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宁神蜜露”在西市小火了一把。虞僚趁热打铁，又开发了“改良版”——加入晒干的桂花或野菊，分出“清香型”和“馥郁型”，价格不变，依然限量。破耳成了固定“品鉴官”，每次新品出炉，它都第一个试喝（舔），那陶醉的小模样是最好的招牌。
靠着说书和这小小的“副业”，虞僚总算攒下了潇郁孤下个月的束脩，还咬牙买了点厚实的粗布和棉花，准备做冬衣。虽然针线活她只停留在“能把破洞勉强缝起来”的水平，但胜在敢想敢干。
这天，她正跟卖菜大娘请教怎么絮棉花，隔壁摊位卖山货的老汉神秘兮兮地凑过来。
“虞丫头，听说了吗？北边打起来了！匈奴人又不安分，据说死了不少人，粮草都紧张了。”老汉压低了声音，“城里米价这两天偷偷涨了两文呢！”
虞僚心里一沉。玄灵子说的“风雨”，这就是其中之一？战事一起，物价飞涨，他们这种底层百姓的日子就更难过了。
“还有啊，”卖菜大娘也加入八卦，“宫里也不太平。听说三皇子……就是那个在冷宫长大的，最近很得圣心，帮着处理朝政呢！大皇子二皇子那边，鼻子都气歪了。”
三皇子？燕辰？虞僚脑中闪过那个“心狠手辣、表演天赋强”的设定。这位未来会弑父登基的疯批，已经开始崭露头角了。
她谢过两位老人家，抱着布料棉花往回走，心里盘算着得再多备点粮食。穿过嘈杂的集市时，她下意识地更加警惕，生怕再“偶遇”什么奇怪的人。
怕什么来什么。
就在她路过一个卖廉价瓷器瓦罐的摊子时，眼角余光瞥见一个穿着靛蓝色粗布衣衫、低着头、似乎也在挑选瓦罐的年轻人。那人身量不高，略显单薄，侧脸线条却异常清晰俊秀，只是眉宇间笼罩着一层化不开的阴郁，与周遭热闹的市井气息格格不入。
虞僚本想快步走过，那年轻人却忽然转过头，目光与她撞了个正着。
那是一双极其漂亮的眼睛，黑白分明，瞳孔极黑，眼尾微微上挑，本该是风流多情的模样，此刻却只有一片冰封的寒意和……深不见底的审视。他的视线在虞僚脸上停留了一瞬，随即又漠然移开，仿佛只是看到一个无关紧要的路人。
但虞僚的心跳却漏了一拍。这张脸……虽然衣着朴素，气质阴郁，但那五官轮廓，与系统描述中那个“不受宠的三皇子”渐渐重合。
【系统提示：检测到目标人物！身份识别……识别成功！目标人物：燕辰（燕国三皇子）。当前状态：伪装/观察。警告：该人物心机深沉，性情冷漠，报复心极强，表演型人格，黑化潜质极高！极度危险！建议宿主立刻远离！】
远离？怎么远离？路就这么宽！
虞僚赶紧低下头，加快脚步，心里默念：看不见我看不见我我只是个买布的路人甲……
也许是她的祈祷起了作用，燕辰并没有任何进一步的举动，只是继续低头摆弄着手里一个粗糙的陶碗，仿佛真的只是个挑剔的顾客。
虞僚一口气走出老远，直到感觉那道冰冷的视线消失，才松了口气，后背惊出一层冷汗。这位三皇子给人的压迫感，比萧绝那种外放的冷硬更甚，是一种黏腻的、仿佛被毒蛇盯上的阴冷。
“一个两个都不好好待在王府皇宫，跑来菜市场体验生活吗？”虞僚腹诽，深感京城生存环境之恶劣。
回到家，潇郁孤还没下学。破耳不在家，估计又跑去哪里野了。虞僚放下东西，开始对着布料和棉花犯愁。裁剪？她连直线都剪不齐。
正对着布料“相面”，门口传来熟悉的“嗷呜”声，带着点急促。
破耳回来了，嘴里居然叼着个东西——不是铜钱，也不是骨头，而是一个用油纸包着、看起来颇为方正的小包裹。
“破耳，你又乱捡什么东西了？”虞僚接过包裹，入手颇有些分量。油纸包得很严实，上面没有任何标记。
她好奇地打开。
里面是几本线装书，纸张上乘，墨迹清晰。最上面一本封面上写着《燕律疏议详解》，旁边还有《策论范文精编》、《算经九章新解》。都是潇郁孤目前正需要，但凭他们的财力绝对买不起的书籍！
虞僚愣住了。破耳从哪儿弄来的？
她仔细检查，油纸内侧似乎用极淡的墨迹写着一行小字：“物尽其用，静待花开。——玄”
玄？玄灵子？
虞僚心头一震。这位国师大人到底想干什么？半夜送锦囊，现在又让狐狸（？）送书？他是怎么知道郁孤需要这些书的？还特意用了“玄”这个落款，是怕她不知道是谁送的？
【系统提示：获得重要物品‘启蒙进阶书籍套装’。来源：玄灵子（间接）。效果：可大幅提升目标人物‘潇郁孤’的学识成长速度。目标人物‘玄灵子’关注度提升，意图不明。】
“破耳，”虞僚蹲下身，严肃地看着小狐狸，“这些东西，是那个穿白衣服、香香的……人给你的？”
破耳歪了歪头，银灰色的眼睛里闪过一丝灵动的光，用鼻子蹭了蹭那几本书，然后“嗷”了一声，算是肯定。
“他让你带给我的？为什么？”虞僚追问。
破耳当然不会回答，只是用爪子扒拉了一下最上面那本《燕律疏议详解》，又抬头看看虞僚，眼神里似乎有催促之意。
虞僚明白了。玄灵子不仅在观察她，也在关注潇郁孤，甚至用这种方式提供帮助。那句“物尽其用，静待花开”……是投资？还是另有深意？
她心情复杂。玄灵子的举动看似善意，但系统“极度危险”的警告和那句“意图不明”让她无法安心。可这些书，对郁孤来说，确实是雪中送炭。
最终，她收好书，决定先不告诉潇郁孤书的来历，只说是自己想办法弄来的旧书。她不能让郁孤过早卷入这些莫测的危险中。
晚上潇郁孤回来，看到那些书，眼睛瞬间亮了，爱不释手。“姐姐，这些书……很贵吧？你哪里来的钱？”
“姐姐最近生意好，跟书坊掌柜混熟了，他便宜处理给我的旧书。”虞僚面不改色地撒谎，“你好好看，认真学，就是最好的回报。”
潇郁孤重重点头，小心翼翼地抚平书页，眼神坚定：“我一定不会让姐姐失望。”
看着弟弟在油灯下如饥似渴阅读的侧影，虞僚心里暖暖的，却又沉甸甸的。玄灵子的“投资”，像一把悬在头顶的、不知何时会落下的双刃剑。
接下来的几天，虞僚更加卖力地说书和“研发”新产品，甚至尝试用一些便宜草药和蜂蜜调配了简易的“润喉糖”（自己先试吃，拉了半天肚子，改良后效果尚可），在西市小范围售卖，居然也颇受欢迎。她隐隐成了西市底层小商贩中的“创新先锋”。
这天收摊早，她想去东市看看有没有更便宜的粮食。东市比西市更规整，店铺林立，来往行人衣着也光鲜些。虞僚揣着小心，尽量不引人注目。
路过一家气派的酒楼“醉仙居”时，二楼临街的窗户忽然传来一阵喧哗和瓷器碎裂的声音，紧接着，一个嚣张跋扈的年轻男声响起：
“什么东西！也敢跟本公子抢位置？知道本公子是谁吗？我爹是户部侍郎！滚出去！”
随后，一个穿着锦缎华服、满脸酒气的公子哥，在几个家丁的簇拥下，将一个穿着素色长衫、身形清瘦的少年从雅间里推搡出来。那少年背对着街道，看不清面容，只是紧紧抿着唇，肩膀微微颤抖，似乎在极力忍耐。
“晦气！”公子哥啐了一口，大摇大摆地带着人下楼了。
那被推出来的少年在原地站了片刻，缓缓转过身。阳光照在他脸上，虞僚看清了——正是那天在集市见过的、阴郁的三皇子燕辰！只是此刻，他脸上那冰封的冷漠被一种恰到好处的、混合着屈辱、隐忍和一丝脆弱的苍白所取代，眼眶甚至微微发红，像只被欺负狠了又无力反抗的小兽。
他低着头，默默整理了一下被扯乱的衣襟，然后独自一人，步履有些踉跄（演的？）地走下楼梯，融入街上来往的人群，很快消失不见。
整个过程，他表现得就像一个真正无权无势、备受欺凌的落魄少年，引得周围不少路人侧目、摇头叹息。
“唉，那不是……那位吗？真可怜……”
“嘘！小声点！没看见刚才那是王侍郎家的公子？惹不起！”
“听说这位生母早逝，在宫里日子也不好过……”
虞僚站在人群里，看着燕辰消失的方向，只觉得一股寒意从脚底升起。这演技……绝了！如果不是提前知道他的底细，她几乎都要信了！他故意出现在东市酒楼，故意激怒（或者被）那个纨绔，演这一出“受欺凌皇子”的戏码，是想给谁看？博取同情？塑造形象？
【系统提示：目标人物‘燕辰’完成一次‘公众形象塑造’。目的推测：积累民间同情，铺垫后续行动。危险等级：极高。宿主请避免卷入其任何计划。】
虞僚赶紧低下头，匆匆离开这是非之地。这些皇子王爷们的心思，她一点也不想猜，更不想沾。
回家的路上，她心情有些沉重。京城的漩涡越来越深，她这点小聪明，在真正的权势和心机面前，显得如此微不足道。玄灵子、燕离、萧绝、燕辰……一个个都不是省油的灯。还有那个尚未正式露面、但已被玄灵子暗示与她“任务”相关的、更宏大的“剧情意志”……
她真的能带着郁孤，在这个危机四伏的世界平安活下去，甚至完成那该死的攻略任务回家吗？
走到离家不远的小巷口，她忽然听到里面传来一阵压抑的抽泣声和几个男孩嚣张的嘲笑声。
“……穷鬼！没爹没娘的野种！”
“把你那破书交出来！不然揍你！”
“还敢瞪我？你以为先生夸你两句就了不起了？”
虞僚心头一紧，快步冲进去。
只见巷子深处，潇郁孤被三个比他高壮的男孩堵在墙角，书包被扯在地上，书本散落。他脸上有一道红痕，嘴角破了，渗着血丝，但他紧紧咬着嘴唇，一声不吭，只是用那双黑沉沉的眼睛，死死盯着为首的那个小胖子——正是学堂里曾经泼他墨汁的那个。
小胖子被他的眼神看得有点发毛，恼羞成怒，抬手又要打：“看什么看！”
“住手！”
虞僚一声厉喝，冲过去，一把推开小胖子，将潇郁孤护在身后。她此刻顾不上什么低调不低调，看着弟弟脸上的伤，怒火中烧。
“你们干什么！欺负人是不是？”虞僚怒视着三个男孩。
小胖子愣了一下，看到是个女子，又嚣张起来：“你谁啊？管什么闲事？他偷我的书！”
“你胡说！”潇郁孤在虞僚身后大声反驳，声音带着颤抖和愤怒，“书是姐姐给我买的！是你的书自己不见了，就来抢我的！”
虞僚明白了。这是看郁孤有了好书，嫉妒，来明抢了。
她冷笑一声，弯腰捡起地上那本《燕律疏议详解》，拍了拍灰，亮给小胖子看：“你说他偷你的书？那你说说，这书叫什么？里面写的什么？第叁十七页第一条是什么？”
小胖子哪里知道，支支吾吾答不上来。
“答不上来？那就是诬告！”虞僚声音提高，环视周围渐渐聚拢的街坊邻居，“各位街坊都看看！这三个小子，光天化日拦路抢劫，殴打同窗，还诬陷偷窃！按《燕律》，抢劫伤人，该当何罪？诬告反坐，又该如何？你们爹娘知不知道你们在外如此行事？要不要咱们一起去见官，或者去学堂找先生评评理？”
她语气凌厉，连珠炮般砸下来，又搬出《燕律》和见官，把那三个小子唬住了。小胖子脸色发白，他爹只是个小小的胥吏，最怕惹上官非。
“我……我们走！”小胖子色厉内荏地喊了一声，带着两个跟班灰溜溜地跑了。
虞僚这才松了口气，转身查看潇郁孤的伤势，心疼得不行：“疼不疼？还有没有别的地方伤到？”
潇郁孤摇摇头，眼眶红了，不是疼的，是委屈和后怕：“姐姐，我没偷……”
“姐姐知道。”虞僚轻轻抱住他，拍着他的背，“郁孤最乖了。以后放学等姐姐去接你，或者和相熟的同学一起走，知道吗？”
潇郁孤在她怀里用力点头。
围观的邻居们议论着散去，有好心的婶子递过来一块干净布巾给潇郁孤擦脸。
回到家，虞僚仔细给潇郁孤清洗伤口、上药（用之前卖剩下的、有轻微止血效果的草药粉）。破耳焦急地围着他们打转，用脑袋蹭潇郁孤的腿。
“姐姐，对不起……”潇郁孤低声道，“又给你惹麻烦了。”
“傻孩子，这怎么能怪你？”虞僚柔声道，“是那些人坏。咱们不惹事，但也不怕事。以后遇到这种事，打不过就跑，保护好自己最重要，东西没了可以再买，知道吗？”
潇郁孤再次点头，看着虞僚为他忙碌的身影，眼神深处，有什么东西在悄然凝聚、变硬。仅仅读书，变得厉害，够吗？如果不够……他需要的是什么？
夜里，等潇郁孤睡着，虞僚独自坐在油灯下，看着跳跃的火苗，疲惫和忧虑涌上心头。外有虎狼环伺，内有幼弟需护。她这个穿越者，当得真是……心力交瘁。
【系统提示：检测到宿主情绪值较低，生存压力增大。提供阶段性辅助建议：1. 巩固现有生存基础（资金、住所安全）。2. 适度接触关键人物，获取信息与潜在庇护（风险并存）。3. 提升自身或依附者的实力（知识、武力、影响力）。请宿主根据情况选择发展方向。】
虞僚苦笑。系统总算说了点有用的。巩固基础是必须的。接触关键人物？玄灵子算吗？萧绝那边……算了，那位太危险。提升实力？她自己除了嘴皮子利索点，还能提升啥？难道去学武？郁孤倒是可以……
她的目光落在白天玄灵子“送”来的那几本书上，又想起萧绝那冰冷强大的气场，燕辰隐忍狠辣的算计……
或许，在这个世界，仅仅会“说”，是远远不够的。
她需要更多的筹码，也需要……更硬的拳头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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