的能力觉醒,仿佛一个转折点。格林德沃对林晏的态度,似乎多了一丝更实质性的看重。他不再仅仅将林晏视为一个有趣的实验品或潜力股,而是开始真正将他作为一个具备独特天赋的“学徒”来引导。
他开始教导林晏一些最简单的基础精神力冥想技巧,帮助他安抚那不受控制的“渡鸦之眼”,并尝试在引导下,有限度地、主动地去感知一些简单的物品,比如一块蕴含温和魔力的水晶,或者一本情绪平和的书籍。
过程依旧伴随着精神上的负荷和不适,但林晏咬牙坚持着。他知道,这能力既是负担,也是他在这危险世界中立足、实现自身理念的至关重要的资本。他需要掌控它,而不是被它吞噬。
夜幕再次降临纽蒙迦德。高塔之上,寒风呼啸。
林晏躺在属于自己的小床上(格林德沃不知从何处弄来的,比之前的摇篮舒适许多),回想着白天的经历。“渡鸦之眼”……看到真实的能力。这让他对格林德沃那套“更伟大的利益”有了更复杂的理解,也让他对自己未来要走的道路,产生了更深的思考。
绝对的平等或许如同童话,但看清真实后的选择,才更具力量。
他闭上眼睛,尝试着按照格林德沃教导的方法,收敛自己的精神力,将那蠢蠢欲动的“窥视感”缓缓压回灵魂深处。
前路漫漫,而他窥探真实世界的旅程,才刚刚开始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