后半夜,沈云舒没有合眼。
她盘膝坐在母亲和弟弟身旁,借着月光观察掌心那块玉佩。温润的白玉在黑暗中泛着极淡的光晕,触手生暖,连带着身上那些鞭伤和瘀青的疼痛都缓解了许多。
这绝对不是普通的玉石。
前世她见过不少古武世家的传承信物,有些确实蕴含特殊能量,但像这样能主动滋养身体的却闻所未闻。沈云舒尝试将意识集中在玉佩上——这是前世修炼内息的法门。
嗡。
脑海中轻微一震。
眼前忽然展开一片朦胧的空间,约莫十尺见方,正中有一眼清泉汩汩涌出,泉水旁散落着几个木箱和布袋。空间边缘雾气弥漫,看不真切。
沈云舒心头微动,意识探向那些木箱。其中一个自动打开,露出里面的东西:几套干净的衣物、几包油纸裹着的干粮、一柄带鞘的短匕,还有几本线装书册,封面写着《基础吐纳法》《擒拿七十二式》等字样。
金手指?
这个词跳入脑海时,沈云舒几乎要笑出声。前世她最不信这些玄乎的东西,如今却真切发生在自己身上。意识扫过其他木箱,大多是粮食、药材、布匹等物资,虽不算丰富,但对眼下的处境来说,堪称雪中送炭。
她尝试用意念取物。念头一动,掌心便多了一块油纸包着的饼。饼还温热,散发着麦香。
真的可以。
沈云舒迅速将饼收回空间——现在不是时候。她继续探索,意识触及那眼清泉时,一股清新沁凉的感觉顺着意念传回,仿佛整个神魂都被洗涤了一遍。
灵泉?
她想起前世听过的某些传说。若真如此……
“母亲。”沈云舒轻声唤醒林氏,从空间取出一小竹筒——那是她在空间中发现的容器,装了半筒泉水,“喝点水。”
林氏昏昏沉沉地就着她的手饮了几口。泉水入喉,她忽然睁大眼睛,原本灰败的脸色竟肉眼可见地好转了些许。
“这水……”林氏声音依旧虚弱,但多了几分清明。
“别问,先喝。”沈云舒又喂她喝了几口,才转向沈云安。
小男孩烧得迷迷糊糊,小脸通红。沈云舒扶起他,小心地喂水。泉水入口,沈云安的呼吸逐渐平稳下来,体温也开始下降。
有效。
沈云舒心中一定,将剩余泉水仔细收好。她没敢一次性让两人痊愈——变化太大会引人怀疑。但至少,性命暂时无忧了。
天快亮时,王虎又来了。
这次他带了两个手下,三人径直走向沈家女眷的角落。囚犯们纷纷惊醒,却无人敢出声,只是瑟缩着往后退。
“沈大小姐,”王虎咧嘴一笑,露出黄黑的牙齿,“昨夜睡得可好?”
沈云舒缓缓起身,挡在母亲和弟弟身前:“官爷有何吩咐?”
“吩咐”王虎使了个眼色,两个手下立刻上前,一左一右逼来,“老子今儿就吩咐吩咐你!”
话音未落,左侧那人已伸手抓向沈云舒肩膀。
沈云舒没躲。
她任由那只粗糙的手抓住自己肩头,在对方发力的瞬间,右手闪电般扣住对方手腕,拇指精准压上脉门。那人惨叫一声,整条手臂顿时酸麻无力。
几乎同时,她左腿后撤半步,身子一侧,右手顺势一带——用的是最简单的借力打力。那人踉跄前扑,狠狠撞在右侧同伴身上,两人顿时滚作一团。
整个过程不到三息。
王虎愣住了。周围囚犯也愣住了。连沈云舒自己都有些意外——这具身体虽然虚弱,但刚才那一瞬间爆发出的力量和精准度,竟比她预想的还要好。是那灵泉的滋养?还是玉佩的温养?
“你……”王虎脸色铁青,“你敢反抗官差?!”
“官爷说笑了。”沈云舒收回手,神色平静,“民女只是站不稳,不小心碰了这位差爷。流放途中,民女怎敢反抗?”
她说得云淡风轻,仿佛刚才真的只是“不小心”。但王虎看得清清楚楚,那手法,那身法,绝不是一个深闺大小姐该有的。
“好,好得很。”王虎咬牙,“看来沈大小姐是敬酒不吃——”
他猛地拔出腰间佩刀。
刀光在晨雾中泛着冷意。囚犯中响起几声惊呼,沈云瑶那房人更是往后缩了缩,生怕被牵连。
沈云舒依旧站着没动。她目光扫过王虎握刀的手——虎口有厚茧,但握刀姿势松散,发力点明显不对。这是个只会欺负弱者的草包。
“官爷,”她开口,声音不高,却清晰地传到每个人耳中,“昨夜您说,在这荒郊野岭,您就是律法。”
王虎狞笑:“现在知道怕了?”
“不。”沈云舒摇头,“民女只是在想,若您今日在此‘失手’杀了流放犯,按律该如何上报?是说民女暴起反抗,被您当场格杀?那尸首上的伤痕,验尸时会不会看出端倪?”
王虎握刀的手顿了顿。
“若是说民女染病暴毙,”沈云舒继续道,语气平缓得像在聊家常,“那同车的母亲幼弟,还有这么多双眼睛看着,会不会有人管不住嘴,到了荒原说出去?”
她顿了顿,看向王虎身后那两个刚爬起来的官差:“又或者……这两位差爷,会不会哪天酒后失言?”
那两人脸色一变。
王虎的脸色更难看了。他死死盯着沈云舒,刀尖微微颤抖。杀意是真的,但犹豫也是真的。这女子太冷静了,冷静得不像个十六岁的闺秀。而且她说得对——流放犯死在路上不稀奇,但若死因可疑,上面查起来……
僵持了约莫半盏茶时间。
最终,王虎重重哼了一声,收刀入鞘:“算你走运!收拾东西,准备出发!”
他转身大步离开,两个手下连忙跟上。
直到官差们都走远了,囚犯们才敢喘口大气。不少人看向沈云舒的目光都变了——有敬畏,有好奇,也有担忧。
“姐姐……”沈云安小声唤道,小手紧紧抓着她的衣角。
沈云舒蹲下身,摸了摸他的额头。烧已经退了,小脸也恢复了血色。她又看了看林氏,母亲虽然依旧虚弱,但眼神清明了许多。
“没事了。”她轻声道。
身后传来窸窣声。沈云舒回头,看见一个三十余岁的妇人带着个十来岁的男孩,怯生生地站在几步外。那是二房的一个姨娘,男孩是她儿子。
“大小姐……”妇人声音发颤,“多谢您……刚才……”
沈云舒摆摆手,没说什么。她起身开始收拾那点可怜的行李——其实也没什么可收拾的,就是把发硬的饼和破毯子捆好。
队伍重新上路时,天色已经大亮。
囚车轧过干裂的土路,扬起滚滚黄尘。沈云舒靠在木栏上,闭目养神。她能感觉到,王虎和其他官差的目光时不时扫过来,像刀子一样。
但她不在乎。
掌心玉佩温润依旧,空间中那眼清泉静静流淌。母亲和弟弟的病情稳住了,自己的伤势也在缓慢恢复。最危险的第一个坎,算是迈过去了。
沈云瑶的囚车在旁边,这堂妹一直没敢再出声,只是偶尔投来怨恨的眼神。
沈云舒睁开眼,望向北方。
黑石荒原……按行程,还有半个月的路程。这半个月里,官差不会善罢甘休,沈云瑶那房人也不会安分,路上还可能遇到各种意外。
她轻轻摩挲着玉佩,感受着其中流淌的暖意。
那就来吧。
前世枪林弹雨都闯过来了,还怕这区区流放路?
囚车颠簸前行,在黄土路上拖出长长的辙痕。沈云舒重新闭上眼,开始按照空间中那本《基础吐纳法》调整呼吸。
一丝微不可察的气流,在体内缓缓滋生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