那碗庆祝用的阳春面,虞僚吃得格外香,仿佛把刚才被碰瓷的晦气都吞进了肚子里。潇郁孤也吃得小脸通红,只是眼神时不时瞟向虞僚,带着一种混合了好奇与依赖的复杂光晕。
【系统提示:目标人物‘潇郁孤’好感度+8。当前好感度:23(信任依赖)。生存资金稳定,生存压力中度缓解。警告:检测到轻微‘剧情扰动’,请宿主留意周边环境。】
“剧情扰动?”虞僚嗦完最后一口面汤,在脑海里询问,“什么意思?是白天那两个奇怪的男人,还是刚才的碰瓷?”
【信息不足,无法精确分析。扰动源可能涉及本世界关键人物或事件,建议宿主保持原有行为模式,谨慎观察。】
得,跟没说一样。虞僚撇撇嘴,付了面钱,牵着潇郁孤往他们临时租住的小破屋走。说是租住,其实就是西市边缘一户人家后院废弃的柴房,胜在便宜且有个屋顶。
第二天一早,虞僚难得起了个大早,把还在睡的潇郁孤扒拉起来,塞给他一个昨晚特意买的、还算体面的布包,里面装着笔墨纸砚(最便宜的那种)和几个馒头。
“好好上学,听先生的话,别跟同学打架……但要是有人欺负你,也别傻站着挨打,知道不?”虞僚一边帮他整理衣领,一边絮絮叨叨,活像个送孩子第一天上幼儿园的老母亲。
潇郁孤乖乖点头,手指紧紧攥着布包的带子:“姐姐,我下学就回来帮你。”
“不用!你好好读书就是帮大忙了!”虞僚拍拍他的头,“快去吧,别迟到!”
看着潇郁孤小小的身影消失在巷口,虞僚竟然生出几分“吾家有儿初长成”的惆怅(和轻松)。好了,现在可以专心搞事业了!
她拎起自己的“家伙什儿”——一块惊堂木(用河边捡的平滑石头自己磨的)、一把破扇子、还有装钱的破碗,雄赳赳气昂昂地走向老槐树。
今天,她要讲新章回——《论天庭绩效考核的合理性及孙悟空的申诉之路》。
然而,她刚摆开架势,还没开腔,就发现今天的听众氛围有点不对劲。
平时熟识的几个老听众眼神躲闪,欲言又止。人群外,站着几个穿着统一青色短打、腰佩木棍的壮汉,一看就不是来听书的,更像是来砸场子的。
虞僚心里咯噔一下,面上却不动声色,依旧笑容满面地拱手:“各位父老乡亲早啊!昨日说到李天王为侄谋私,今日咱们就聊聊,这天庭的规矩,到底管不管得了这些‘仙二代’!”
她一拍石头惊堂木,正要开讲,一个阴阳怪气的声音插了进来:
“哟,我当是谁呢,原来是这西市口没规没矩的野说书啊!”
人群分开,一个穿着绸衫、摇着折扇、留着两撇小胡子的中年男人踱步进来,身后跟着那几个青衣壮汉。此人眼高于顶,正是西市另一头“悦来说书馆”的掌柜,姓胡,人送外号“胡搅蛮”。
虞僚认得他,这胡掌柜之前就想用极低的价钱“买断”她的故事,让她去他的说书馆讲,被虞僚以“喜欢自由”为由婉拒了。看来今天是来找茬的。
“胡掌柜,早啊。”虞僚笑眯眯,“什么风把您吹到这‘野地方’来了?”
“哼!”胡掌柜用扇子尖指着她,“虞丫头,你在这西市说书,可有官府的‘说唱文书’?可曾向市署缴纳‘行艺税’?你编排这些神神鬼鬼、诋毁仙家的故事,可有考虑过影响?万一惹恼了哪路神仙,降罪于我们西市,你担待得起吗?”
好家伙,一顶顶大帽子扣下来,从“非法经营”到“封建迷信危害公共安全”,全齐了。
周围的听众开始窃窃私语,有些胆小的已经悄悄往后挪步。
虞僚心念电转。硬碰硬肯定吃亏,对方人多势众还有“官方”(市署)大义名分。认怂?那以后就别想在这混了。
她脸上笑容不变,甚至更灿烂了些:“胡掌柜此言,真是振聋发聩,令小女子茅塞顿开啊!”
胡掌柜一愣,没想到她会是这反应。
虞僚继续道:“不过嘛,小女子也有几点不明,想请教胡掌柜。”
“你说!”
“第一,小女子在此说书,一不占道阻碍通行,二不喧哗过午扰民,所得微薄,勉强糊口,不知触犯了燕国哪条律法,需要‘说唱文书’?莫非胡掌柜比京兆府的律学博士还懂法?”
胡掌柜噎住。燕国确实没有明确要求街头说书必须持证,主要是针对固定场所的勾栏瓦舍。
“第二,这‘行艺税’……小女子孤陋寡闻,只知有市税、关税,不知这‘行艺税’是哪个衙门新开的税种?税率几何?可有朝廷明令公文?胡掌柜若是方便,可否借小女子一观?也好让小女子心服口服地去缴纳。”
胡掌柜脸涨红了。这“行艺税”本是他随口杜撰,拿来唬人的。
“第三,”虞僚不给他喘气的机会,声音陡然提高,带着一丝委屈,“小女子说的虽是神话故事,但核心乃是讽刺那些仗势欺人、徇私舞弊之辈,宣扬的也是公平正义!玉帝王母若是真仙,怎会因几句戏言降罪?若是假的,又何必在意?胡掌柜口口声声‘诋毁仙家’,莫非……您是真见过神仙,知道神仙不爱听笑话?”
“你……你强词夺理!”胡掌柜气得胡子翘起。
“小女子只是就事论事。”虞僚收起笑容,正色道,“胡掌柜,大家都是混口饭吃。您开您的说书馆,高大上;我在这槐树下讲我的小故事,接地气。咱们井水不犯河水。您若是觉得小女子的故事有意思,想邀我去贵馆讲上一段,咱们可以商量分成。但若是想用这等手段逼我就范……”
她顿了顿,目光扫过周围渐渐又聚拢回来的听众,声音清亮:“恐怕这西市的父老乡亲们,第一个不答应!大家说,是不是啊?”
“就是!虞丫头讲得多有意思!”
“胡掌柜,你也忒小气了!”
“我们爱听虞丫头讲!”
人群被调动起来,纷纷出声支持。胡掌柜见状,知道今天占不到便宜,再闹下去反而自己没脸。他狠狠瞪了虞僚一眼,丢下一句“你给我等着”,便带着人灰溜溜地走了。
“多谢各位仗义执言!”虞僚团团作揖,心里松了口气。看来“群众基础”还是很重要的。
风波过后,说书继续。今天的故事,因为加了点“反抗强权”的现实映射,讲得格外酣畅淋漓,打赏也比往日多了些。
收摊时,卖菜大娘悄悄凑过来:“虞丫头,你得小心那个胡搅蛮缠。他姐夫在衙门里当差,有点小权。明的不行,怕他来暗的。”
虞僚谢过大娘,心里也多了份警惕。看来,得尽快提升自己的“抗风险能力”。
另一边,清风蒙学。
潇郁孤坐在学堂最后一排的角落。他的衣服虽然干净,但料子明显不如其他同学。几个穿着锦缎、鼻孔朝天的小胖子,正对他指指点点。
“瞧那个穷酸样,也配和我们坐一起?”
“听说他姐姐是个街头说书的,下九流!”
“离他远点,小心沾了穷气!”
潇郁孤低着头,握着笔的手指微微收紧,指节泛白。但他记得姐姐的叮嘱——“好好读书,别惹事”。他强迫自己把注意力集中在先生讲的《千字文》上。
课间休息时,那几个小胖子变本加厉。其中一个故意把墨汁泼到潇郁孤的桌子上,弄脏了他好不容易得来的粗糙纸张。
“哎呀,不好意思,手滑了。”那小胖子毫无诚意地道歉,眼里满是恶意的笑。
潇郁孤看着纸上晕开的墨迹,那是姐姐辛苦说书换来的。他抬起头,眼神平静无波,只是深处似乎有什么冰冷的东西在凝聚。
他没有争吵,也没有告状(他知道先生多半会偏袒家境好的学生)。他只是默默起身,去水缸边舀水,仔细地擦拭桌子。
“看,像个小奴才!”小胖子们哄笑。
下午是习字课。先生布置了临帖任务。潇郁孤写得很认真,他的字虽然稚嫩,但笔画间已隐隐透出一股与他年龄不符的锋锐力道。
那个泼墨的小胖子写了一会儿就不耐烦了,眼珠一转,凑到潇郁孤旁边,伸手就要抢他写好的字:“借我抄抄!”
潇郁孤手腕一转,避开了。
“嘿!你敢躲?”小胖子觉得丢了面子,伸手去推他。
就在小胖子的手即将碰到潇郁孤肩膀的瞬间,潇郁孤看似无意地挪了一下凳子。
“哎哟!”小胖子推了个空,重心不稳,加上凳子腿不知怎的突然歪了一下,他整个人“噗通”一声,结结实实地摔倒在地,正好趴在自己刚才泼的、还没完全干透的墨汁水渍上。
“哈哈哈!”其他孩子哄堂大笑。
小胖子爬起来,脸上、衣服上都是黑一道灰一道,狼狈不堪。他气得满脸通红,指着潇郁孤:“你……你使诈!”
潇郁孤依旧低着头,慢条斯理地继续写字,声音轻轻的,只有两人能听见:“下次手滑,记得站稳些。”
他的语气平淡,甚至没有抬头看对方一眼,但那种无形的冷意,却让小胖子莫名地打了个寒颤,竟一时不敢再闹。
放学时,先生特意把潇郁孤叫到一边,看了看他工整的字迹,点了点头:“心性尚可,字也有筋骨。今日之事,你处理得……尚算妥当。记住,蒙学以读书明理为先,戒争勇斗狠。”
“学生谨记先生教诲。”潇郁孤躬身应道,态度恭敬。
走出学堂,夕阳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。他摸了摸怀里姐姐给的、还没吃完的半个馒头,又想起学堂里那些嘲讽的眼神和幼稚的刁难,嘴角轻轻扯出一个极淡、几乎没有温度的弧度。
这些,都不算什么。只要姐姐在,只要……能一直待在姐姐身边。
他加快脚步,朝着那个有姐姐等着他的、破旧却温暖的小柴房走去。
而此刻的虞僚,正对着柴房里多出来的“不速之客”目瞪口呆。
那是一只……脏得看不出原本毛色、瘦骨嶙峋、左耳缺了一小块、正努力把自己蜷缩在角落,用湿漉漉的、警惕又可怜的眼神望着她的小土狗。
不,看那尖嘴和蓬松的大尾巴,更像是一只……狐狸?幼崽?
【系统提示:发现特殊生物单位。能量特征分析……与本土生物存在轻微差异。无害,可收养。提示:该生物对目标人物‘潇郁孤’存在潜在亲和倾向。】
虞僚看着这小东西,又看看它旁边自己那被咬了个洞、撒了半袋的米口袋,额角青筋跳了跳。
“我说……这位狐大仙?狗大爷?您打劫归打劫,能不能别挑我仅存的口粮下手?”
小东西“呜咽”一声,尾巴夹得更紧了,但眼睛却死死盯着虞僚手里刚买回来的、还热乎的肉饼。
虞僚:“……”
得,看来今天不仅得养崽,还得养宠物。
她认命地叹了口气,掰下一小块肉饼,试探着递过去。
“吃吧,吃了赶紧走……哦不,吃了……算了,你爱咋咋地吧。”
小东西犹豫了一下,然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叼走肉饼,三两口吞下,然后又眼巴巴地看着她。
虞僚扶额。得,这看来是赖上了。
就在这时,柴房门被推开,潇郁孤放学回来了。他一眼就看到了角落里的小东西,眼睛瞬间亮了起来。
“姐姐!这是……”
“路上捡的……也可能是它自己上门打劫的。”虞僚有气无力地说,“你喜欢?”
潇郁孤用力点头,小心翼翼地上前。出乎虞僚意料,那戒备心极强的小东西,对潇郁孤的靠近只是稍微缩了缩,却没有逃跑或龇牙,反而在他伸出手时,试探着嗅了嗅。
“它好像不怕我。”潇郁孤的声音里带着一丝难得的雀跃。
【系统提示:目标人物‘潇郁孤’心情值提升。特殊生物单位‘未知狐/犬’亲和度+20。建议收养,或有助于提升目标人物心理健康。】
行吧,系统都这么说了。虞僚看着蹲在地上,一人一狐(狗?)小心翼翼对视的画面,心里那点因为米袋被咬破的不快也散了。
“那就养着吧。”她妥协道,“不过说好了,你负责喂它、打扫它的……嗯,排泄物。还有,得起个名儿。”
潇郁孤想了想,看着小东西缺了一块的耳朵和警惕又灵动的眼神,轻声道:“叫‘破耳’,好不好?”
小东西似乎听懂了,“嗷呜”叫了一声,蹭了蹭潇郁孤的手心。
虞僚嘴角一抽:“……行,你高兴就好。” 破耳?这取名风格,还真是……写实。
于是,这个小小的柴房里,人口(?)再次增加,变成了两人一狐(狗)的奇怪组合。
夜幕降临,虞僚点起油灯(很省着用),一边缝补被“破耳”咬破的米袋,一边听潇郁孤低声讲述学堂里的事(省略了被刁难的细节,只说了先生夸他字好)。破耳蜷在潇郁孤脚边,已经安心地打起了小呼噜。
窗外月色正好,小小的柴房里,竟也有了几分温馨的烟火气。
只是虞僚不知道,白天赶跑了胡掌柜,并不意味着麻烦结束。暗处,似乎有更多的眼睛,开始注意到这个“槐树下说书人”。
而那只被潇郁孤命名为“破耳”的小东西,湿漉漉的鼻头在睡梦中无意识地抽动了一下,仿佛嗅到了空气中一丝不同寻常的、属于遥远山林的清灵气息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