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由贺,吃饭的时候不许挑食。”
母亲停下手中的动作,用筷子轻轻打了一下小孩的手。由贺吃痛地讪笑了一下:“对不起,妈妈。”他眼珠子一转,不待桌上的人反应过来,端起碗就跑:“我身体有些不舒服,先回房间吃了!”
脚步声远去,房门“啪”地一下被关上。
饭桌上的大人们面面相觑了一会儿,爷爷喝了一口碗里的鱼汤,斜着眼睛转头看向母亲,另一只手用筷子指着由贺离开的方向。
母亲摇了摇头。
两人齐声叹出一口气,奶奶把白萝卜放进自己的碗里,笑眯眯地问:“怎么了?”
“由贺最近老是吃的很少,”母亲担忧地托住了腮,“会不会是生病了?”
“这孩子之前也不挑食啊,”爷爷疑惑地挑眉,“怎么这几天一点姜都不碰?”
“可能是换季了,小孩子身体不太适应吧,”奶奶不置可否,“待会我去找隔壁的藤子借点土方子,给孩子用用就好了。”
远离大人们交谈的餐桌,由贺端着碗关上房间门,他呼出一口热气,小声叫道:“小白毛,出来吃东西!”
眼前忽然一花,手中的重量消失不见,一低头,又是那个小怪物哼哧哼哧地抱着碗进食。望着对方开心得仿佛要飘出花来似的脸,由贺头疼地想:自己到底该怎么处置他?
这已经是小白毛来到由贺家的一个星期后了。
这几天,无论是骗他玩游戏把他丢在很远很远的村外,还是拿绳子把他绑去后山的树上,只要凌晨一点一到,这“怪物”就会准时刷新在由贺的房间里——看来他已经认识路了。
一次又一次的尝试都仿佛在告诉由贺:丢不掉,放弃吧。
由贺痛苦地捂着额头呻吟。
“你到底为什么要缠着我啊?”他靠在门上的身体缓缓蹲下,注视着对方毛茸茸的脑袋,“我可养不起你。”
小白毛进食的动作一顿,他仿佛是想到什么似的放下碗,打了个嗝:“哥、哥哥。”
由贺疑心自己听错了:“你说谁?我可不是你哥哥,我有弟弟……”
小白毛望着由贺突然暗淡下来的眼神,歪了歪头。
由贺拎起眼皮看了一眼对方,不知道抱着什么心态盘膝坐下,抱臂说道:“听好了,我弟弟现在在妈妈的肚子里住着呢,所以你不许靠近我的母亲。要是我的家人出了什么事……”他的目光变得凶恶,像一条忠实的家犬:“我会把你千刀万剐,丢进海里去喂鱼。”
小白毛甩了甩脑袋,红彤彤的眼睛一眨一眨:“知道了,哥哥。”
“所以说我不是你哥哥……”由贺无语地抱住脑袋,正当他还想再说些什么时,房门传来敲击声。
“由贺,奶奶有事想告诉你,你能把门打开吗?”
听着门外奶奶担忧的呼唤声,由贺小小地叹了一口气。都怪这家伙!他瞪了一眼坐在地上望着他的小白毛,掀起床单,示意对方赶紧躲进床板底下:“等一下,我马上来!”
等对方躲好,由贺打开了门:奶奶端着一碗黑乎乎不知道什么东西熬成的汤,笑着问由贺有哪里不舒服。由贺连连摇头,绞尽脑汁地推脱喝药——未果,他郁闷地端着碗回头,却忽然发现床单不知何时已被掀起,躲藏其下的“怪物”不见踪影。
“啊……”
听到奶奶惊讶的呼声,他回过头。
——与站在准备离开的奶奶面前,那白毛红瞳的“怪物”对上视线。
“啊——!!!”
两人的尖叫声冲破了房子的屋顶。
——
“这孩子生得真好看。”
由贺低着头,跪坐在母亲脚边。小白毛被妈妈抱在怀里,一脸茫然地被母亲揉搓着细腻的脸蛋。在他们一旁,爷爷、奶奶、爸爸三人冷着一张脸,呈包围之势端坐着,颇有三堂会审的风范。
“罪人加茂由贺,犯下私藏包庇之罪,数日隐瞒不报,你可认罪?”
“我……”由贺咬着牙,偷偷瞄了一眼仍然处于状况外的小白毛,“我认罪。”
“由贺也不是故意的,”母亲笑得甜蜜,“就先把怎么处罚由贺的事放在一边,我们先来讨论一下这个孩子吧。”
她转向小白毛:“你的父母呢?他们找不到你了吗?”
可恶的“怪物”蜷缩在母亲的怀抱里,红着脸摇了摇头,又点了点头。
母亲眨着眼睛,像是明白了什么:“这样啊。”她轻轻垂下浓密的睫毛点名道:“由贺。”
由贺打了个寒颤。
他的母亲慢慢将视线投向他,笑盈盈地说道:“既然是你先发现的这孩子,那这段时间就由你暂且照顾他好了。”
小白毛跟着母亲的视线一起看向由贺,脸蛋不知为何仍是红成一片。“哥哥。”他轻声唤道,母亲听了这称呼,更是喜笑颜开:“由贺,这孩子叫你哥哥呢。”
她轻轻描摹着小怪物的眉眼,那被由贺每天早晨擦拭干净的脸蛋白皙,仿若一块上好的玉,“真好,我们的由贺也能体验一回当哥哥的感觉了。”
由贺默然不语,他看着母亲高兴的脸,知道对方此时在想着的已不是自己,而是肚子里那个孩子——他的弟弟。
众人围上去逗弄起小白毛,由贺低着头,孤零零地站起身来。“我回房间了。”他低声念了一句,也不等旁人回应就离开了。
唯有小白毛望着他离开的方向,红色的眼中藏着一抹神思。
不远处,爷爷摸着脑袋,嘴里喃喃道:“怪了,总觉得这孩子我以前好像见过……”他疑惑地摸着下巴,觉得可能是自己认错了。
毕竟已经过去了这么久……怎么可能呢?
老头子摇摇头,抱着酒杯决定去梦里大喝一场。
——
“啊。”由贺放下刀,望着自己渗血的食指,“有点痛。”
果然切菜的时候不能分心啊。
他用水冲洗掉血迹,回屋翻找着处理伤势的医务用品。
距离小白毛来到他们家已经过去了一个月,母亲似乎已经接近临产,最近很是嗜睡。由贺于是自告奋勇帮忙分担点家务活,其他倒是还好,就是做饭的时候业务不熟练,老是给手上弄出些伤口来。
他找到创口贴,绕了一圈给患处贴上。
小白毛仿佛已经适应了由贺家的生活,成功融入为了加茂家的一员。虽然给他单独分了一个房间出来,最近他却时不时就跑到由贺的床上蜷缩着睡着。“这孩子很依赖由贺呢。”他想起母亲彼时偷笑的脸,自己红着耳朵把对方从床上拎起来:“回你自己房间睡去!”
小白毛揉揉眼睛,吧唧一下化为一摊液体黏在揪住他衣领的由贺身上呼呼大睡。
由贺深吸一口气,不再去回想那天他是怎么忍着母亲的笑声,把这块狗皮膏药从身上撕下来送回房间的。
“由贺已经是个合格的哥哥了呢。”
母亲的话萦绕在他耳旁,他重新拿起刀开始切菜。想到最近一直缠着他的小白毛总是不见踪影,偷偷摸摸地不知道干什么去了。他略带些恶意地想,要是出了什么事不回来更好。
脑海里闪过这想法的下一秒,背后受到冲击,腰身间传来熟悉的禁锢感。
“哥哥,我回来了。”
由贺懒得回头,吩咐不知道贪玩跑去哪里的小白毛洗手帮忙:“别拿你出汗的手碰我,身上脏死了。”
“还有,”趁着对方跑远乖乖去洗手的时间,由贺把切好的菜倒入锅中,“说了多少次我不是你哥哥。”
小白毛装聋听不见,去橱柜里拿来一套餐具帮忙摆在桌上。
外出务工的大人们陆陆续续地回来,彼此打过招呼。由贺把饭菜烧好端上餐桌,一家人齐齐围坐在一起,互相说着“我开动了”。
碗筷击打的交织乐与水流声就此在夕阳西下的背景中奏响。
由于由贺死活不肯透露小白毛的来历,家里的大人都将他当做迷路了被拐卖的孩子。父亲和母亲偷偷商量等生下弟弟回到城里后,要帮忙张贴寻人启事,看看这孩子的父母是不是还在找他。
由贺则对着曾经据说见到过“怪物”的父亲欲言又止:您不是说让我不要接近“怪物”吗?
“怪物”已经住到家里来了,您还毫无所觉,甚至其乐融融地给对方倒牛奶?!
“野君,多喝牛奶才能长高哦,”父亲笑呵呵地摸摸对方的头。小白毛点了点头,抱着有他小臂那么长的杯子咕嘟咕嘟地灌牛奶。
——“野君”,因为没有人知道他叫什么,于是众人一致决定:暂且这么称呼小白毛,直到他想起来自己叫什么再换。
综上所述,由贺甚至觉得,要是找不到小白毛的父母,自己的父母就要把小白毛收为养子了。
父亲,其实您说自己见到过“怪物”,也是骗我的吧?
由贺坚决否认小白毛不是“怪物”的事实,对方身上的不合理之处太多了,真当他眼瞎?
他暗自瘪嘴,觉得自己才不想要这么粘人的“怪物”弟弟。
不过,到底是什么人把小白毛锁在后山的呢?由贺拿着笔漫不经心地写着城里老师布置的作业,又隐隐有些担心,觉得对方要是因此找到他们家来就不好了。
那可是能绑架小孩的潜在犯罪者啊,谁能保证他不会对自己的家人下手?
所幸,这些担心尚没有化作现实。对方仿若人间蒸发一样,连半点踪迹都不见。
但终究还是个隐患……由贺咬着笔头喃喃,觉得要真有这么一天到了,自己一定亲手把小白毛打包丢出家门。
说曹操曹操到,房间门被推开一条缝,小白毛探出脑袋和他对视,挥着手让他过来。
由贺才不是那种乖乖听话的小孩,他不爽的咂舌:“你有什么事不能自己过来告诉我吗?”
小白毛听了,竟真的乖乖凑近来扒拉由贺:“星星。”
两双颜色不同的眼睛对上视线,小白毛嗫嚅着红了脸:“礼……礼物。”
见由贺仍是一头雾水,小白毛咬咬牙,忽然一把抓住由贺的手夺门而出。由贺被吓得吱哇乱叫,用全身的肢体语言表达自己的拒绝:“你发什么疯?快点放开我!!”
反抗无效,小白毛一身的怪力,竟硬生生扛着比自己高了一个头的由贺上了屋顶。
夜晚的星空像是画家手中漆黑的画布,白色颜料打翻一片,于是散落满天梦幻的星点。这些自人类还未诞生就已经出现的天体,高悬于世界之外的宇宙,透过层层大气投射而出的光线落下,为这世间带来一抹超脱凡俗的神秘。
两个人坐在屋顶上,任大自然的奇迹在他们的身上撒下不留痕迹的祝福。
由贺从惊吓中脱身,褪去对小白毛的恼怒,他的眼中倒映那浩瀚的星海,缥缈的云雾散开,点点月光投射到他的黑发上。他沉迷于这份令身心都开阔的美中,由贺却浑然不觉——
小白毛抬头看了看天,便一直低头注视着由贺的脸。
哥哥。他无声无息地张嘴,握住由贺的手,轻轻拉回对方的注意力。由贺皱了皱眉,不满自己被打断欣赏美景:“怎么了?”
“我能、帮你,治好手,”小白毛一字一句地念到,“来、向我许愿。”
由贺噗嗤一声笑了出来:这小孩,听童话听多了,真把愿望当做万能药了?自己这手要养上两三天才能好嘞,他还不知道?
由贺不想参与这幼稚的过家家游戏,又怕被小白毛缠着烦。于是随口应下:“好好好,许愿、许愿。”
小白毛捏捏他的手,无声地催促他。由贺翻了个白眼:“我想要你帮我治好我的手……”
“期限是:下一秒,”由贺所无法看见的小白毛低着头的眼底,倏然亮起一抹惊人的亮光,“代价是……”
他轻声念了什么,由于声音太小,由贺没有听清。“什么?”他皱着眉问小白毛,对方却抬起头无辜着脸反问他:“什么什么?”
望着小白毛不知为何比平时更亮的眼睛,由贺放弃了。
——这家伙下定决心要做的事,十头牛都拉不回来。
也不知道是从哪学来的倔脾气,由贺瘪嘴,知道他不想告诉自己,索性得不到答案,又不想待在屋顶上吹风。由贺打着哈欠想要爬下去回房间:“我先走了,你……”
尾音一顿,由贺眨了眨眼,目瞪口呆地看着自己伤痕累累的手崭新如初。
“你、你……”他哆嗦着声音想要回头看小白毛,腰间圈上来一双大小熟悉的手,与此同时,那听惯了的清音不知为何变得低沉:“哥哥。”
“——愿望实现了,你不开心吗?”
背后挂着的人形“怪物”,如同一张厚重的幕布将他包裹。他震颤着眼珠,冷汗顺着额头流下,却被对方一并舔去。阴云遮住月光,那小孩似的甜糯声音已不知不觉进入了变声期,捎带一点沙哑的低沉,入骨的寒冷顺着对方的手从腰间一并往上延伸,刺痛着他的脊背。
每一个细胞都在向他尖叫着“危险”。
由贺急促地喘息,他强迫自己镇定下来,违背着让他逃走的生理本能低声吼道:“松手!”
“怪物”微微一顿,竟真的乖乖松开桎梏,走前还捎带点委屈似的用蜷起的手指勾了勾由贺的衣角。
由贺深吸一口气,不再理睬身后的小白毛,摸着扶梯下了楼。
他回到房间,靠在房门上低头看着自己那双干干净净,连磨起的茧子都已经没有了的手,冷静地试图分析原因。
——未果,得出结论,根本不能用常识去认知。
他不由得抱住头,缓缓跌落在地,心脏急促地跳动,以供给给对消化这惊世骇俗的一幕充足的血氧。
但从此以后,一个清晰的认知已在他脑海中的记忆柱上被深深地镌刻、铭记:小白毛果然不是人。
如果向“怪物”许愿就能实现愿望,那么……
他冷冷地想,可能,自己一直以来都称呼错了对方。
小白毛不是“怪物”,而是所谓的“神”吗?
加茂由贺于那个夜晚,短暂而又深刻地接触到这个世界的另一面。
他冷静、理智并且清楚地意识到了这其中的危险性,并决定这辈子都不会再向小白毛许愿。
开什么玩笑,自己家庭幸福,生活美满,何必冒着不知名的风险去许那什么鬼的“愿望”?
关灯,上床。黑暗中,他想起对方那句自己没有听清的话语:“代价是……”
啊,对了,还需要“代价”。
小白毛,作为“治好加茂由贺的手”的交换,你向我索求的“代价”是什么呢?
直到长大,加茂由贺也仍未知晓这个所谓的“代价”是什么。
只是睡前,他抱住自己依然不自觉发颤的身体,抑制住心中莫名的愤怒,想到:
一个不清楚会失去什么,不明白由什么东西怎么实现的“愿望”?
——鬼才需要呢。
小小的由贺躺在被窝里,带着一抹少年人的天真与高傲。
小白毛,听见了没?
再哄骗我向你“许愿”,脑浆都给你打爆!
睡在另一个房间里的小白毛打了个喷嚏,不知为何哆嗦着身子翻来覆去地滚,脸色苍白得像是做了噩梦。
——自然而然的,由贺房间的门于后半夜被拉开,小白毛蛄蛹着钻进由贺的被窝,找了个位置舒舒服服地躺下了。
暂且不论第二天早上由贺的怒吼,光阴似箭般飞逝,转眼间,由贺真正的弟弟出生了。由于是夜里突然临产,家里的大人顾不上熟睡的孩子就奔去了城里的医院,等睡醒的两个人搭着车到地方时,母亲已经生下了弟弟,正虚弱地躺在病床上补水。
由贺推开病房的门,母亲看见他,微笑着招呼他过来:“快看,由贺,这是你的弟弟。”
由贺蹑手蹑脚地靠近,僵硬地抚摸着母亲怀里的婴儿。对方一张红彤彤的小脸圆润得像是苹果,由贺捏了捏弟弟的小胖手,问母亲:“他叫什么名字?”
“由光,”母亲温柔地回他,“加茂由光。”
由贺低声重复着这个名字,脸色柔和下来。
——你好啊,由光。
十几岁的少年垂下漆黑的眼眸,轻轻在婴儿的额头上落下一个吻。
——感谢你来到我们身边。
——
由光长得很快,从他出生到落地,再到现在的牙牙学语也不过才过去三年。
这三年里,由贺尽职尽责地担任着好哥哥的职位:由光的尿布湿了,他就抄起尿片给他换上;饿了,就去橱柜里翻出奶粉冲泡着喂他。可以说百分之六十的时间不是父母陪伴在由光的身边,“加茂由贺”的存在代替父母的身影,像不可缺少的氧气一般填充进由光的世界。
——一直到由光开口说话的第一句不是“妈妈”也不是“爸爸”,而是“哥哥”的那一天,父母才惊觉这一事实。
“不要——”由贺抱着由光路过跪在地上向着母亲哭诉的父亲,冷冷地摇晃着手中的奶瓶,“绘里!由光人生的第一次被由贺夺走了啊啊啊!!”
“不要说让人误解的话,亲爱的,”母亲虽然在微笑,额头上却仿佛冒起了青筋,“嫉妒自己的大儿子夺走了小儿子开口第一句的称呼真是太不体面了。”
“请你好好反省。”
“呜呜呜……绘里好严厉……”加茂家的父亲哭成了一摊不明液体。
由贺把奶瓶嘴塞进由光口中,转身进了厨房,假装自己没看见母亲把嘴唇也咬出了血。
妈妈,说这话之前,还是先反省一下自己吧。
由贺叹气,认为自己无法把由光交到这两个不太靠谱的父母手上,在由光能走路之前,还是好好肩负起照顾弟弟的责任吧。
不过也不能太过分,他告诫自己,由光能照顾好自己之后,一定要学会放手了。
——当然没能做到,一直到上了小学,加茂由贺也还是十里八方出了名的宠弟弟。
但他本人却拒绝承认这一点。
——别说了,因为由光不喜欢姜味,把家里的菜谱上永远的拉黑了姜的人是谁啊!
父亲忍住吐槽的欲望,怅然地蹲在家门口抽了一支烟。
提着袋子下楼倒垃圾的由贺正好路过看见,踢了父亲一脚:“戒了。”他用严厉的眼神指责自己的父亲:“难道你想让可爱的由光闻见你身上的烟味吗?”
父亲默默地在这目光的压力之下将烟熄灭。
去往小学的开学典礼之前,父母两个人抱着由光,严令禁止由贺把追踪器放在才上小学的弟弟的书包里。
我可不想由光还没长大就要等哥哥从监狱里蹲个十几年才能出来,母亲这样说,父亲点头认同:由贺,你过度保护得太夸张了,小学不是什么危险的绞肉机和战场。
彼时已经快大学毕业的由贺据理力争:由光这么可爱,你怎么敢假定不会有人想要绑架他?
“我只是想能够随时确认弟弟的安全,”加茂由贺焦虑地来回转圈,“如果在我们都不知道的时候,由光被坏人抓走了该怎么办?”
他一想到那个场景就感觉自己快要当场晕倒:“你们根本不敢相信,这孩子前几天还和我说,要去找之前在公园里那个躲在树后认识的叔叔玩!”
父母面面相觑。
由于工作的原因,哪怕由光能够开口说话之后他们也无暇照顾孩子,基本上,由光的生活是由他的哥哥全权代理,而由光也养成了有什么事先和哥哥说的习惯,所以,这件事恐怕他们还真不知情。
父亲严肃了脸色,示意由贺详细说说。
不说还好,一说夫妻两就发现:可能是被哥哥保护得太好了,他们的小儿子缺乏严重的自身安全意识。抛开那个可疑的公园叔叔不谈,最近的一次就差点被认识的同龄小孩骗去荒废的屋子里“探险”。
综合各种因素考虑,父母拗不过由贺的坚持,还是放置了追踪器。不过他们与由贺约法三章,绝对不能以这为借口再对弟弟做任何出格的事。
我们的大儿子太爱二儿子了该怎么办……父母心照不宣地对视一眼,齐齐叹了一口气。
由贺才不管这些,满足了心愿的他匆匆抱着弟弟上了车。他招呼着父亲快点,甚至大逆不道地威胁父亲:要是由光因为在开学典礼上迟到而被班级里认识的新同学孤立,