步子不快,但很稳。周围渐渐安静下来,所有人都看向她——包括那个黑柱。
“放手。”沈云舒停在五步外,声音平静。
黑柱愣了愣,随即咧开嘴:“哟,又来一个?这个更标致——”
话音未落,沈云舒动了。
她没往前走,而是侧身半步,右手一扬。石头划出一道弧线,没有砸向黑柱,而是砸向他身后土屋的屋檐。
砰!
一块松动的黑石板应声落下,砸在黑柱脚边半尺处,碎成几块。
黑柱吓得往后一跳,手也松开了。丫鬟趁机跑回沈家人群。
“你找死!”黑柱反应过来,抓起木棍就冲过来。
沈云舒没躲。她就站在原地,看着黑柱冲到自己面前,木棍高高扬起——然后停在半空。
因为她的右手握着一把短匕。
刀尖抵在黑柱喉咙前一寸,再往前半分,就能见血。
所有人都愣住了。连王虎那几个官差都从屋里跑出来看热闹。
“你……”黑柱声音发颤,木棍还举着,却不敢落下。
“三件事。”沈云舒开口,声音不大,但每个人都听得清清楚楚,“一,我的人,别动。二,我的屋子,我会自己修,不劳费心。三……”
她顿了顿,目光扫过原村民,最后落在那位老者身上:“我们是来流放,不是来当奴隶。井水,我们要公平的份量。住处,我们要能过冬的屋子。若不给……”
她手腕微动,刀尖在黑柱下巴上划出一道浅浅的血痕。
“那就各凭本事。”
死一般的寂静。
原村民你看我我看你,最终都看向那位老者。老者死死盯着沈云舒,半晌,缓缓点头:“可以。”
沈云舒收刀,退后一步。
黑柱连滚带爬地跑回人群,再不敢回头。
沈云舒转身往回走,经过陈伯身边时,低声说:“明天一早,我来找您。”
陈伯怔怔地点头。
她回到东头土屋前,沈家众人都看着她,眼神复杂。沈云瑶咬着嘴唇,想说什么,终究没敢开口。
沈云舒没理会他们。她扶着林氏进屋,安置好母亲和弟弟,然后独自走到屋后。
这里更荒凉,只有几丛枯黄的刺棘。但她蹲下身,手指拂过地面时,感觉到了异样——土里有东西。
她挖开表层砂土,露出下面灰黑色的岩层。岩层缝隙中,长着几株暗红色的植物,叶片细长,边缘有锯齿。
脑海中,玉佩空间忽然微微发热。
沈云舒心念一动,意识沉入空间。那眼清泉旁,原本空着的土地上,竟凭空浮现出几株同样的暗红色植物的虚影。
她明白了。
这种植物,空间能种。
她小心地挖出一株,连根带土,送入空间。意识中,那株植物虚影立刻凝实,稳稳种在灵泉旁的土地上。
沈云舒站起身,望向远处的黑石山。
看来,这荒原的秘密,比想象中要多。
清晨的荒原冷得刺骨。
沈云舒在破屋里醒来时,天还没亮透。林氏和沈云安还睡着,呼吸均匀——灵泉水的效果比预想的还好。她轻手轻脚起身,走到屋外。
东边的天空泛着鱼肚白,风卷着砂砾打在土墙上,簌簌作响。沈云舒摊开手掌,意识沉入空间。
那株暗红色植物已经稳稳扎根在灵泉旁,一夜过去,竟长高了一寸有余。叶片在朦胧的光晕中舒展,边缘锯齿泛着暗金光泽。
她心念微动,手中多了一片叶子。凑近鼻尖,有股极淡的辛香,混着泥土气息。前世野外生存的经验告诉她,这种气味通常意味着植物有药用价值。
“姑娘起得早。”
沈云舒转身,看见陈伯拎着个破布袋站在几步外。老人眼里带着血丝,显然也没睡好。
“陈伯。”沈云舒收起叶子,“东西准备好了?”
陈伯点点头,从布袋里掏出几样工具:一把锈迹斑斑的凿子,一柄短柄锤,还有几根磨尖的铁钎。“都是老家伙了,凑合用。黑石板得去北山采,村民不让,咱们得趁早。”
沈云舒接过凿子掂了掂:“您带路。”
两人悄声离开东头。经过西侧时,原村民的屋子静悄悄的,只有最边上那间透出微弱的火光——是村长家。沈云舒瞥了一眼,没停步。
北山其实不算山,是片隆起的黑色岩层。走近了才发现,岩壁上布满蜂窝状的孔洞,风穿过时发出呜咽般的怪声。
“就是这儿。”陈伯在一块岩壁前停下,敲了敲表面,“这种石板脆,好采,但容易裂。得顺着纹路来。”
他示范了一次:铁钎插进岩缝,锤子轻敲,一块巴掌大的石板应声而落。断面平整,厚薄均匀。
沈云舒看了一遍,接过工具。她没急着动手,而是沿着岩壁走了十几步,观察纹路走向。然后选了个位置,铁钎斜插,锤子落下——
咔嚓。
一块两尺见方的石板完整剥离,比她预想的还大。
陈伯眼睛亮了:“姑娘以前干过石匠活?”
“没有。”沈云舒实话实说,“但道理相通,顺其势而为。”
她动作不快,但每一下都精准。半个时辰后,两人脚边已经堆了二十多块石板。沈云舒额上出了层薄汗,这具身体的体力还是差了些。
“差不多了。”陈伯抹了把汗,“再多咱们也搬不回去。”
回程时天已大亮。刚走到村口,就看见一群人围在东头土屋前。沈云舒眼神一冷,加快脚步。
是黑柱,带了七八个原村民,正堵在屋门口。沈家几个男丁挡在前面,脸色发白。林氏抱着沈云安站在屋里,神色还算镇定。
“让开!”黑柱手里握着根新削的木棍,“昨天那娘们呢?让她出来!”
“找我?”
沈云舒的声音从人群后响起。众人回头,见她背着几块石板,手里还拎着凿子锤子,陈伯跟在身后,同样背着一摞石板。
黑柱愣了愣,随即梗着脖子:“昨天的事儿没完!你划伤老子,得给个说法!”
“说法?”沈云舒放下石板,拍了拍手上的灰,“你想要什么说法?”
“赔!拿东西赔!”黑柱眼睛瞟向屋里,“粮食、布料,有什么赔什么!还有……”他目光在沈云舒脸上打了个转,“你得给老子赔不是!”
沈云舒没说话。她走到屋前,把工具放好,然后转身看着黑柱:“你昨天要动我的人,我拦了。你动手,我还手。这就是说法。”
“你——”黑柱举棍要打。
“黑柱!”村长从人群里走出来,依旧是那副佝偻模样,但眼神锐利,“回去。”
“爹!她——”
“回去!”村长加重语气。
黑柱咬牙,狠狠瞪了沈云舒一眼,带着人走了。其余原村民也散了,但目光里依旧带着敌意。
村长没走。他走到沈云舒面前,上下打量她:“姑娘好本事。采石板,修屋子,打算在这儿长住?”
“不然呢?”沈云舒反问,“流放五年,总不能睡露天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