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改规矩了!”疤脸汉子一咧嘴,“现在每个月都得给!粮食、布料,有什么给什么!还有……”他目光扫过躲在后头的村民,“女人也得交两个出来!”
人群一阵骚动。女人们往后缩,男人们脸色发白。
沈云舒注意到,王虎那几个官差躲在最远的屋子里,连头都不敢露。
“没有。”村长声音不大,但很清晰,“粮食自己都不够吃。女人更不可能。”
疤脸汉子眼神一冷,抬手一挥。
一个马匪翻身下马,径直走向村民。他看了一圈,最后伸手去拉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女——是柳如眉的女儿。
少女尖叫着往后躲,被她父亲死死护在身后。
“找死!”马匪拔刀。
“住手!”
沈云舒从屋后走了出来。
她走得很稳,一步一步,走到村长身边停下。疤脸汉子眯起眼睛看她,目光在她脸上停留片刻,随即露出玩味的笑。
“哟,还有个标致的。”他舔了舔嘴唇,“这个不错,带走!”
两个马匪下马逼过来。
沈云舒没动。她看着疤脸汉子:“你们要什么?”
“要什么?”疤脸汉子像是听到了笑话,“要粮!要钱!要女人!怎么,你有?”
“没有。”沈云舒说,“但你们今天带不走任何东西。”
马匪们哄笑起来。
疤脸汉子也笑了,笑到一半突然收住,眼神凶光毕露:“小娘们挺狂啊。知道老子是谁吗?黑风寨阿木尔!这一片,老子说了算!”
阿木尔。沈云舒记住了这个名字。
“我知道你是谁。”她语气依旧平静,“我也知道,你们一共八个人,四把弓,六把刀,马匹都累了,今天跑不远。”
阿木尔脸色微变。他身后的马匪们也都收起了笑。
“你怎么知道……”一个马匪脱口而出。
沈云舒没回答。前世在特种部队,观察敌情是基本功。马匹的呼吸频率、蹄子上的泥土、弓箭弦的松紧度、握刀的姿势……这些细节在她眼里就像写在纸上一样清楚。
“我还知道,”她继续说,“你们不是来抢东西的,是来探路的。”
阿木尔眼睛眯成一条缝:“继续说。”
“如果真要抢,不会只来八个人。如果真要女人,不会废话这么久。”沈云舒看向阿木尔,“你们是在试探,看看这个村子还有多少油水,有多少能反抗的人。”
死寂。
连风都好像停了。
阿木尔盯着沈云舒,足足盯了十几息。然后他忽然大笑起来:“好!好眼力!小娘们,你叫什么名字?”
“沈云舒。”
“沈云舒……”阿木尔重复一遍,“我记住你了。今天给你个面子,不动你的人。但下个月……”
他勒马转身:“下个月,老子带三十个人来。到时候,粮食、女人,一个都不能少!走!”
马匪们呼啸而去,扬起漫天尘土。
直到马蹄声完全消失,村民才敢喘气。几个腿软的瘫坐在地上,女人们低声啜泣。
村长转过身,看着沈云舒,眼神复杂:“你……”
“他们还会来。”沈云舒打断他,“下个月,或者更早。”
“我知道。”村长苦笑,“每年都来,但今年……特别凶。”
“因为今年特别旱。”沈云舒望向荒原深处,“他们也没粮食,只能抢。”
她转身走回东头。沈家人聚在屋里,见她回来,神色各异。沈云瑶躲在陈姨娘身后,脸色惨白。
“收拾东西。”沈云舒对所有人说,“把能藏的粮食都藏起来。值钱的东西……虽然也没什么值钱的,但都收好。”
“那……那下个月怎么办?”沈云安小声问。
沈云舒没回答。她走到屋外,看着西侧原村民的方向。村长正在召集青壮年男子,显然也在商议对策。
陈伯走过来,压低声音:“姑娘,刚才太险了。那些马匪杀人不眨眼的……”
“我知道。”沈云舒说,“所以得准备。”
“准备什么?”
沈云舒没说话。她想起空间里那几株赤心草,想起柳如眉说的“能止血”。想起前世在部队学的那些东西——陷阱、防御工事、以少胜多的战术。
八个人吓不退他们。
那就让他们下次来的时候,留下几条命。
“陈伯,”她转身,“我需要您帮忙做点东西。”
“什么?”
“弓。”沈云舒说,“不需要多好,能射出三十步就行。还有箭,越多越好。”
陈伯倒吸一口凉气:“姑娘,私造弓箭可是重罪……”
“马匪来了,命都没了,还管什么罪不罪。”沈云舒语气平静,“您做不做?”
陈伯看着她,看了很久。最缓缓点头:“做。但我需要材料,需要人手。”
“人我来找。材料……”沈云舒望向北山,“山上应该有能用的木头。”
正说着,柳如眉带着女儿过来了。少女眼睛还红着,但已经止了哭。
“沈姑娘,”柳如眉声音发颤,“刚才……谢谢你。”
“不用谢。”沈云舒看着她,“柳姐,你刚才说,赤心草能止血?”
“能!”柳如眉用力点头,“我爹以前用它配金疮药,效果特别好。”
“好。”沈云舒从空间里又取出两株赤心草,“你试着配药,越多越好。需要什么工具、什么辅料,告诉我。”
柳如眉接过草药,手都在抖:“姑娘,你这是要……”
“备战。”沈云舒说得很直接,“下个月马匪再来,我们要让他们知道,这块骨头不好啃。”
她说完,朝村长家走去。
路上经过沈云瑶那屋,听见里面压低的说话声:“……逞什么能!惹怒了马匪,连累我们……”
沈云舒脚步没停。
走到村长屋前,门开着,里面坐着五六个原村民的青壮年,个个脸色凝重。
“村长。”沈云舒在门口开口。
村长抬头看她:“沈姑娘有事?”
“有。”沈云舒走进屋,目光扫过众人,“我想跟你们谈谈,怎么对付马匪。”
屋里安静了一瞬。
一个年轻人冷笑:“你?一个女人,能有什么办法?”
“我能看出他们有八个人,四把弓,马匹累了。”沈云舒看着他,“你能吗?”
年轻人语塞。
“沈姑娘,”村长开口,“你有主意?”
“有。”沈云舒走到简陋的木桌旁,用手指蘸了水,在桌面上画起来,“村子西边地势高,可以设瞭望哨。北边有片乱石滩,适合埋伏。村口太开阔,得挖陷坑,不需要多深,能绊马腿就行……”
她一边说一边画,条理清晰。村民们开始还面带怀疑,渐渐都凑了过来。
“弓箭不够。”一个中年汉子说,“全村就三把猎弓,箭也不多。”
“可以做。”沈云舒说,“陈伯会。木头北山有,箭头……用黑石板磨尖,虽然不如铁箭头,但三十步内能伤人。”
“人手呢?”村长问,“村里能打的青壮年,加起来不到二十个。马匪下次来,至少三十人。”
沈云舒抬起头:“所以得用脑子,不是硬拼。”
她指着桌上的图:“设陷阱,打埋伏,夜间袭扰,专挑落单的下手。马匪也是人,会怕死。只要让他们觉得,抢这个村子的代价太大,他们就会去找更软的柿子。”
屋里沉默了很久。
最后村长缓缓点头:“那就试试。”
从村长家出来时,天已经擦黑。沈云舒回到东头,看见小石头蹲在屋外,正用石块磨一根木棍。
“在干什么?”她问。
小石头抬起头,眼睛在暮色里亮晶晶的:“磨矛。我爹以前教过我,说木头削尖了,也能捅死人。”
沈云舒蹲下身,看了看那根木棍。削得歪歪扭扭,但确实磨尖了头。
“谁教你爹的?”
“我爹以前是猎户。”小石头小声说,“后来得罪了地主,被发配来的。去年……病死了。”
沈云舒沉默片刻,从空间里取出一小块饼,掰了一半递给他。
小石头接过,却没吃,小心地揣进怀里:“给我娘和妹妹留着。”
“你吃。”沈云舒又拿出一小块,“你娘和妹妹的,我有。”
小石头这才小口小口吃起来,吃得很珍惜,连掉在手上的碎屑都舔干净。
沈云舒看着他,想起前世那些在战乱中长大的孩子。一样的早熟,一样的坚韧。
“想学怎么用矛吗?”她忽然问。
小石头猛地抬头:“想!”
“明天教你。”沈云舒站起身,“现在去睡。”
她走进屋,林氏和沈云安已经睡了。她在墙角坐下,意识沉入空间。
赤心草又长高了些,灵泉依旧汩汩流淌。她摘了几片叶子,开始按照前世记忆,琢磨怎么配简单的金疮药。
屋外,荒原的风呼啸而过。
远处,黑石山在夜色中沉默矗立,像一头蛰伏的巨兽。
沈云舒闭上眼,开始调息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