烈日当空,黄沙扑面。
沈云舒在剧烈的颠簸中苏醒,后脑传来阵阵闷痛。睁开眼的瞬间,她愣住了——粗木围成的囚笼,锈迹斑斑的铁链,还有身上那件脏得辨不出颜色的麻布囚衣。
这不是她熟悉的特种部队训练场。
“看什么看!”一根木棍猛地捅进囚笼缝隙,戳在她肩头,“醒了就老实待着!”
沈云舒本能地侧身避开第二下捅刺,动作利落得让持棍的官差都愣了愣。她迅速扫视四周:三辆囚车,二十余人,男女老少皆有,个个面黄肌瘦。自己所在的这辆车里,除了她,还有一位气息微弱的中年妇人和一个缩在角落的男孩。
记忆碎片般涌入脑海。
沈文渊……丞相……叛国……流放……
“沈云舒,你装什么死?”旁边囚车里传来尖细的女声。沈云舒转头,看见一张年轻却刻薄的脸,那是她堂妹沈云瑶,“要不是你爹连累全家,我们何至于此!”
沈云舒没有回应。她正在快速消化这具身体的记忆——大燕朝丞相嫡女,十六岁,父亲被诬叛国,全族流放北疆黑石荒原。原身在流放途中染了风寒,高烧三日,方才咽了气。
然后她来了。
“哑巴了?”沈云瑶不依不饶,“也是,你现在除了这张脸还能看,还有什么用?等到了荒原,看你还能傲气到几时——”
“闭嘴。”沈云舒吐出两个字。
声音不大,却带着某种冰冷的质感。沈云瑶张了张嘴,竟真的一时噤声。
队伍在黄昏时分停下。这是一处废弃的驿站,墙垣半塌,勉强能挡些风沙。官差们将囚犯赶下车,扔了几袋发黑的粗粮和半桶浑浊的井水。
“自己弄吃的!明早卯时出发,耽误了时辰有你们好看!”领头的官差王虎是个满脸横肉的汉子,目光扫过女眷时毫不掩饰贪婪。
沈云舒扶起那位中年妇人——记忆中的母亲林氏。林氏气息微弱,嘴唇干裂,显然病得不轻。角落里那个十岁左右的男孩是原身的幼弟沈云安,正怯生生地看着她。
“姐姐……”男孩声音沙哑。
“别怕。”沈云舒摸了摸他的头,触手滚烫。孩子也在发烧。
她捡起分配给自家的那份粗粮,是些发霉的粟米和几块硬如石头的杂面饼。没有锅,没有火,只能干嚼。沈云舒掰了小半块饼,先喂给母亲,又递给弟弟。
“我不饿……”沈云安小声道。
“吃。”沈云舒将饼塞进他手里,语气不容拒绝。
她自己也咬了一口,粗糙的碎屑划得喉咙生疼。胃里空空如也,但这具身体似乎已习惯了饥饿。沈云舒一边缓慢咀嚼,一边观察环境。
官差共八人,佩刀,守在西侧完好的厢房。囚犯们散在院中,沈家族人约十五六个,其余是是府中仆役。多数人神情麻木,只有沈云瑶那一房几人围在一起,低声说着什么,不时投来不善的目光。
入夜后,气温骤降。
沈云舒将母亲和弟弟安置在背风处,自己靠墙坐着。怀中忽然传来微弱的温热感——是那块贴身佩戴的玉佩,原身母亲给的。她伸手握住,温润的触感竟让头痛缓解了几分。
黑暗中,她闭目调息。前世作为古武世家传人和特种部队教官的本能仍在,呼吸渐渐绵长,感知扩散开来。
脚步声靠近时,她立刻睁眼。
是王虎。这官差拎着个酒囊,满身酒气,径直朝女眷休息的角落走来。几个女眷惊醒,瑟瑟发抖地向后缩。
“沈家大小姐?”王虎停在沈云舒面前,油灯映出他猥琐的笑,“听说你以前是京城第一美人,让爷瞧瞧?”
说着伸手就来捏她的脸。
沈云舒侧头避开。动作幅度不大,却让王虎的手落了空。
“哟,还挺烈。”王虎不怒反笑,“老子就喜欢烈的!反正你们到了荒原也是死,不如先让爷快活快活——”
他伸手抓向沈云舒的衣襟。
下一秒,手腕被牢牢扣住。
王虎愣住。他试图抽手,却发现那只纤细的手如同铁钳,竟让他这习武多年的粗壮手臂动弹不得。
“放手!”他厉喝,另一只手摸向腰间刀柄。
沈云舒松了手。不是畏惧,而是她现在这具身体太过虚弱,强行发力只会让刚刚好转的伤势复发。她缓缓起身,将母亲和弟弟护在身后。
“官爷,”她声音平静,“流放途中奸淫女犯,按大燕律当杖八十,流三千里。您确定要这么做?”
王虎脸色一变,显然没料到这娇滴滴的大小姐会说出这番话。他眯起眼睛,重新打量眼前女子——脏污的囚衣掩不住窈窕身形,凌乱发丝下那张脸虽然苍白,却难掩惊人的美貌。尤其是那双眼睛,清明冷冽,全然没有寻常囚犯的惶恐。
“律法?”王虎嗤笑,“在这荒郊野岭,老子就是律法!”
但他终究没再上前。沈云舒刚才那一扣让他心生警惕,加之对方说的确实在理,若真闹大了传出去……
“哼,等着瞧。”王虎扔下一句狠话,转身走了。
待他走远,沈云舒才缓缓吐出一口气。后背已被冷汗浸湿。刚才若王虎真敢用强,她拼着伤势加重也要废了他——前世学的那些杀人技,可不是摆设。
“姐姐……”沈云安小声唤她,小手紧紧攥着她的衣角。
“没事了,睡吧。”沈云舒摸摸他的头,重新坐下。
夜风吹过断墙,发出呜咽般的声响。她握紧怀中温热的玉佩,感受着那奇异的暖流缓缓渗入四肢百骸。
这不是结束,只是开始。
地狱开局么?
沈云舒望向漆黑的天穹,嘴角勾起一丝极淡的弧度。
那就看看,到底是谁的地狱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